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攻城
黄昏时,荒原上清晰地出现一彪人马,蛮族人如矛一般的黑白大纛直指天空,在斜阳余晖投下无数平行的影子,站在最前方旗下的,正是如今的蛮族汗王——木铎。
而云洲城的城墙上,所有人拔出宝剑严阵以待,领头的正是未来云洲城最有希望继承城主之位的云释弓。
手中漆黑的曳影剑久未饮血,云释弓握剑的手跃跃欲试。
蛮族的骑兵虽精,但攻城的手段简陋,这次护城的剑阵精固无比,蛮族的兵马也绝无可能冲破。
云释弓皱起眉头,远远眺望,木铎身边却未见鹿遥的身影,他心中隐隐觉有些不对劲,鹿遥痛恨云家人,一心想夺下云洲城,此时不在,定是又想用什么阴谋诡计,云释弓已经做好万全之策,他绝不会让云洲城落入鹿遥手中。
城下木铎已经下令开始攻城,云释弓漆黑的曳影举起如同一支大漠孤烟,风云激变,空中逐渐凝结出十支巨大的玄黑冰剑,沉重地悬浮在苍穹之下。
城下蛮族冲在最前面的一排正是散木台等人,他们训练有素地一字排开,扎下马步,纳气运功,一团团火焰凭空出现,汇成一条巨型火龙,蜿蜒如红色的河流。
云释弓十分惊异,没想到蛮族竟有这么多人会用云洲城早已失传的绝技,到底是谁将从前鹿牴前辈的伏火法泄露给了蛮族人,连鹿遥都要找蛮族人去偷师学艺。
头顶上玄黑的冰剑不断散发寒气,连城墙上的云洲城弟子都觉得刺骨冰冷,仿佛置身于冰窟中。
“管你们什么伏火法,在我的曳影面前,一切都不足为惧!”云释弓凌空挥出曳影,十支黑剑倏然冲向城下的火龙。
火龙毫无退缩之意,奋不顾身迎向黑剑,寒冰和烈火轰然撞在一起,剑派弟子只觉脚下城墙都震动起来。
巨响之后,荒原上满目烟尘,不能视物,木铎的骑兵全都隐于烟尘之中。
城下此时异常平静,等了许久,烟尘始终没有褪去,城门前也并无响声,云释弓大声嘱咐剑派弟子:“所有人集中精神,死守城门,不可小心大意!”
夜幕降临,云释弓也按捺不住,他倾身上前,站在至高之处,想看清下面烟尘中蛮族士兵是否都被黑剑杀死——
就在此时,烟尘中又冲出一条巨大火龙,将一切照亮,狰狞无比扑向至高处的云释弓,云释弓将曳影横于身前,黑色剑气环在他周身,火龙钻进他的剑气中,瞬间熄灭不见,竟被云释弓的剑气完全吞噬。
云释弓冷笑一声道:“如此雕虫小技,也想拿下云洲城,真是自不量力。”
紧接着,烟尘中又冲出数条火龙,分别攻向不同位置,城下烟尘仍然不散,反而因火龙卷起尘埃越来越浓。
云释弓举剑大喊:“他们的伏火法不堪一击!所有人立刻施展剑气,击破火龙!”
城墙上的弟子纷纷举剑,以剑气御敌,配合八方剑阵,数条火龙全部熄灭在城墙之外,半分也没有烧到城墙上。
云释弓不禁想到之前展姿守城时竟被这些蛮族人弄得如此狼狈,还要借助血海魔教的魔头才能将这些蛮族人打退,简直说不过去!她果真是夸大其词,将蛮族说得厉害无比,才能显得自己劳苦功高,好上父亲那里邀功。
城下的蛮族人并不死心,满目烟尘中不断窜出火龙来,徒劳地撞向城门,但源源不绝的火龙攻势,始终无法冲破云洲城坚固的剑阵。
云释弓寻思道:“鹿遥还是没出现,莫非他们打算拖长时间?”
蛮族人像是搞疲劳战法,一波一波用火龙冲撞剑阵。
云释弓身后的师弟询问道:“释弓师兄,我们要不要派人下去将这些蛮族人全部剿灭。”
云释弓俯视城下火光,下面看不清蛮族任何人马。
他沉思一会,摇摇头道:“不能大意,天黑烟浓,什么也看不清,贸然出城恐怕有诈,现在对我们最重要的就是守住云洲城,若下去剿灭他们,没准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说着说着,云释弓突然停下,他想起云展姿给他的信:不可死守云洲城。
她到底为何要这样说!云释弓变得十分烦躁,他始终觉得云展姿看到了他看不到的东西,那到底是什么……
守了一夜,云洲城门人都没有松懈,各个都睁大眼睛防备了一整晚,伏火的攻势到早晨才渐渐停息,直到晨光初照,城下的烟尘终于消散,荒野上一眼看到的便是那些高耸如云的大纛,如士兵般立得笔直,在风中猎猎作响。
然而那些大纛之下,却空空荡荡,半个蛮族骑兵都没有。
云释弓一时震惊,冲到垛口探头向下望:“怎么回事?他们去哪了。”他转头便派人去检查城门,但城门完好,依旧紧闭,蛮族人不可能进城来。
云洲城的弟子都很费解,有人猜测道:“难道他们已经撤兵?”可是谁都知道这些蛮族人的脾性,没有达到目的,他们怎会轻易撤兵。
不可死守云洲城。云释弓又想起云展姿那句话,可是不守云洲城,又该守哪?
云释弓终于想到一个不可能的答案,“难道木铎他们,带骑兵绕过了云洲城?”
“绕过?”师弟不解。
“这不可能……”云释弓只想否定这个想法,云城山是此处制高点,镇守关隘,两侧皆是极难通过的悬崖峭壁,若是想绕过云洲城南下中原,就必须走只有三尺余宽极为狭窄的盘山道,木铎带领的数万骑兵,若带兵骑马走上去,一不小心便会跌入悬崖,马死人亡,他们怎么可能在一晚上绕过云洲城。
可是,这次攻城,鹿遥并没有出现……
云释弓忽然想到什么,他一跃上马,独骑冲出云洲城,一路朝盘山道追去。
路上烟尘弥漫,连平日熟悉的山峦都蒙上一层厚纱,云释弓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鹿遥一身白衣占满尘土,满目疲态,独自负剑立于悬崖边上,仿佛他本就在这里一直等待。
见云释弓追来,鹿遥笑了笑,道:“师弟,你终于来了,我还在想,若换成展姿,她会需要多久才能醒悟过来。”
“你这狡猾的东西!你和云展姿一样,觊觎的都是云洲城!”
“是吗?那你还不回去守好你的云洲城?”
云释弓手里曳影发出嗡鸣,数道黑色剑影冲向鹿遥。
鹿遥用截玉放出自己剑气,企图挡住云释弓,可是那黑剑的力道太猛,鹿遥的阻挡有气无力,被黑剑之气直直打下悬崖。
“鹿遥!”云释弓愤怒不减,朝着峡谷中大喊。
一道笔直的冰棱凭空从崖中长出来,鹿遥正立于其上,正是他利用九旻剑气在悬崖之间制出一座巨大的冰桥,一夜之间,就将蛮族的骑兵全部运送过悬崖。
“抱歉了,云师弟,这次我的目的并非云洲城,而你一叶障目,看不出我们真正的意图,其实一个小小云洲城根本不算什么,我很想看看,蛮族人夺取天下之后,云洲城该如何自处呢。”
“鹿遥,就算你帮蛮族的骑兵长驱直入进入中原,但也是孤兵深入,前无接应,后无增援,根本就是自投死路。”
“你大概还不明白,现在的云洲城才是孤兵,我劝你还是躲在城墙里,守好云洲城的大门吧,唉,这一夜我实在太耗费内力,现在丹田空虚,恐怕不能陪你玩了。”
“我杀了你!”云释弓怒吼一声,他一剑击碎鹿遥脚下的冰棱,就在此时,悬崖对面忽然冲出数条伴着浓烟的火龙,裹住鹿遥身形,云释弓忙用剑气阻挡,浓烟过后,鹿遥已经消失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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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相安无事,不知云展姿和老毒婆卓罗岱谈了什么生意,如今老毒婆拄着拐杖和游锦大摇大摆住进了雁临会馆,白吃白住,不亦乐乎。
闲暇时光,卓罗岱甚至有兴致坐在一边观看冯弱水如何解毒救人。
见冯弱水一手施针一手运功催毒,卓罗岱忽然十分做作地咳起来。
“你咳什么?”姜弃瞪那老毒婆。
“怎么,老身咳一声都不行?”
姜弃道:“不行!你要说话就拿出解药来,否则就闭紧你的嘴。”
卓罗岱笑道:“有些毒老身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解,哪有解药呢。”
“真的假的?那你到底有没有能解血毒瘴的解药啊?”
卓罗岱马上闭目养神,再也不搭理姜弃。
姜弃气得想打人,冯弱水马上叫住她:“过来帮我扶着。”
云展姿从外面走进来,心事重重的样子:“冯谷主。”这几天来云展姿都不在,似乎一直和乞儿帮的人在京城四处筹备着什么,偶尔才能遇见她。
冯弱水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的人传来消息,云洲城……没有拖住木铎的骑兵,蛮族骑兵不带辎重粮草,速度很快,他们一入关,便沿途大肆劫掠,缺什么抢什么,又有金川城暗中接应,行军如闪电,会比我们想象更早达京城阳陵。”
冯弱水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卓罗岱冷笑起来,“这就是我们蛮族人的作风,想要什么,抢来就是我的。”
“不要脸的作风。”
“你这臭丫头,我不给你解药,你还不是想来抢么。”
“哼!”姜弃不满卓罗岱那副得意的样子,对云展姿道:“若需要帮忙便叫我。”
“刘氏朝廷气数已尽,你们这么努力又能拿到什么好处呢?”
紧接着卓罗岱咳了一声,拿拐杖戳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正襟危坐道:“老身有句话教给你们,人贵在自己做主,难也难在自己做主。这是老身活了半辈子才悟明白的道理,一字千金,现在教给你们这些小姑娘,还不赶快洗耳恭听,老老实实受训。”
姜弃嫌弃道:“你说的我一出生就明白,你半辈子就明白这点道理,真是白活了。”
卓罗岱面色一沉,被气得不轻:“大言不惭!若不是老身要跟姓云的丫头做生意,暂且放过你,不然早给你全身挂满毒蛇,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吓唬我呀,你来试试!”
“姜弃,”云展姿打断她们的拌嘴,“我想请你和冯公子一起到城墙来看看。”
姜弃纳闷道:“城墙有什么好看的,进城的时候都看到了。”
云展姿道:“你们来了便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