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城墙
天阴瑟瑟的，一踏上高耸的城墙，便觉北风似无数冰凉的刀片在死命地往人脸上戳。
城墙上姜弃和流羽又遇到城防司的那些官兵，之前进城的时候还差点被他们打了。
按说城墙是士兵镇守的禁地，不该让人随便上来，但姜弃和流羽跟着云展姿，便没有人来拦他们。
迎面走来一个华衣锦服的胖子，一见流羽便笑盈盈走过来。
“流羽贤侄，抱歉，我早该去见见你，可惜最近实在忙不开。”
流羽道：“栾大侠，别这么说，其实是小侄失礼，叨扰了寒夫人。”
姜弃惊讶问流羽：“你认识？”
流羽道：“这位是原是乞儿帮的人，栾正平栾大侠，寒夫人的丈夫，任帮主的师兄。”
那栾正平富态的脸显得十分敦厚，欣然对姜弃道：“想必这位就是姜大侠的女儿，久仰久……”
姜弃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就是！你待怎样！”她才不与人客套，当初寒翠铃见面便跟她大打出手，既然他们早就认定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干嘛还做出一副和善的样子。
这姑娘上来就像吃了火药满怀敌意，栾正平呆了呆，不知哪里得罪她，流羽忙道：“栾大侠，辛苦了。”
那栾正平倒也不生气，仍稳重地笑着：“姜姑娘果然同传闻一样有趣。”
这时，姜弃忽然注意到在城墙上带人加固城墙的任大震和老铁坠，还有老响婆和老龙公那两公婆都在，原来乞儿帮众人早就留在这里打算一起对抗蛮族。
老铁坠注意到姜弃和流羽，但他一双眼睛躲躲闪闪，假装没看见。姜弃干脆也扭过头去。
流羽很友善地走上前，对任大震道：“任帮主，好久不见。”
任大震也不看流羽，直视前方，对流羽抱一下拳道：“摩笄山上多谢阁下相助，但我乞儿帮绝不与魔教中人为伍，尤其是晏无虞之子。”
“谁想跟你们为伍！你们还把他送给蛮族人！”姜弃气道。
任大震面上尴尬，甩手走了。
流羽看看老铁坠，老头子也摇摇头走开，以前在金川城的时候，他受到乞儿帮很多照顾，那时他们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兄，可是在得知他的身份之后……乞儿帮有很多人都死在血海教手上，仇深似海，对此他无能为力。
老响婆捅捅旁边的老龙公，特地压低声音，用全城墙都听得到的声量道：“老头子，你看那姓姜的丫头，还活蹦乱跳的，真是命大，可不知这苦头吃够了没有。”
老龙公叹息一声造孽啊。
姜弃朝天翻个大白眼，扯着流羽走，看见乞儿帮这帮人她就要被气死。
云展姿带姜弃和流羽二人在城墙上走了走，城墙上还有为数不少的官兵在守卫，站直立正，手拿长矛，煞有介事。
云展姿偷偷对二人道：“其实现如今给这些守城官兵出大笔银饷的已经不是皇宫，而是栾大侠。”
姜弃瞄了一眼那边城墙上的胖子，他一直在指挥城墙上的人加固防御工事，“他还挺有钱的。”
云展姿道：“再有钱，也只能换得这些人一时效忠，若真等到蛮族来了，恐怕还是不堪一击。”
姜弃冷冷道：“这些官兵每日只知中饱私囊，什么钱都骗，若是等金川城和蛮族打过来，他们定是闻风便卷着钱财逃命去了，兔子都得管他们叫爹，绝不会留在这里拼上性命守城，我看那胖子的钱是白花了。”
云展姿道：“我曾劝栾大侠他们，不要浪费人力在修筑城墙上，但他们也未曾听我的，栾大侠还想请我和申雨师妹用九旻剑气，制造坚固的冰层护住城墙，以我的修为确实做得到，但恐怕是费力不讨好。鹿遥师兄不可小觑，他们既然朝着阳陵而来，就像上次他们攻打云洲城一样，连牢不可破的八方剑阵都被摧毁，他们这次也一定有办法应付阳陵的任何防御。”
姜弃：“那这皇城到底还有什么好守的，真要给那姓刘的卖命？太子都是废物，他的废物皇帝爹有什么能耐？”
“你们看。”云展姿走到城墙边上，向远眺望，姜弃和流羽也看向那边，从北方一路而来，数不尽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带着所剩无几的家当，拖着疲累之极的身子，一步也不敢歇，只想趁天黑之前赶到阳陵城，只要进了城，就像进了铁罐子，人就安全了。
流羽望那源源不绝看不见尽头的人流，也不禁惊讶道：“竟有这么多人……”
云展姿道：“蛮族南下肆掠，到处抢劫，沿途百姓流离失所，为了活路只好一路往南逃，阳陵城是他们最后的庇护，虽然朝廷已经病入膏肓，自顾不暇，可是百姓们还是愿意相信，只要皇帝还在，阳陵城的城墙就仍然是铜墙铁壁，还能保护他们。”
姜弃偷偷观察流羽，刘氏皇帝是害了晏长容的仇人，一报还一报，姜弃巴不得皇帝赶紧下台，谁知还有这么多人把希望放在皇帝身上，都在期盼着皇帝能救他们……所有人都希望你的仇人活着，不知流羽对此是什么想法。
流羽道：“云姑娘，你带我们来，是想让我们一起守城。”
云展姿无奈笑笑：“没错，我不觉得靠修筑城墙就能挡住蛮族铁骑，更何况还有我师兄鹿遥，曾经的天下第一帮乞儿帮现已没落，没有前帮主寒老叉那样的功力，也根本无法抵挡蛮族入侵……”
“不过，我知道晏家和朝廷之间的仇怨，所以我也不想勉强你们，毕竟，在云洲城的时候，你们已经帮过我一次。”
“云展姿，蛮族还有多久到阳陵城？”
云展姿道：“我派了若芳前去查探，他传信回来，恐怕七天之内，蛮族的铁骑就会掠至阳陵。”
姜弃道：“我有办法，也不必守这个城。”
云展姿有些惊讶，笑问道：“什么办法？”
“蛮族的统领是木铎，我一个人去，只要杀了他，没了领头羊，不怕他们不退兵，反正刺杀我有经验。”
“不行。”云展姿和流羽同时道。
云展姿接着道：“你已经刺杀过一次他们的汗王，现在他们一定戒备极严，你去定是有去无回，岂不是自投罗网。”
姜弃自负青枢经，对什么龙潭虎穴都不以为意，若是需要有一个人去犯险，她自己就是最好的选择：“放心好了，他们没法把我怎么样。”
云展姿沉思片刻，忽然拔出灵台光，在阴冷黯然的天空下灵台光仍然净透发亮，如一块纯净的冰。
“姜弃，上次刺杀时，侥幸我师哥鹿遥不在，否则，你逃不出白狼汗王的营帐，我知道你现在功力很深，但别说鹿遥，连我都有很多办法利用九旻剑气轻易牵制住你。”
“啊？云展姿，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莫非你真想试试？”姜弃手按在断刀上，隐隐想起自己曾在云展姿手上吃过亏，她忽然很想跟云展姿再打一次。
云展姿淡然一笑，灵台光寒气四射：“还请姜姑娘不吝赐教。”
“好！”
话音未落，云展姿早已出手，姜弃脚下猛然震动，一柱冰棱擎天而起，将姜弃抬入高空，又陡然碎成无数冰晶——
姜弃脚下一空，却丝毫不慌，腰一用力，凌空翻身，借下落之力迅速俯冲，断刀出鞘，化为一道青芒砸下来，云展姿向后一闪，一声巨响，古老的城墙上被劈出一道深沟。
巨响吓得城墙上的人都懵立当场，还以为蛮族提前进攻了。
姜弃刚一落地，空中那些冰蓝色的尖锐冰晶以无声之势追随而至，姜弃此时身体内力的流动就如呼吸般自然，她不必回头，冰晶触到她周身的气蕴便已感知到，姜弃握刀反身向空中一指，瞬间冰晶便如同水中的鱼儿遇到礁石，自动分去两边，避过了姜弃，纷纷撞碎在城墙上。
栾正平听得到声响快步赶来，擦着满头汗问：“怎么回事？这是在干什么？”
流羽无奈解释道：“她们……突然要比试一下。”
“比试？那也不能在这比吧，毁了城墙怎么好？姜姑娘就算了，怎么云姑娘也……”
流羽道：“或许她自有打算……”他深知姜弃这种性格，越是不让她做什么她就越要做，既然无法说服不如以交手来证明，但见她们二人都如此认真，恐怕云姑娘也早就想跟姜弃比试一次。
栾正平大喊道：“云姑娘！城墙！城墙！”
本就古老的城墙恐怕经不住两人的打斗，而抵御蛮族骑兵，城墙最为重要，现在别说姜弃，连云展姿也没顾忌到城墙的损毁。
“云姑娘一向稳重，顾全大局，怎么现在意气用事，非要跟姜弃这小姑娘一争长短。”
稳重？流羽摇摇头，想到之前云展姿的作为，她恐怕比姜弃更加大胆，而且都是相当有谋划的大胆行事。
九旻剑气将四周变得越发冰冷，姜弃身法极快，眨眼间利刃已到眼前，站在城墙上的云展姿也只能勉强举剑招架，论速度云展姿不能望其项背，但她自有方法拖慢姜弃——
姜弃忽觉下身一沉，空中又冒出无数碎冰，裹着她的腿，将她硬生生从空中拖下来。
碎冰聚拢在一起，如同茧一般将姜弃裹起来。
外面看不到姜弃，只见青色的流光在冰块中流转，越聚越多，充盈在其中，直到不断满溢，冰块中心碎裂开来，一道尖锐凌厉的青光破冰而出，速度快到云展姿已极难用眼睛捕捉，但她并不准备躲闪。
云展姿面前早就立起一道厚比城墙的冰块，青芒却所向披靡，冲破冰块，如当头落下的刀锋，擦过云展姿的身体，直接把她身后的城墙劈开一道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