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意想不到的收获
一月七号上午，赵天和林春雅早早地来到了天元大学旁的咖啡店，他们要见一见监控里出现的那个人。
两人等了一会儿，一个穿着讲究，长着一张网红脸的女生走了进来，林春雅站起来打招呼示意。
女生名叫沈嘉欣，也是天元大学的毕业生，和林春雅算是校友加同事。
两人一次吃过几次饭，但林春雅总觉得和她不是一路人，慢慢地也就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嘉欣坐了下来，身上带着一股浓浓的香水味，让赵天感到有些缺氧。
沈嘉欣先和林春雅寒暄了几句，然后又吐槽了一下公司，互相问了下一步的工作打算，像是很关心对方的样子。
没等客套完，林春雅便表明了来意，赵天拿出监控视频的截图和余二的照片，摆在了沈嘉欣的眼前。
刚才表现出社交达人属性的沈嘉欣，低着头滑动着赵天的手机屏幕，半天没有说话。
接着，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林春雅，欲言又止。
最后又看了看赵天，说：“我没有犯法，监控里的人确实是我，可是余二做了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说完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林春雅顿生恻隐之心，连忙坐到她旁边，安慰她：“没有说你犯法，这位警官和我只是想私下了解一些事情，你别紧张。”
沈嘉欣很快就认出了余二，又有这么大的反应，赵天觉得这次一定是找对了人。
“你认识余二吧，你能不能说一下你们怎么认识的，别紧张，这只是私下谈话，不是审讯。”
沈嘉欣低头沉默了一小会儿，眼睛看着桌上的咖啡杯。
“去年年底，大概是十一月底的时候。在下班的路上，余二突然找到我。”
“问我是不是被领养的，我当时吓了一跳，觉得不是遇到了骗子，就是遇到了变态。”
“当时我警告他赶紧走，不然我就报警。”
……
林春雅和赵天互看一眼，这契合麻辣烫店里刘一刀的陈述，余二确实是来天元市找女儿的。
“后来呢？”
“后来他又找到我，拿出一张老照片，让我问父母，是不是从照片里的女人那里抱养的我。”沈嘉欣皱着眉头，说着拿出手机翻出了那张照片。
照片不是电子版，而是用手机摄像头对着一张老照片拍摄的，有些模糊，但可以看清照片上人的长相。
“其实我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我父母年轻的时候不能生育，就领养了我。”
“本来父母一直瞒着我这件事，对我也和亲生父母没有区别。”
“可是后来我上高中的时候，他们又生了我弟弟，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开始抱怨花在我身上的每一分钱，催着我快点赚钱。”
“说女孩子上学也没有什么用，隔壁村的好多女孩不上大学，打工已经赚到很多钱了。”
“当时我成绩还可以，最起码能过一本线的，我就和他们大闹了几次。”
“后来他们干脆和我摊牌了，说我是领养的，养我这么多年，没想到我是一个白眼狼，还说不是亲生的，付出再多也养不熟。”
赵天听着沈嘉欣的讲述，想到了自己，同样是被领养，人生的境遇却完全不同。
赵梅兰二十多年来，一直毫无保留的付出，赵天上高中的时候，还主动向母亲发难，折腾着要去找亲生父母，而沈嘉欣自始至终没说一样这样的话。
赵天生起一股愧疚，想着以后要好好孝顺母亲才行，他一定要把这件案子查清楚，恢复原职，重新做回那个令她骄傲的警察儿子。
“后来我高考超过了一本线十几分，他们别提有多难受了，比高考落榜的孩子家长表现得还痛苦。”
“后来就四处打听，大学读什么专业，以后赚钱会比较多，打听申请助学贷款。”
沈嘉欣眼睛呆呆地望着窗外，像是一切刚发生不久。
“可想而知，我大学读了自己并不喜欢的计算机专业，日子过得也很拮据。”
“毕业以后，他们直接表示，我弟弟以后就靠我了，仿佛我弟弟是我的孩子一样。扶弟魔，这个词你们知道吧？”
她说着苦笑一声后又说：“余二的出现，对我的内心冲击还是很大的。”
“不怕你们笑话，我当时在想，自己的亲生父亲，应该会对自己好一些吧……”
“所以，余二真的是你亲生父亲？”赵天停下手中的笔，轻声细语地问道。
“父母起初是拒绝我和余二认亲的，说我是不孝子，忘了他们的养育之恩。”
“你们应该知道的，九十年代的时候，在东北，领养孩子是没有什么手续的。”
“我是被领养后才登记的户口，没有什么可查的依据。”
“后来我只好找来了当时陪我父母一起去抱养我的亲戚，大吵大闹，亲戚终于松口，我的父母也终于承认了。”沈嘉欣说起这些，语气中充满着疲惫。
沈嘉欣说的情况，在天元市的内小县城长大的赵天再清楚不过。
九十年代，很多超生的孩子，尤其是女孩，都被亲生父母送人了。
所谓的送人，就是由中间人介绍，双方见面，亲生父母看一看要抱养的家庭，以表现出关心自己孩子未来的处境。
双方口头达成协议，亲生父母要一点钱，这件事就算完事了。
整个过程中，没有公共部门的认定，也没有任何监督管理和手续，和现在领养宠物一样简单。
“那余二是怎么找到你的？”赵天问道。
“不知道，我也曾问过他，他说出狱后，自己听到一些消息，通过多方打听找到我的。”沈嘉欣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我心里挺矛盾的，秦余二时常带我去逛街，给我买贵重的东西，还给我不少钱。”
“真的比我父母对我要好，可我也知道，他和那个照片里的女人却是抛弃我的人。”
说完，她在手机上找出了一张自拍照，照片背景一看就是在商场，沈嘉欣面露灿烂的笑容，手里拎着很多购物袋。
连智能手机都没有的余二，面对自拍镜头略显尴尬，但却笑得咧开了嘴。赵天扫了一眼，便注意到照片背景里的奢侈品店铺。
“余二从十一月底开始，经常和你见面，他有没有说过和谁有仇，或者要去杀掉谁？”赵天试探性地询问着。
“你们想问宋曜哲的事吧，我什么都不知道，后来看到网上在通缉余二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不上他了。”
赵天还想继续追问，可沈嘉欣径直站了起来，恳求道：“求求你们，别再问了，我知道的全都说了。”
她说了句抱歉，眼神闪躲，低着头离开了咖啡店。
沈嘉欣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店，沿着马路走了一站地的距离。
她回头望了两眼，拿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咖啡店里，赵天在整理着思路。余二东来到沈河市的目的之一，确实是找自己的女儿。
可是找女儿和撞死宋曜哲之间到底是平行的，还是相交的？
最为关键的是，沈嘉欣和宋曜哲竟然是同事关系，是不是有点巧？
赵天能够感觉到沈嘉欣的语气中充满着纠结，是对于身世经历的纠结，还是在隐瞒什么？
如果她隐瞒了什么关键信息，一直逼问，只会适得其反。
赵天翻看着本子上记录的信息，庆幸事情有了一点进展：“这个沈嘉欣和宋曜哲熟悉吗？”
正在低头看手机的林春雅抬起头来，“他们两个工作上有一些需要对接的部分，日常应该只是点头之交罢了，算不上熟悉。”
赵天直挠头，思考着下一步的方向，抬头想要和林春雅继续讨论，没等开口，许春雅先打断了他。
“我得再回公司一趟。刚才有同事在群里说，回公司收拾东西，看到柜子里有宋曜哲的东西，我去帮他收了吧。”说着，举着手机示意赵天。
咖啡店里，只剩赵天一人坐在那里，面前的咖啡已没了热气。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再加点什么，赵天看看时间，午饭时间也到了，顿感一阵饿意袭来。
他翻看着菜单，上面有牛排、意面、酸菜馅的水饺，还有各式关东煮……心想，这就差烧烤了。
赵天放下菜单，结账离开。寒冷的空气让人感到头脑清醒，他沿着街道，边走边考虑着案子。
大概过了四五十分钟，来到一个不起眼的抻面店门口，门上写着“凌烟抻面”。
赵天进了店，正是饭点，屋里人不少，小店里充满着热气。他直奔后厨，喊道：“妈，我这好几天没吃了，给我整一碗面呗。”
“赵天你来了是吗，你妈有事出去了。”搭话的是在店里打工的中年女人。
她正在抻面条，面条在她手中起起伏伏，有节奏地甩在案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张姨，你忙着，先给外面的顾客弄，我不急。她没说去干什么了？”赵天心里觉得奇怪，午饭晚饭时间，母亲可不会轻易走开。
“没说，不过我最近看她好像身体不太舒服，前几天老看她吃药。”
——
“啊？她怎么没跟我说呢？”
赵天立马拨通了赵梅兰的电话，着急地问：“妈，你病了？
”“严不严重？怎么不告诉我！”
“去医院了吗？你别只去小诊所！”
——
电话那头传来赵梅兰欣慰的笑声：“你咋知道的？”
“不用担心，我只是有些着凉，小毛病。”
——
“我来店里了，张姨说的，你去哪儿了？”
“有老朋友来咱们天元了，陪人家去逛街了。”
“就是那个谁，当时你上中学，还给你买衣服买鞋的那个，你还嫌衣服土，不愿意穿……”赵梅兰在电话里说得头头是道。
这时，赵天的手机听筒发出滴滴声，赵天没管，接着又是不停的震动，好几条微信轰过来。
他看了一眼，和赵梅兰说道：“妈，你在外面注意安全，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电话和微信都来自林春雅，她发现赵天的电话正在通话中，于是连发多条微信，让赵天第一时间联系她，有非常紧急的事情。
赵天在微信上问林春雅到底出了什么事，林春雅坚持要当面说。
根据林春雅发来的定位，赵天来到了她租住的小区。这里是一个老旧小区，道路蜿蜒狭窄，许春雅早早等在了路口。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这回见面了可以说了吧。”
林春雅喘着粗气，离近看，可以看出她咬着牙，脸上肌肉不时抽动着，满脸的愤怒。
她看起来像是要剥了谁的皮，可就是一言不发，低着头带着赵天向前走着，弄得赵天不知所措。
两人走进一栋居民楼，这楼外墙的墙皮早已经脱落殆尽，露出水泥色来。
他们走在坑坑洼洼的楼梯上，在五楼朱小雨停下开门。一路上，赵天感觉自己大气都不敢喘，走路都要放轻步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认识林春雅这么长时间，也知道她经历了很多事，可从未见过她如此的状态和神情。
一个多小时前，林春雅刚从融创地产回来。
融创地产如今只剩下一个空壳，昨天两人去过的办公楼，也将转手出售，当然也包括里面的桌椅柜子和各类办公用品。
公司通知已经离职的员工，限期三天，带走遗留在公司里的个人物品，不然一律按照废品处理。
林春雅想着自己的私人物品早就带走了，宋曜哲出事之后，她也将宋曜哲的遗物整理带回，因而也就没有理会这个通知。
没成想，今天和宋曜哲同部门的人，去整理个人物品的时候。
看到角落里一个老旧的柜子上挂着把锁，打开一看，里面有些旧文件和一个黑色的手提包。
包里面有一个黑色封皮的本子，一些衣物，还有一个u盘。本子和u盘上都有宋曜哲的名字，这才发在群里，通知林春雅领走。
赵天进了屋子，看到墙上挂着几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里，林春雅依偎在一个男生身旁。
照片上的两人身穿学士服，身后是学校图书馆，想必是她和宋曜哲的毕业合照。照片里的林春雅，捧着一束花，面露灿烂的笑容。
不等赵天继续扫视屋内的环境，林春雅拽了一下他的衣服，指了指桌子前的椅子。桌子上摆着一个白色的笔记本电脑，电脑上插着一个u盘。
赵天注意到，银色的u盘上刻着创融地产的logo，上面还贴着一个标签，上面打印着宋曜哲三个宋体字。
林春雅指着屏幕上u盘的图标，示意赵天打开。u盘里存着各种文档，还有许多ppt和excel文件，扫一眼文件名，都是工作相关的内容。
从在楼下见面到现在，林春雅没有说一句话，站在韩江身旁。赵天只听到她从鼻孔喷出的气息，就像动画片中愤怒的公牛。
林春雅继续用手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文件夹，打开之后，又非常明确地指着一堆文件夹中的一个。
就这样赵天一层层地打开文件夹，当打开最后一个文件夹，在u盘黑暗的角落里，赵天看着电脑屏幕，怒目圆睁，差点咬碎自己的后槽牙！
最后一层文件夹里，存了许多照片。里面的女孩躺在床上、蹲在墙角，赤身裸体，一脸惊恐地用手遮挡着身体。
照片里的女生正是沈嘉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