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狡猾虚伪的老狐狸
回凌烟县得来的线索，让赵天多少有了新的方向，在一团乱麻中，终于有了一点头绪。
他马上联系了警局里的同事王浩，兴奋异常地说了自己的发现。
找到余二要找的女儿，是了解他在天元市活动的关键原因。
结果，王浩一盆冷水泼在了赵天的头上：警队现在侦查的重点，暂时放在了非法枪支制作和贩卖的调查，以及暮雪花园周边的走访和排查上，余二的行踪线索很少。
这主要是因为余二在天台跳楼后，身上只有一部老年机，里面的所有通话记录都做了调查。
发现这些通话的手机号码，实名认证信息有河某人、某西人，甚至还有新某人，经过确认，全部是盗用身份信息，通过非法途径办理的手机号，一时难以追溯。
近几个月以来，余二没有乘坐过公共交通工具，他的身份证也没有登记过任何的网吧或者酒店。
更要命的是，余二根本没有微信和支付宝，估计是一直在使用现金，没有留下什么支付记录。
是服刑让他的生活方式落后于社会，还是特意为了隐藏自己的活动轨迹，目前还不得而知。
只是如此一来，要想知道余二生前见过谁，做过什么，凭赵天单枪匹马去查，就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余二十一月回天元市中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是为了杀宋曜哲还是为了找孩子？孩子找到了吗？
刚刚联系完王浩的赵天，坐在从凌烟县返回天元市中心的大巴车上，无心看窗外的风景。
一系列的问题充斥着他的大脑，连坐在一旁的许春雅叫他，他都没有反应。
林春雅只好拍了拍他，递过去一瓶饮料，“喝点水吧。”
赵天喝了两口水，叹了口气。“谢谢，唉，兜了一大圈，感觉一切都还在原地打转。”
“余二在天元见过谁，还是没搞清楚。现在已知的信息，还是只有他撞了宋曜哲，可是原因依然不知道。”
“宋曜哲是箐云市人，来天元读大学的时候，余二已经进监狱了。他们两个不会有什么交集。”林春雅说。
她记得救护车和警察赶到现场后，发现宋绕春已经没有了气息，身上的手机也不见了，如果手机还在，一切也许会变得明了许多。
赵天用手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宋曜哲出事之前，余二会不会见过他？”
“不管李二的作案动机是什么，他总要了解被害人吧！”
“说不定他跟踪过宋曜哲！”
“宋曜哲日常的活动轨迹大概什么样？”
“他在公司负责工程质量方面的工作，一般就是在公司和工地来回跑。”
“好，我们去看看有没有线索。”
——
天元市南区，融创地产营销处的大门口，围满了举着各式各样条幅的人。
这些条幅，有的是白底黑字的印刷品，有的是用写了毛笔大字的报纸拼接而成。
一眼望去，那些条幅上写着，“还我住房”“黑心开发商，还我血汗钱！”。
走近一看，还有很多人手里举着的a4纸上写着“退房”两个字。
融创地产从去年夏天开始，就陆续有资金链出现问题的传闻。
暮雪花园作为正在开发建设的楼盘，原本如火如荼建设中的工地，逐渐冷清了下来。
这时候，期房购买者就开始找上门来，当时公司给出的答复是，外界都是竞争者造谣，项目一定能按期完工，按时交房不成问题。
到了秋末，融创地产开始陆续裁员，传闻从资金链出问题，变成了公司将要破产清算。
冬天开始，陆续有人上门来讨说法。慢慢地，大家组织起来，建了微信群。
“过去人没有这么多过。”林春雅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什么，接着，她用手指着公司楼下停着的一辆紫色奔驰。
“我知道了，应该是因为今天唐山在这。”
唐山是融创地产的总经理，知道总经理在里面，堵在外面讨说法的人越聚越多。
赵天和站林春雅在不远处，看着眼前的景象，有的人站在人群中，表情木讷，像是在等待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得到解答。
“这公司就不给个解决方案？这么多家庭怎么办？”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门口高高的落地玻璃上，玻璃上面，融创地产四个烫金大字，晃得赵天睁不开眼睛。
“这楼里面，没剩下几个人，公司就剩下一个空壳了，他们不会给什么解决方案的，真要破产清算的话，拿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林春雅边说边摇头叹气道：“现在想想，公司把我裁了也挺好，这种地方，真应该早点离开。”
“我靠，凭什么！这些人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容易吗！”
“我大学是学财务管理的，这事真的很无奈。”
“要问凭什么，他们凭的就是有限责任，凭的就是资本游戏。”
“在他们眼里，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这每一个人，包括你和我。”
林春雅情绪也有些激动，她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孩子站在那里，孩子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可小脸冻得通红。
这时候，在人群的身后，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颤巍巍地向人群中走去。
突然，在大家聚集的正中央，老人扑通倒在地上，手捂着胸口，痛苦不堪地哀嚎着。
所有人马上向四周散开，以倒地老人为原点，每个人都和他保持着两米以上的距离观望着，站成一圈。
赵天赶快冲上前去，用手扒开围观的人，看到老人在地上打滚，马上拿出手机，要打急救电话。
没等按下拨号键，林春雅伸手挡住了他的手机屏幕，摇摇头，说了句不用。
“你说什么呢，得赶紧救人啊。”赵天觉得这正是十万火急的时候。
林春雅指了指蹲在老人身边的中年男人，在这个中年男人环顾一圈，声音洪亮地说道：“我已经打了急救电话了，刚才是谁把她撞倒的？”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早已经溜之大吉。不一会儿，所有人都离开了现场。
林春雅把赵天拉到一旁，指了指刚才打电话的男人说：“这个人是公司的人，那个老人就是个托，一会儿人都走了就爬起来去领演出费了。”
果然，等人群散去，中年男人将老人扶了起来，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向楼内走去。
“这种主意，是哪个王八犊子想出来的？”
“这个公司里，能想出这种主意的人还真不少。”
赵天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你先去附近找个地方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你去干什么？”
“没什么，做点准备。”
过了接近一个小时，赵天才回来，两人这才进了楼里。
一楼是销售大厅，售楼沙盘里用模型堆砌出一个繁华的社区，上面落满了灰尘。
二楼是办公区域，桌椅凌乱，机箱和显示器在地上堆成了几堆，一片狼藉。
许春雅带着赵天来到三楼的总经理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赵天看到椅子上坐着一个头顶光亮的中年人，眯着一双三角眼打量着两个人，此人便是总经理唐山。
赵天同时也注意到，在这个办公室内，透过落地窗，门口的情况一目了然。
秃顶男人满脸商务式笑容，伸手和赵天握了握手：“刚才楼下的人和我说过，赵警官是吧？”
“我就长话短说了，这次来，主要是想看一下你们公司门口的监控录像。”赵天想查查余二是否来这里找过宋哲曜。
“哦，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唐山露出疑惑的表情。
“宋曜哲的案子有点细节需要核实一下。”
“是吗？我以为结案了。”
“咋？有人告诉你结案了？”赵天不悦。
唐山依然堆着笑：“那倒不是。监控这种东西总不能来个人就能看，您说对吧？”
“敢问赵警官是哪个分局的？是否有搜查许可证？”唐山眼睛眯成一条线，笑着说道。
赵天也笑着，一时没有说话。一般群众遇见警察办案，都会吓得老实配合，像唐山这样稳如泰山，还问来问去的实属少见。
“这人不好对付。”赵天腹诽。
他现在正处在停职中，确实没有权限做调查，要是被领导知道他搞这些动作，复职更难了。
见赵天不说话，唐山那假笑深了一分，提醒道：“赵警官？”
“市公安局。”赵天回道。
“搜查证呢？”唐山摊出手。
“唐总经理很懂执法流程，是之前跟警方打过交道？”赵天试图转移话题。
“我良民一个，只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嘛，赵警官，您到底有没有搜查证？”
转移话题失败，看来这唐山是非要看搜查证了。
林春雅站在一旁，心悬了起来，她想说点什么打断陈军的怀疑，刚要开口就听到赵天说道：“当然有。”
赵天从包里拿出一张搜查证掷在唐山办公桌上，“这下能看监控了吗？”
许春雅惊讶地看着那张搜查令，他哪里搞来的？
唐山脸上的笑意短暂退去，眯着眼凑近看了看搜查令，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商务式的笑容如涨潮般重新回到脸上。
“既然如此，那作为市民，我肯定尽力配合，其实我和你们副局长挺熟的。”
“是吗？”
赵天拿出手机直接的放在桌子上说：“唐总，我这有局长，副局长，刑侦大队队长的电话。”
“你看看想联系谁，直接用我手机打电话就行，你直接问清楚情况，别难为情。”
赵天伸出手臂，做了一个请自便的手势。
“哈哈，你这说的什么话，见外了不是。”
唐山转头望向林春雅说：“是林春雅给你带的路？”
“春雅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感谢你曾经为公司做的贡献。”
“当然，也要感谢宋曜哲，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你要节哀，往前看啊。”说着，表现出一脸的哀愁。
面对唐山的答非所问，赵天再次提醒他，“请问监控存在哪里？”
“赵警官，是这样的，公司现在的状况相信你已经看到了，监控早就关闭了。”
“我想看的是去年十一月开始的监控，不是最近的。”
“去年的监控嘛，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了。”
赵天从手机里找出余二的照片说：“这个人见过吗？他有没有来公司找过谁？或者在公司周围出现过？”
唐山手摸着下巴，略做思考，“我每天见的人太多了，一般人我没印象，这是谁？”
“现在怀疑这个人和你们公司员工去年有过接触，需要查看一下监控。”赵天耐着性子和他说。
“当然可以，只是现在负责设备的人不在。”
“你也看见了，公司现在正在准备退租办公楼，到处都乱七八糟的。”
“不知道监控录像保存在哪个设备里，得等他回来找找，我让他拷一份给你送局里去。”
“不用不用，等负责的人回来了，你给我打电话，我过来拿就行。”赵天连忙拒绝。
唐山观察着赵天的神情，脸上堆满僵硬的笑容，“也好，只是不能确保监控都齐全，赵警官见谅。”
两人走出办公楼，林春雅看四周没人，小声说着，“你现在停职，那个搜查证……”
“嘘——”赵天食指抵在嘴唇上，那个搜查证是他刚才伪造的。
他觉得一个会请人扮演摔倒老头的老板不太好对付，所以才未雨绸缪准备些手续。
搜查证有些细节是什么样他记不清，随便弄的，大体上看着是那么回事。
刚才唐山仔细看搜查证的时候，他心都提起来了，生怕他发现不对劲。
事实证明这唐山根本不知道真的搜查证具体什么样，被他唬过去了。
“我看到上面有公安局的红章，你是怎么……”林春雅感到疑惑。
“我做过的事，我会负责的，现在重要的是继续查下去。”林春雅答非所问地说到。
总经理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唐山站在那里，看着楼下两人逐渐走远，他拿起手机说“帮我查一个人……”
这天傍晚，赵天和林春雅再次来到瑞阳地产的办公楼，一个工作人员从一堆即将变卖的主机当中找出了几个监控盒子。
赵天认真查看里面的记录，把去年十一月初开始的视频，全部用移动硬盘复制下来。
林春雅看着100g的文件，主动帮忙分担一起看监控回放。
这天晚上，赵天和林春雅各自在家里，盯着电脑屏幕，一夜没合眼。
赵天把拿到的监控视频分成两类，从2017年6月初开始的监控视频，许春雅负责宋哲曜他们工程部的办公室录像。
赵天负责公司门口的监控录像。重点看有没有余二出现在画面里。
两个人都熬红了眼，电脑屏幕中的画面在眼前仿佛重影了似的。
每过一段时间，他们两人便通过微信，互相询问对方有没有发现，可是每次得到的回复都让人感到失落。
窗外已经蒙蒙亮，突然，赵天注意到，十一月底开始，监控画面边缘的停车位上多次出现的一辆车似曾相识。
他一拍脑门，这辆车正是跨年夜在暮雪花园门口看到的那辆老款的黑色本田奥德赛。
赵天之所以这么确信，因为他记得那晚看到的车辆有一个明显特征，就是车辆尾部的后保险杠外壳和车身颜色不一致，明显是后更换的。
视频中这辆车，在下班时间出现频率很高，虽然看不清车牌，但是，车型和车身特征完全符合。
难道这就是余二的车？
他发现每次车都会停在门口一段时间，然后一个年轻女性上车后，车辆才会驶离。
画面上难以看清这个人的脸，能够看清楚的是，每次这人都背着一个粉色的包，留着长长的头发。
赵天马上将这个人出现过的画面截图，发给林春雅，让她辨别一下。
过了一会儿，林春雅微信消息回复到——这个人我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