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同行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饿了,找点吃的,你为什么在这?”
“我是来寻晏谨爷爷……”
“寻到了吗?”
“嗯。”
“那就好……”
姜弃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坐回门槛上,流羽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你不吃吗?”姜弃问。
“我不饿,这饭是帮徐伯做的。”
“哦……”反正姜弃也不知道是谁,她狼吞虎咽一扫而光,看起来像是饿透了。
流羽静静在旁看着她,不说话,也没问姜弃这些时日到底去哪了。
姜弃吃完看流羽还是不说话,觉出他的情绪不对劲,照以往来说,流羽一定会关心她这些天吃好睡好没有,去过哪里干了什么。
这次却不闻不问。
姜弃忽然道:“你看见厉阳了吗?他去哪了。”
流羽怔住片刻,缓缓摇头。
“这几天多亏了他,不然我要死在大漠荒原了。”
流羽闻言越发沉默。
姜弃盯了流羽一阵,觉得他这副有话不说的样子有点令人心烦,像个鼓鼓的布口袋,总想让人给他戳破。
姜弃顺手摸了摸流羽的脖颈,说道:“看来把你留在神药谷是对的,感觉你气色好多了,脖子上的纹路也消下去一些。”
流羽忽然站起身,双手有些发抖:“他并没有告诉我,你就在堡中。”
姜弃道:“那又怎样?”
“姜弃……你还是不能原谅我吗?”流羽的声音压抑着莫名的情绪。
“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弃道:“我也不知道你在这,我没有想到能见到你,原本从神药谷出来,我本想着,从此跟你再也不见……”
“再也不见……”流羽仿佛受了巨大的重击。
姜弃自顾自说着:“所以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你又没有错,我只是不想被你阻拦,我要做的事天塌了我也会去,你要是拦我我会很麻烦,所以还不如……”
“就抛弃我?”
姜弃呆了呆,小声道:“我没有……”
流羽满腔的苦楚涌上心口,几乎快把他逼疯,他终于忍耐不住道:“姜弃……你能不任性一次吗,或许你能……些许考虑考虑我的心情,你自己做好决定就离开我……你让我……让我怎么办……”
流羽说不下去,眼泪不动声色掉落,他从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对姜弃这样说话。
“姜弃,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姜弃愣在一旁,她头一次看到流羽这副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束手无策。
天晴了,阳光出来照在白雪上,树梢冒出几只肥雀儿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此时向莲生抱着一摞书匆匆走过去,刚好看到姜弃和流羽,不知道他俩在伙房门口干什么……
“流羽,我正要找你。”
此时流羽匆匆背过身子,擦掉眼泪,不想让人看到他失态。
向莲生看到姜弃也不惊讶,一副早就料到的神情,对她道:“你果然在这里,昨晚晏立阳找我要方子,我就猜到他要帮的人是你,你如何知道流羽在这,怎么找来伶仃堡的?”
姜弃讷讷道:“我不知道……”
向莲生看看姜弃的脸色,问道:“师妹,你虽然看起来恢复了神智,可你还是没有控制住体内的青枢经吧?”
说到此,姜弃垂头丧气道:“冯弱水叫我自己去寻突破之法,可是我始终毫无头绪。”
向莲生道:“慢慢来,不要心急,我给你的药令你体内的内力暂时平稳,若是不想再失控,你暂时不要唤醒体内的青枢经,记着千万不可再受伤。”她又马上转向流羽道:“我方才查看翾风师娘的笔记,发现了赤鳞松脂,确实还有一块存于世。”
姜弃接话道:“赤鳞松脂,那是什么?”
此时流羽已把自己的情绪压了下去,轻声答道:“只是一种香罢了。”
“可以医治你的血毒吗?”姜弃急忙问道,这方面她倒是一下子就想到了。
流羽摇头:“只能些许抑制。”
向莲生道:“但我还是需要此物做引子,才能找出解毒的方法。”
姜弃问:“这东西哪里有?”
向莲生道:“你们跟我来。”
向莲生带二人回到伶仃堡的书房,翻出一本笔记,在其中标出一句话,给流羽看了,流羽有些鼻酸,勉强笑笑:“这大概也没有什么帮助。”
姜弃抽过笔记,自己看了看,向莲生标出的是一句已经被划掉的话,只能隐约辨认。
“听闻赤鳞松脂曾作蛮族进贡之物,收于宫廷垂象阁……”
向莲生道:“当年翾风师娘写下的,或许真的还有一块赤鳞松脂,藏在京城皇宫之中,如果能拿到……”
“不必了。”流羽打断她。
接着姜弃看到那段话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也念出来:“勿使无虞复入中原搅动血海。”
她抬头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流羽道:“我娘不愿我爹为了这块松脂与中原再起冲突,再行杀戮之事。”
向莲生道:“可是如果当时翾风师娘能拿到这块赤鳞松脂,或许她就不必舍命救子……”
流羽执着道:“没有用的。”
姜弃不理会流羽的话,毫不迟疑道:“那我去拿,燕姐姐从前也去过皇宫,想来不是什么难进的地方。”
流羽忽然按捺不住:“姜弃,我求你了!别去!”
姜弃怒道:“我能帮你!”
“我好不容易才能再次见到你,你就这么想远离我吗?”
姜弃一顿,毫不示弱,大声道:“我何时想要远离你,你要是因为血毒瘴死了,那才叫远呢!”
流羽对自己冲姜弃发脾气懊悔之极,他捂住额头,许久没说话。
姜弃觉得自己吵赢了,转头问向莲生:“那东西长什么样子?”
向莲生道:“我未曾亲眼见过,只知道记载中是一种带有奇异香气的红色松脂。”
“奇异香气……”姜弃想起以前闻到流羽身上有过一种很好闻的味道,只是后来他身上渐渐淡去,就闻不到了。
姜弃不想耽误,说走就走。
流羽从旁一把拉住姜弃的手腕,开口道:“我同你一起。”
流羽的手触之冰凉,姜弃心里颤动,她本想拒绝,最终却说道:
“那我保护你,你要听我的。”
流羽疲倦不堪地回答:“你永远都有主意,我永远都不会违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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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流羽便不能留在伶仃堡照顾晏谨,他带着姜弃去跟晏谨拜别。
姜弃隐隐约约记得在密室时厉阳说过的那些话,对晏谨这个老头印象不是很好,她抱着自己的断刀,侧身躲在流羽身后。
“晏谨爷爷,”流羽蹲下身,握住晏谨苍老的手,“羽儿不能留下照顾你,你要好好吃药,莲生姑娘一定会治好你……”
晏谨缓缓转过头来,看着流羽,失神道:“你是哪个?流羽不是回来了吗,他人呢?你把他轰走了?还是被你杀了!”
流羽耐心道:“我就是流羽,我没有被杀。”
晏谨醒悟,看着流羽连连点头:“是,你果真是羽儿,你还活着,姜霂山没有杀了你?”
“那无虞呢?”
“他……已经死了。”
姜弃在一旁瞄着晏谨,感觉这个老头糊里糊涂的。
晏谨听闻后痛哭流涕,问道:“他死时,可有怨我?”
流羽摇头:“没有,他说无颜见你,还有,他说他不后悔知道真相。”
晏谨闭上浑浊的双眼,喃喃道:“无虞啊……”
姜弃听着一头雾水,悄声问流羽道:“你们在说什么啊?”
流羽攥紧姜弃的手,轻声道:“以后我会告诉你。”
然后流羽又对晏谨道:“立阳表叔……他说他要完成复仇,晏谨爷爷,你可知他到底要做什么?”
晏谨失神道:“阳儿……我不知道他怎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我把他当成第二个无虞养大,可是他终究不是……”
流羽还想问什么,晏谨发起了呆,渐渐垂下头睡着。
“晏谨爷爷……”流羽不敢再打扰他,为他盖上毛毯,换了炭火,然后带上姜弃离开。
向莲生留在伶仃堡,继续钻研冯翾风的笔记,流羽把晏谨托付给她,请她继续医治。
从伶仃堡出来,去京城的路山长水远,于是向莲生将自己的驴车借给他们。
拴驴的绳子递给姜弃时,向莲生忍不住道:“对我的大黑好一点。”
“大黑?”
“早去早回吧。”向莲生扭头回堡去了。
姜弃驾驴,让流羽坐在后面,他们再次一同上路,二人却心各有异,一路上流羽不说话,姜弃便也不说。
出了伶仃堡向南,都是连绵的山路,山上苍翠挺拔的松木被雪覆盖,这里人迹罕至,周围十分寂静,唯闻风吹松声簌簌,雪落无声,姜弃忽然烦躁起来,她讨厌如此安静。
“流羽,你爹爹,是不是也是被那老头害得很惨?”
“姜弃,他是我的亲舅爷。”
姜弃头也不回道:“那又怎样?”
“你不要这样说他……”流羽感觉出姜弃跟他说话就是想跟他吵架。
“他不是对厉阳非常狠吗,为什么现在变成这副老糊涂的可怜样子。”
“姜弃!他对我有恩。”
姜弃道:“你别对我喊,对你有恩又怎样,他爱自己的孩子吗?现在老了就变得可怜起来了,我都替厉阳憋屈。”
流羽不再应声。
“流羽,”姜弃冷笑道,“你可知前阵子,我杀了一个又老又瘸,根本无力还手的人,而且我也不认识他。”
流羽难以置信看着她,姜弃的背影令他觉得痛苦,他知道她不是嗜杀的人……
姜弃只看着前路不回头:“我绝不会在他老得动不了之后再去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