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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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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瑟的冬季,一个人吃饭,总是无聊的。所以关系很好的,堂亲大姐,自从我安定下来后。基本每周会叫我去她哪儿,周末吃个饭,似乎是看出了,我的无聊一般。每次吃了饭,还会在做些菜,让我带回家,好吃上几天。带菜这事,是上海或者南方地区,老一辈的女性,常有的,对家里人的,一个习惯。

    那天好像是,约我去她哪儿,因为姐夫去浙江出差,带回了小半扇现宰的羊肉。正好吃个羊肉火锅,以及外甥女,学钢琴有点卡壳,请我顺手给指导一下。火锅属于很尽兴的晚餐,尤其是自家做的芝麻酱,和腐乳调味下,涮着新鲜的羊肉。在伴着克莱德曼的曲子中,姐夫姐姐与我,小酌了一杯黄酒,兴致颇好的三人,还低吟了一段,老派的诗歌。一家人其乐融融,还是很让人高兴的。

    所以吃的,有些忘记了时间。等无意间瞥到,放在大衣口袋外,露出来的手机。才想起今天傍晚,本来约了那个,在□□群认识的大学生见面来着。一看挂钟时间,七点半了都,便匆匆的,和还要在喝一杯的,姐姐姐夫告辞。打了车从武夷路回到,居住的小区,差不多八点十几分,好在晚上不堵车,还蛮快的。深冬的上海是真的冷,露在外面的皮肤,比如面部,一下车就被风吹的僵硬。

    本以为那个学生,应该是回去了,毕竟我迟到,快两三个小时了。说来也奇怪,回来的路上,看了一遍手机,他倒是没有任何电话,以及相关讯息来问。一通电话拨过去,嘟了两声,就有人接了。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我很抱歉的告诉他,我因为今天有点事回家晚了,要不改日再见。

    电话那头,抢话似的回到:没事,我在您家,小区门外一侧的凉亭等呢。我略感有些错愕,如今还有这样,一直苦等人的存在?原本小区门口,看了圈没人后,都走进小区的我,快步折返,走到其说的地方。

    老远的,就在路灯光线下。就看见,一个瘦高身影的轮廓,站立着在看手机。这么冷的冬天,大爷大妈也不会这个点,在这转悠什么的了,想必就是他了。

    我随即走到差不多距离,嗨了一声。示意下彼此,然后确认了身份。这是个一米八不到,整个人看起来,很瘦弱的男生。身上的衣服,到有点像秋装,和今天的天气,完全不搭配,因为看着很宽松,一眼给人一种单薄感。路灯照射看过去,是个不敢抬头,看人的存在。所以,也看不出他,长什么样子,而且我也没有戴眼镜。但看的出来,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

    我客气的问了声,你吃饭了吗?他答道没有呢。我顿时很不好意思。原本计划五六点钟,见面把画给他,在说清楚要求,支付了相关费用,就让其拿回去裱,便可结束和他的见面。

    这一假客气,遇到真老实了,还真把人为难住了。出于礼貌,和自己迟到的歉意,只能客气到底。问到: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附近什么都有。他声音带着一种,堵痰的沙哑,说:不需要在外面吃,上海的物价太贵,怪费钱的,家里有什么,给弄一口就行了。

    这个回答,真的蛮为难我的。我是很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进入我的居住房屋的。因为有一点小洁癖,比如来过人了,怕别人毛发掉家里。又怕这人不爱干净,用过自己马桶,还要打扫、消毒什么的,怪累的。这和从小是由,比较严谨的祖父母,以及很爱干净的阿姨带大,有很大的关系。可毕竟自己,先对不住别人,这个天又冷的,不想在室外在多待一会。只好心里蛮纠结的,领着他回家拿画,顺道弄点吃的给他。

    到了家,给他拿了双新拖鞋,让他换了鞋,就在鞋柜前旁的卫生间,进去先洗个手。自己脱了外衣,挂在客厅的衣架上。在与卫生间,一墙之隔的厨房,洗了个手,看了下冰箱。大声的问道:吃面可以吗?

    我没有发现,很快洗好手,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厨房门口,冷不丁一般,回到:我是兰州人,我们那儿人爱吃面,不过我还好,您做什么,我就吃什么。他这突然的出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好在我没有显露出,自己那种,被惊吓到的状态。

    看着站在厨房门口的他,低着头,像个被罚站的小孩子似的,也不好意说他点什么。而且自进入室内后,他那明显的局促感,使得他那头低的,似乎更下去了几分。可能是我把房子,按照自己喜好,从新布置一番,并铺装了全屋淡色木地板,以及挂画摆设的古典氛围。

    让这个一身看起来,就很廉价的青年,才这般样不适应。其实我个人觉得,这和苏州老家,祖父留下的老房子比,哪怕是桂林东街上的房子比,相对属于极为寒酸的。可能是,被老人养大的意识形态下,审美偏严肃厚重一点,总让人会觉得,我也比较严肃。

    房东大爷大妈,时不时包个馄饨、烧个大排、炸个肉圆的,给二楼的我送上一碗。自从重新我装修了一遍后,每次再来送东西,就不太敢进门,就在门口说说话。居委会大妈,上门做过几次普查,很惊讶小区里,有这么雅致干净的装修,因为老小区里,普遍都是上世纪的,工人阶级群体,以及很早退休的,老同志们。并不是很爱干净,或者注重装修品质,以及没钱和精力去装修。

    于是为了缓解尴尬,让他去客厅的圈椅上坐会。罚站似的在厨房门口,有点渗人的慌,而且也没有什么话要说。我手脚麻利的,把上一天熬的,大骨头汤。还有今天从大姐家,打包回来的两斤多,切好的卤牛肉准备上。拿出两包鲜面,差不多200克左右,我很饿的时候,一般能吃一包。他这都过饭点很久了,想必是非常饿的。

    拿着面条,站在厨房门内,问他看看够不够。得到了,点头的肯定答复后。用骨头汤做汤底,放了两颗被霜打过的青菜,切了两片方肉点缀。饭做的很快,一刻钟就端上了餐桌,打开卤牛肉的盒子,让他就着面吃,我自己小书房,把要裱的画,选出来装好。

    因为洗青菜时候,习惯性摘手表,发现表不在,顺道打了个电话。问姐姐,我的手表,是不是弹琴的时候,摘下来放台子上了。确定是摘下来,遗忘在台子上后,告知下个周末,去吃饭时候取。通话大概十来分钟左右,主要是还交代了些,最近外甥女学习的事情,以及她大儿子,我大外甥的一些事情。此处自然少不了,大姐时刻不忘,劝我相亲事情,彼此话语间的斗智斗勇,才聊的有点小长。

    等我通话结束,出门去客厅看他时。我有点惊讶,卤牛肉全部没有了,面也吃的还剩一点点汤。我到不是心疼食物,是怕像《活着》里,那位医院的权威医生一样,吃太撑身体出问题。我坐在他对面,尽量用不显尴尬的面色,问道:你这是吃饱了吗?吃的这么快,会不会有不舒服的地方?

    这个兰州年轻,还是没能抬起头来,让我看清楚他的脸。用蚊子一般的声音说着话,我根本听不清。我只能略有打趣的高声到:大声点,抬起头来说话,这里不是渣滓洞。他才总算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抬起了头来。我这儿,好歹是,正儿八经,看清了这人的长相。皮肤暗黄一脸稚气,五官没有什么出挑,面色带着躲闪,尤其我不太喜欢,他那有阴谋感的狐狸眼。

    小青年看着我,怯生生的回到:我感觉吃了个八成饱,这样对胃还挺健康的,您下的面真好吃。我回到:这不是北京,不用说您,听着很变扭。没有感觉不舒服就好,要不,还是吃点山楂片?他摇了摇头。

    我接着说:你这装裱的理论知识,我们网上聊过,感觉还是很专业可以的。你拿走我的画,我也不要什么原价打折,以市价给你去做。可你要保证,你的手艺,和说的一样才是。这次你先拿两幅,一般的回去练练手。钱呢,我照付,做的我满意,下次就让你裱好的画。

    然后我起身,一副送客的样子,说到:时间不早了,吃饱了,就早点回去吧!也好早点休息睡觉。青涩的男生,又低下头去,用很小的声音说到:用不着那么多钱,学校里比市价便宜一半还多,而且十分钟前,回学校的最后一班车,应该已经开走了。

    我看了下手机,21点十几分了。百度了下公交车,这个点,确实没有车,去他们学校了。最后一班是20点50分。我是有点不情愿,又有点无奈的,接受这个现实。毕竟自己失约,人家还是个刚成年,看着就知道,肯定是不富裕的人,肯定要给人安排上才行。

    于是说到:要不我给你,电调一个出租车回去好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小年轻很捉急的抢答道:现在回去,学校也进不去了,还白花那么多钱打车。我思索了片刻,说:那我给你附近,开个房间,你将就一下?他说:没那个必要开房,一百多块,我一周的生活费才那么多。不如就你家,我随便将就下就行,坐一晚,趴桌子上睡也行。而且你这,真的好暖和,是铺了地暖嘛?

    我一想,这明显外地人,还是个穷学生。真硬头皮,把他请出去。出点事,那就不好交代了。只能不是很情愿,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的,回到:那你睡,客厅的床榻吧,小书房有榻,可太小,又没地暖。(书房,是万万不会让外人进的)一会把开空调也开起来,不要冻着。先洗个澡,不要裸睡,要穿着秋衣秋裤。床榻的软垫,是我新订做的,一会在给你铺个床单,不要直接躺座。

    在交代清楚,注意事项后。拿了两条没用过的毛巾,给这个这小青年后。他很自来熟的,就奔卫生间去洗澡了。我随即给他,铺好床单拿了毛毯,然后回自己房间,先整理好这周,读书的笔记,在做个编目。

    等听到,他在进入客厅的声音后。我也准备,早点洗漱好睡觉,拿了睡衣,准备去卫生间洗澡。可一看,他还穿着衣服裤子,问他怎么睡觉还穿这个?他说,没有穿秋衣秋裤。我顿时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么冷的天,就穿着单衣裤?

    怕他的衣服裤子,有细菌和灰尘,弄脏床单和毛毯。只能返回自己卧房,拿了件,以前二姐给我买的,号数大了很多的衬衣。和一条,我秋天晨练穿的,棉质灯笼裤,让他换了穿上。

    随即进入卫生间后,心情顿时恶劣了起来。吹风机用过了,没有收,地上和池子里都是头发。淋浴隔断门没有关,使得水花,溅落的到处都是,洗漱台上,都有一层水雾。带水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快进入客厅的拐角位置。虽然心情恶劣极了,但也只能默默的,拿着刮地拖把,刮干净了,在擦一遍卫生间,才能暂时安心的洗澡。

    第二天清晨,生物钟很准时的我,6点便起来了。卫生间洗漱好出来,原本裹的和蚕蛹般,还在睡的小青年。此时已经换好衣服。一脸局促的坐在榻边,看到我后,和我说了声早,我只是点头回应了下。看我回了卧房,他很自己觉的,跑去卫生间,开始洗漱,事后发现,用了我的洗面奶,没有用一次性牙具里的牙膏,而是挤了我的牙膏,真是来气的很,只能都扔了。

    一晚上下来,我其实心里,很是有点不太舒服。但出于礼貌,还是拿出画,让他装起来,带回去裱。客气的告诉他:一起出门吃个早饭吧,然后,你就可以回学校了。今天周一,肯定有课,找点回去准备的好。

    他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有点惊慌的表情,又很快低下头去。什么也没说,但是看着,又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顺从的接过我,递去的画,什么也没说。跟着我,换了鞋一起出门。

    早饭还是老样子,我吃东西不太有变化,喜欢固定的几种式样。因为很不喜欢去想,该吃什么的问题。所以给他叫的,也是我的样式,清晨的冬天早餐店人不多。我吃饭一直比较慢,还没吃到一半,他都吃完了同样的一份。我只能,再次假客气的问到:吃饱没?要不要在来一份?他很肯定的回到,“可以在来一份”。然后就是,我差不多吃完自己的,他也正好吃完第二份。似乎还意犹未尽的样子,可我学聪明了,没在问他。

    吃完饭,一般我喜欢,慢悠悠的走路。但是这个小青年,走起路来更慢,有点磨磨蹭蹭的感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走出了小半个钟的样子,才把他送到附近,回他学校的公交车站。我只能权当消食了,反正一路无话。

    上海城区,开往郊区的公交,一班都是半个小时,乃至三刻钟左右一班。我不愿意等,告诉他,我先回去了。裱画的钱,在装画的大信封袋里。裱好了,提前一周告诉我即可。他突然抬起头,一脸委屈的样子看着我。我撇过脸去,装作看路的远方,车子来了没有。因为我很不喜欢他的眼睛,看着有些膈应。

    看他半天没说话,我又转过脸,用你还有什么事的眼神、表情,回看着他。不想,突然的,他扑灵的一下,眼泪掉了出来。不到三十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附近可还有,不少人也在等车呢,搞得我,突然有点不知所措。

    忙问他:你这是怎么了?他说:没事,就是感动。来上海读书后,第一次睡的,这么舒服暖和。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可算是,吃了两顿好的。听他这么一说,我这时有点生厌的心情,退下去了很多。毕竟穷人的苦,见过很多,我小时候自己还经历过。对于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我还是心里蛮同情的。

    安慰到:你父母没给你生活费吗?还是家里因为什么情况,有一定的特殊性困难?看他就是哭不说话,我一脸诚恳的继续到:你真有困难,可以向家里提,或者学校提,没必要这么憋着。他还是半天没说话,我也便不说话了。

    好一会后,他用衣袖,像旧时代的人一样,抹了抹脸。看的我一阵,头皮发麻,原本想给他拿手绢的手,从裤子口袋退了出来。看着,依旧有点抽泣他,咳嗽了几下,这才说了话,说:家里在闹矛盾,不管他。学校里,都是上海学生,排挤他是外地人。感谢能遇到,我这么好心的哥哥。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正好公交车来了,我快速掏出一张红票子给他,对他说:那你饭还是要吃饱的,我还有事先回去了,这钱你拿着坐车。他没在说什么,接过了我递去的钱。我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一路上都在想,这是个什么奇特的人,我这二十几年,什么都见过,一上来就这么苦情的,还真是头一回,颇为有点感叹,大千世界什么人都有。等回到家,收拾榻上的床单后,感叹就成了,腻味与恶心。原本素灰色的床单上,有些“莫名”的污渍痕迹。

    气的直接把他,穿过的拖鞋、衣裤,用过的毛毯、床单、枕头、毛巾,全部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还给家里做了遍清洁,里外擦拭消毒了下,尤其卫生间。所以千万不要,留宿陌生人,那怕给他,开个贵点的酒店,一定要支走,不要太心软。而这,或许是我长这么大,与人相识最尴尬的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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