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富贵散
原本姜弃生气跑出去的时候，是打算这辈子都再也不见冯弱水的，入了夜，她带云展姿等人回来，然后瞥见冯弱水，把手里的赤鳞松脂交给冯弱水道：“这个现在没有用了。”说完姜弃只觉疲累，自己回房去了。
云展姿和寒翠铃冯弱水客套一阵，然后把塞北蛮族的情况当面给她们讲清楚，寒翠铃对云展姿十分佩服，年纪轻轻就有这等判断和能力。
最后，云展姿道：“寒夫人，我想先见见乞儿帮任帮主，毕竟他们之前与金川城有过接触，应当对金川城的军队有些了解，而且如今金川城已经和蛮族勾结，相信任帮主绝对不会再站在金川城一边。”
寒翠铃道：“大震至今对之前被蛮族利用还耿耿于怀，这次他一定竭尽全力，乞儿帮虽然已经没落，但天下第一大帮的名头还在，我们已经召集许多江湖同道前来护卫京城，散兵游勇，虽比不上正规军队，但也绝不轻易将中原拱手相让于蛮族，事不宜迟，明天我就带你与大震会面。”
云展姿道：“烦劳了。”
随后云展姿又对冯弱水道：“冯谷主也能前来，展姿真的感激不尽。”
冯弱水道：“不必，我在京城也有些事要办，打仗守城我不懂，能帮上一些忙便可。”
“冯谷主实在是自谦了。”云展姿又道，“我见姜弃和冯公子也在这里，冯公子是谷主贤侄，不知能否请他帮忙，对付军队，御血神功几乎是无敌的。”
冯弱水直接拒绝，“他已没有之前那样的内力了，况且他也不喜欢做这样的事。”
云展姿道：“既如此，展姿也不强求。”
冯弱水又道：“云姑娘，我见你和姜弃关系很好，她还是小孩子心性，固执偏颇，却又拥有致人死地的武功，还望你能多多引导她，帮她走上正途。”
思虑之后，云展姿有些明白冯弱水的意思，她回答道：“感谢冯谷主的信任，姜弃是我的朋友，展姿一定尽力。”
寒翠铃给云展姿段轻冰等人都安排了住处，安顿下来之后，云展姿走到院里，看到姜弃正和林檎一起。
“我都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嘛。”姜弃很不耐烦，她觉得林檎实在是非常小气的一个人。
“你别道歉，我不配你道歉。”
“可我是真心的，那时我确实是鬼迷心窍，要是刺杀之后我跟你走的话，后面就不会被蛮族人重伤……”
林檎叹气道：“我真不知道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这事姜弃比林檎还困惑：“我自己都不知道……”
“抱歉，姜弃，当时我应该不顾一切追上你，哪怕跟你一起死在蛮族营帐里。”
姜弃惊讶道：“你说什么呢，那样你真的会死，你气昏头了？”
林檎满腹怨气道：“我不是跟你生气，我是气我自己，满是穷凶极恶的蛮族士兵，从里面出来，你竟还有勇气转头回去，我怕死，连跟上你都不敢……我还说什么要保护你，云展姿真是太高看我了，我当时就不该答应她，下次我是不会再被她利用了……”
云展姿在转角处静静听着，心想，确实，谁又该因为自己未经验证的想法就去冒险，刺杀汗王的人若非姜弃，恐怕早就万箭穿心而死了，那不就是她云展姿害死的。可是，她没有办法。
人活着，还有那么多未竟之志，未曾证明自己之时……无奈的事情很多，她未尝不想像姜弃那样率性而为，然而姜弃也不能永远做姜弃，冯谷主想让她规劝姜弃的，就是学会妥协，学会深思熟虑，做正确的事，而非想做的事。
“云展姿，你跟她们说完啦？”姜弃忽然发现她。
云展姿的愣神被打断，笑着走过来，问道：“姜弃，那两个蛮族的巫毒术士是怎么回事？”
“巫毒术士？你说老毒婆和她的小毒婆？”
“对，你可知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阳陵城中？”
姜弃摇头，“我是在太子的宅子里遇到她们的，她们卖什么富贵散给那个病痨太子，我看就是她们害得那太子看着活像鬼。”
云展姿有些不解：“她们是想谋害中原的太子吗？”
姜弃想到太子刘沕那副不中用的模样，想不到老毒婆谋害这种人能有什么好处，“也有可能她就是想骗钱。”
云展姿道：“姜弃，我想同你一起去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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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卓罗岱将剩下所有的富贵散都卖给太子，然后自己抱着一匣子珠宝从太子那里出来，她腿脚不好，有点瘸，但脚下小碎步又捯得很快，偷偷摸摸怕被人发现。
没走几步，眼前闪过一道黑影拦住了她的去路，卓罗岱没料到被吓了一跳，抱紧自己的珠宝匣子。
黑影正是姜弃，她发出一声冷笑：“老毒婆，看来你又找那倒霉太子敲了一笔竹杠。”
“是你？”卓罗岱厉声道：“真是孺子不可教也，你还敢上老身面前来，看来不给你点苦头吃，你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卓罗岱袖子抖出几只小蛇，小蛇嘴里叼着蛇石燧的药丸冲向姜弃，倏然间一面冰墙凭空而出挡在姜弃前面，卓罗岱连忙转身，后面又一面冰墙拦住她去路，一身白衣的云展姿在黑夜很显眼，她从容地走出来，和姜弃一前一后堵住了卓罗岱。
“又是你们，真不怕死吗？”
云展姿道：“冒犯了，卓老前辈，小辈只是想问你件事。”
“你们想从老身这知道什么？血毒瘴的解药？”
姜弃冷哼一声：“不费那力气了，知道你不会说。”
“那你们还找我做甚！”
云展姿问道：“卓老前辈，你带着这些珠宝，是想提前跑路吗？”
卓罗岱道：“那是自然，老身不喜欢兵荒马乱，刀枪交战，所以先避避风头，等回头再与你们这些小辈玩耍。”
云展姿道：“看来老前辈也知道，木铎打算南下进攻中原，而他的最终目标就是阳陵，他想要占领整个中原。”
卓罗岱阴阴笑道：“天下大乱才有意思。”
云展姿道：“只可惜你是左贤王怯顿的亲信，木铎王子之后会放过你吗？”
“那也不必你这小丫头替老身操心。”
“卓前辈，我有个主意，不如你和姜弃她们先休战吧。”
“……老身为何要听你的？”
云展姿道：“卓老前辈，你是做生意赚钱的，阵营不论，我云洲城出手也一向很大方，所以，我想老前辈不会拒绝我这一单生意吧？”
卓罗岱道：“你想拿钱收买老身？”
“正是。”
卓罗岱笑道：“姓云的丫头，不得不说，你比那个又蠢又没礼貌的小丫头聪明太多……”
姜弃冷冷看着，她现在很烦也很累，懒得跟这个老毒婆计较。
卓罗岱琢磨一阵，笑眯眯对云展姿道：“那就看你能出多少。”
这时，从太子府中冲出一个男人，披发跣足衣冠不整，冲到大街上，似乎人已魔怔了，嘴里念叨着什么，“我是天意授册的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们竟敢因为几个小钱瞧不起我……”
刘沕看到云展姿，一见是个美女，他忽然发疯嚎叫一声，朝她扑过来，云展姿侧身闪过，太子便扑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竟敢瞧不起我……”
姜弃嫌恶道：“老毒婆，你又喂他吃发疯散。”
卓罗岱怪笑道：“他哭着喊着要吃，老身有什么办法，富贵散，一切权力富贵烟消云散之后，什么都将他抛弃，还能抓住什么呢，唯独身体的快感不会抛弃他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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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弱水，那太子又疯了，你快给他看看吧。”姜弃一回到雁临会馆便高喊起来，然后将晕得像个泄气口袋的刘沕丢在地上……
此时流羽还没睡，听到姜弃的声音先走出来，只见地上一人躺在他自己的呕吐物里，嘴边还在静静淌出水，看着实在可怜，他上前将刘沕扶起来，问姜弃道：“他怎么了？是中毒吗？”
姜弃道：“也算是吧。”
跟着云展姿也走进来，后面还有卓罗岱和游锦，卓罗岱一看流羽在帮刘沕，忽然尖声笑道：“面对仇人，竟然还能如此大度，果然不是常人。”
姜弃疑惑回头：“什么仇人？谁的仇人？”
卓罗岱道：“当然是晏长容的仇人。”
流羽一愣，抬头看着卓罗岱。
卓罗岱仗着自己活得久知道得多，便显摆起来：“当年晏长容大胜回朝却被逼下嫁他人，随后军权失手直至惨死，一路都是刘氏皇帝的安排，无非是忌惮她功高盖主。为自己所效忠之人所害，岂不讽刺？晏长容做得太绝，不给自己留后路，杀光我们蛮族，她自己就变成了你们中原朝廷非除不可的碍眼之物，莫非她还以为给别人做牛做马，倾尽一切，最后还能落到什么好处？还不是被人弃如敝履。”
卓罗岱对流羽很好奇，问道：“小子，你真的不想报仇？现在仇人就在你手里，若是不敢下手，老身这有毒针，便宜点卖你几根。”
“杀这种人还用得着流羽？我一刀就结果了。”姜弃道。
“卓老前辈，”流羽开口道，“这位太子看来与我同辈，几十年前，他还并未出生，我祖母的仇人并不是他，当年的事都与他无关，或许……他不该承受当年的罪孽……”
卓罗岱目光似毒芒盯住流羽，“这么说，你是觉得身中血毒瘴，也是冤屈了你？别做美梦了，你继承了她的血，就该继承她的毒，所有好处坏处，你生来就得一并担着，想逃？永远都逃不掉，除非你把这一身血换掉。我劝你，还是动手杀了这个太子，接受你的宿命。”
“老毒婆！你胡说什么，别嚣张了，总有办法能解血毒瘴。”
“我徒儿这句话说得却不错。”冯弱水从屋里走出来，“天下之毒，总有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