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撤退
头一次，流羽被血毒瘴侵袭到如此地步，维持神智已是最艰难的事，他的血与熔岩交汇在一起，那些已死之人的怒火，在他身体里剧烈燃烧，就像厉阳说的，怒火只会蔓延，不会熄灭。
流羽心中的火也没法控制，他没有比此时更渴望复仇的时候，渴望所有人的血。
他想杀人。
无论是蛮族人，还是迫害晏长容、晏无虞的人，他们都该死，他们都该化为骨灰，寒林下的一片雪白，才是他们的归宿。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可他置若罔闻。
熔岩的对面，厉阳和蛮族所有的伏火士一同出列，动作整齐划一，所有人的真气再度汇聚在一起，企图将熔岩逼进，把掌控权夺回来。
熔岩比之前更加滚热沸腾，在厉阳等人和流羽之间颤动不止。
流羽将刀丢进熔岩，另一只手也举起来，紧紧攥着拳。
熔岩早已不受蛮族人的控制，只听令于流羽，流羽硬生生将岩浆流淌的方向调转，滚烫的岩浆逆流而回，蛮族人不得慌忙不后退。
经过长时间催动熔岩，实际上厉阳和其他伏火士也已经耗尽内力，厉阳心知已无力挽回……
看着对面的流羽，厉阳心道，晏谨，你看到了吗？你再怎么逼我，我也取代不了他，我的人生仿佛全都丢进了熔岩中烧得只剩焦炭，毫无意义，这真是太可笑了。
眼见数年心血的炎災阵竟成了对手的东西，木铎一时着急，连忙问厉阳：“这下怎么办？”
厉阳无奈摇头，“没办法，熔岩本来就是晏长容最出神入化的绝技，那人身上流的是她的血，况且他还有御血神功，死的人越多，流血越多，他就会越强。”
战马的蹄子没入流火，铁掌烫得火红，马儿嘶声叫喊，蛮族的骑兵被甩进岩浆，烫得面目全非，惨叫声不绝于耳。
“大汗，撤退吧。”
木铎恨得咬牙切齿，初时火烧阳陵的时候有多么志在必得，此时就有多么恐惧流动的火焰落在自己头上……
终于他痛心疾首道：“散木台，下令让所有人撤退！”
散木台抬起敕□□，朝天空放了三响。
蛮族的骑兵调转马头，纷纷逃离，唯恐被那些流淌的熔岩追上。
金光壁中的众人看着蛮族骑兵狼狈逃窜的模样，几乎全都松下一口气。他们来去如风，却留下满目疮痍，半座阳陵城毁了，百年之城，需要多久才能重建？
过了许久，谁也不敢出声，唯独流羽的身子还紧绷着，他的内心仍然焦灼，杀人的欲望不断冒出来，手臂的伤口仍然在淌血，他面对着熔岩，没人能看到他的神情，也没人敢靠近他。
任大震提着月牙铲，对流羽保持十分的警惕，毕竟这是血海教的魔头之子，乞儿帮曾经有多少人死在血海教手中，仇深似海，流羽又曾经隐瞒姓名潜入乞儿帮，任大震始终对流羽十分介怀，此时不免担心他化成魔头，伤害无辜之人。
在场之人，有不少人曾经在七八年前见识过晏无虞疯魔时的样子。
血流成河的人间炼狱，无论是谁都不希望它再次重现。
“流羽。”冯弱水走过来。
老龙头拦住她道：“保险起见，冯谷主，还是别过去。”
冯弱水看到流羽手臂又深又长的刀伤，忽然明白，当年翾风便是用这种方式在他面前自尽……
“流羽，不要输给血毒瘴，别让翾风的血白费。”
流羽的身子一颤，好似从梦中惊醒，他手里一直紧紧攥着什么东西，抬起手臂仿佛也很艰难，他强迫着自己把手里的东西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他缓了许久，在药效下，脑子恢复清醒，才终于又开口说话，“姨母，多谢……”他的嗓子依然沙哑，说话很轻，“幸好，我把内力给了她，这样万一发狂，也不会很难被人杀死……但那样还是……太难看了。”
冯弱水走过来，帮流羽把手臂止血，包扎起来，安慰道：“你能坚持到这种程度，已经很不容易。但是你……你要怎么跟姜弃说呢？”
流羽垂着头，他也不知道，等她回来该怎么告诉她，刚才他为了压制血毒瘴的狂性，把卓罗岱给的那两丸毒药吞下去了。
当身上的血毒退下去之后，流羽便无法再控制熔岩，滚烫的熔岩静静地自己流淌，也渐渐从表面开始降温，化为一块块黑灰。
“呼——”鼓楼上的玄玄长舒一口气，金光壁虽然还不能解除，但终于不用集中全部精神去维持了，他也轻松不少。
玄玄望向钟楼，那边还是一片大雾，不知师弟苏梦观那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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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得一声，两柄剑相撞，云展姿手中的灵台光颤动不止，鹿遥乘势追击，通体如玉的截玉剑从雾中划出来，尖锐的剑风直逼云展姿的面颊，云展姿尽力后仰，她不去挡剑，反而挥出灵台光，数只锋利的冰凌冲向截玉剑之后的鹿遥。
鹿遥没有和她同归于尽的打算，千钧一发间他迫于冰棱不得不收剑退身。
又一次躲过万分惊险的截玉剑，云展姿连连喘息，身体也变得很沉重，在雾阵中想对付鹿遥太难了。
忽然一道金色弧光刺破浓雾，照着鹿遥劈了下去，鹿遥连忙以截玉挡下。
钟楼上的苏梦观一手维持金光，一手展开白色的扇子，他终于可以分心帮助云展姿，“云姑娘，没事吧！”
“多谢前辈，我没事。”大雾变得稀薄许多，云展姿看到外面的火光已然黯淡不少，蛮族的进攻停止了。
鹿遥笑道：“苏前辈终于也学会偷袭了。”
“跟你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说着从钟楼上又发出三道金弧袭向鹿遥，逼得他连连后退。
云展姿上前道：“师兄，看来是我们赢了，蛮族人都已经溃败逃散，你又打算如何呢？”
鹿遥跃至屋顶，看着那些逃跑的骑兵，叹息道：“终究是些无能之人。”他转身问云展姿，“师妹，我不会束手就擒，怎样，你还要继续吗？”
云展姿毫不犹豫道：“当然，能与师兄有这种机会切磋，为何不继续呢？”
鹿遥笑道：“那好，此地人多，干扰颇多，师妹不如跟我来，我们二人寻个清净的地方。”
“正合我意。”
苏梦观急忙道：“云姑娘，不可！蛮族人已经败了，此时你无需孤身犯险。”
云展姿还剑入鞘，向苏梦观行礼，“多谢前辈的提醒。”然后她转身紧随鹿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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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弃刚撂倒一名凤纹甲，后面的金光一片朝她盖过来，吓了她一跳，只见那些凤纹甲的盔甲都被金光溶化，烫得他们嚎叫不止。
她连忙回头，姜霂山已经握住三尺水。
姜霂山道：“对金光壁的冲击忽然停下，看来蛮族人已经撤退，赶紧把这边也收拾了。”说着他提着刀走过来，刀上的金芒流转不定，神情冰冷，逼人的气魄令在场所有人都觉得可怕。
木楹刚才已经看到天空中哥哥下令撤退的信号，城中的火光正慢慢消逝，知道大势已去，不能再久留，趁姜霂山和姜弃对付凤纹甲，她立马调转马头带金麒麟逃离。
两道金光突然从两侧袭来，抄了他们的去路，汗血马被金光吓得人立而起，将木楹和金麒麟甩了下来。
“这就想走？”姜霂山从后面走上来。
木楹连忙爬起来，拉弓便射，三尺水一闪而过，箭矢化为尘埃。
木楹不死心，拔出腰上的弯刀，指着姜霂山，要跟他顽抗到底。
“金川城勾结蛮族，火烧阳陵城，罪大恶极，死不足惜。”姜霂山冷漠地看着木楹，“暗箭伤人，你也跟他一起死吧。”
“放了他们！”姜弃突然喊道。
“你说什么？”姜霂山仿佛没听明白似的转过头来。
“我叫你放了他们，听不懂吗？”
“我为什么听你的？”
“你可以不听。”姜弃将断刀举起来，青芒长出，她宛如拿着一把极长的青刀。
“哼，真是个处处跟我作对的逆女。”
趁姜霂山转回去面对姜弃之时，木楹抓住机会拉过汗血马，和金麒麟两人骑在马上，飞速逃远，姜霂山也没有再拦他们。
姜弃胸口依旧很疼，箭头还留在胸腔里，疼得难以呼吸，她两眼一黑，半跪在地上。
姜霂山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看也不看她一眼，“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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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芷喘着粗气，在段轻冰等人的围攻下，他战至力竭，又看到蛮族撤退的信号，明白他们终究是输了。
忽然他觉得手腕被攥住，一瞬间天旋地转，他竟被段轻冰摔过头顶，重重摔在地上。
轮刃被一脚踢开，段轻冰踩住他的胸口，“若老二，你老实点吧！”
若芷马上被姜虎捆起来，段轻冰道：“看好他，之后让他带我们去救若芳回来。”
段轻冰一抬头，忽然看到月色下，街巷的尽头站着一个人影。
“出来！”
林檎从阴影里走出来。
“我就知道是你一直在跟踪我。”
林檎不否认，“没错。”
“我记得你一直想杀我。”
林檎冷冷开口道：“我哥哥叫林狩，是金川城的护卫，你杀了他。”
段轻冰笑道：“他偷袭于我，武功技不如人，合该死在我手上……”
林檎道：“打不过，难道就该死吗？”
段轻冰笑不出来了，她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她哥哥也死在姜弃手上，她又何曾甘心。
沉默许久之后，段轻冰道：“既然你这么恨我，为何从塞北回到中原，这么久你都不出手？”
“我在等。”林檎道：“若刚才是你偷袭姜弃，那死的就是你。”
段轻冰开始不耐烦起来，指着林檎的鼻子道：“跟我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是吗？你尽管来，我不怕你。”
林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道：“杀不杀你，什么时候杀你，我自己会决定。”
“那我等着。”段轻冰冷笑，不再说什么，转头跟姜虎她们一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