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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问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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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伶仃堡,很多年前。

    时值入冬,一夜过后,遍地皆白,到早晨雪都未停,伶仃堡中光秃秃枯树枝桠朝天举着,像是要承接漫天飞洒的雪花。

    “跪下。”那人不容置疑的声音,仿佛他永远都是对的。

    少年的厉阳一身单衣跪在地上,身上的汗水滴落在雪地,练功在体内游走的内力使他发汗,汗又逐渐变得冰凉。

    厉阳此时希望风更冷些,将他的汗全冻住最好,反正那人也不在乎他这个儿子,就此冻得高烧,患了风寒,死了最好,倒要看看到时那人还能找谁去继承这个血海教。

    “为什么这么久还是毫无长进?真是个废物,你为何从不上心。”

    “爹,孩儿不知道练这些有什么用。”

    “你经历太少,还不知有些事,只能苦苦修炼才会有解脱,否则便会被人永远踩在脚下,连名字都不能在世上提起,连滔天之恨都会被摁进深渊里,永远暗无天日。”

    厉阳听不明白,他道:“可是孩儿不会、也不想跟任何人为敌,伶仃堡,就是因为独立于世上,不与人为友,不与人为敌,才能一直存在,就算是爹你来了,也不可能改变伶仃堡的处世之道。”

    “独立?可笑,没有人能够在世上不沾尘似的独活,徐家的人太天真了,心存侥幸,以为偏居一隅就能逃过一切,以为晏长容死了,别人就能饶过当初追随她的人么?若不是无虞始终在与这残害他娘亲的世间抗争,所有晏家的余党,你们!早就被剿灭殆尽了!”

    厉阳大声道:“我不知什么晏长容,她早无声无息死了,可我们伶仃堡就是从未坍塌过!”

    晏谨手里的凌厉鞭子重重甩在厉阳背上,令他闭了嘴。

    “若是早知你如此没用,当初我真该拿你去换无虞的儿子活着。”

    ————————————

    没想到天气刚一转凉,大雪便再次降临。

    徐伯和厉阳站在院中,厉阳轻声道:“徐伯,伶仃堡又下雪了。”

    徐伯道:“下雪好,下过雪之后才会暖和。”

    “徐伯,你总是这么说。”厉阳无奈摇摇头,对徐伯倾诉道:“老头子可算是见到他一直惦记的那个孩子,既如此,还有我什么事,就让他们爷俩好好叙旧。”

    徐伯道:“少爷,既然那晏无虞的儿子已经回来,那你就可抽身出来……”

    厉阳苦笑着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我和鹿遥谋划许久,已经深得蛮族信任,炎災阵也已成型,若此时收手,蛮族人会放过伶仃堡吗?我既然已经深深搅在晏家的仇恨中,那我恐怕也只能继续下去。徐伯,给老爷房中多加些炭火,让他们的重逢更热融融,多好。”

    徐伯走后,厉阳独自望着大雪,神情比周遭的空气还冷。

    他仿佛看到小时的自己被晏谨狠狠鞭打,晏谨无处发泄的仇恨,给厉阳也刻下了不能磨灭的烙印。

    忽然从旁边走来一个少女,拉住了晏谨手里的鞭稍。

    厉阳不觉露出了雪融般的笑容,记起初遇姜弃时……

    那时,为了晏谨的复仇大业,潜在金川城,厉阳把自己演得太过卑微,也是自暴自弃,抛低了尊严,没有自我,那不就是晏谨想要的吗。

    被那个傲慢的女参将鞭打,他理所当然地求饶,谁知那个女孩会跳出来,一把拉住那只鞭稍……

    厉阳抱了一床堡中最柔软暖和的被子,脚步轻盈,独自去了藏在深处的密室。

    推开门,姜弃仍是睡着,只不过身子蜷得更紧了。

    “实在抱歉。”厉阳将厚厚的被子盖在姜弃身上,他脸上的冰雪消散,无限歉意看着姜弃。

    “让你待在这么冷的地方……”

    姜弃仍皱眉,嘴唇发白,不停地抖,厉阳连忙用手贴上她的额头,简直是烫手。

    姜弃感觉到他的触碰,沉沉抬起眼睛。

    “这里好冷……”

    “只有这里了……”厉阳咬着牙,他实在不能把姜弃挪到其他地方,他不想让他们见面。

    姜弃的鬓发轻轻被吹动,厉阳用手放在她脸庞,感觉到她的内力正源源不断从她身体里涌出来。

    厉阳意识到她在做什么,连忙道:“姜姑娘!你不可如此释放内力,如同开闸放水,你会把自己耗尽的!”

    姜弃闭着眼很痛苦,“可是实在太难受了,我控制不了,不如不要。”

    “不可,内力尽了,你会死啊。”

    “不知为何,这几天青枢经在体内越涌越烈……”姜弃迷迷糊糊地哭了,指着自己脑袋顶说:“你看看,我是不是天灵盖都裂开了?”

    厉阳哭笑不得道:“没有,只是你自己的错觉。”

    姜弃冷得牙齿打颤,身子不断颤抖,裹再多的被子也觉得冷,厉阳愧疚之极,只因为他的私心,把她禁锢在这里。

    厉阳难以抑制自己的情感,俯身抱住了姜弃,贴近之后姜弃身上的青枢经令人很舒服,浸入之后,厉阳忽然觉得自己手臂上的伤痕发痒,渐渐在愈合,很快连疤痕都看不到了。

    厉阳暗暗叹道,这青枢经果真太厉害了,所以她才会如此沉溺于反复受伤,又反复被青枢经疗愈,没法轻易走出来。

    姜弃被搂进温热的怀里才不抖了,她贪恋起温暖,抱住眼前的人,轻声道:“流羽……”

    听到这两个字,那个抱住她的身子僵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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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中,流羽低着头出神,旁边的向莲生认真地翻看翾风留下的书籍,生怕落下一个字。

    她忽然抬头道:“原来当年徐家给晏谨阿伯的赤鳞松脂,已是最后一块,恐怕早就烧完了吧?”

    流羽低落道:“晏谨爷爷对我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此物如此珍贵,难道真的再也找不到第二块了吗?若是有,或许还有机会……”

    但向莲生转念一想,若是还能找到第二块松脂,当年冯师娘又何至于用自己的血去封抑流羽的血毒,即便如此,向莲生仍不肯放弃,总觉得血毒瘴不可能真的无药可医。

    流羽摇摇头,咳了几声,向莲生终于从书上挪开眼睛,看着流羽。

    流羽咳得实在难受,又怕打扰向莲生,趴在桌上捂着嘴。

    向莲生不由分说直接伸手把住他的脉搏,皱了皱眉头。

    随即她随手快速写了一张方子,写完递给流羽,接着看书。

    流羽忍住咳嗽,拿着那张方子莫名其妙,问道:“这是什么?”

    向莲生连头也不抬道:“解毒的方子,你去照着把药熬了,自己喝一碗,给晏谨阿伯也喝一碗。”

    “解什么毒?”流羽诧异道。

    “屋里可曾烧过什么东西,不管烧过什么,都不要再烧了,这种下毒的伎俩在我看来并不稀奇,下次你自己小心便是,给你什么吃喝,你也先拿来给我看过再入口。”

    流羽犹疑道:“他给我们下的是什么毒?”

    向莲生看了他一眼道:“你是觉得这个晏立阳不会下手杀你?”

    “我只是觉得他并不想害晏谨爷爷。”

    向莲生道:“确实,他下的只是安魂药,不会致命,但能让你们昏睡好几天,其实不吃解药也不会有什么,你睡几天也无妨,正好我就可以随意在你身上试药了,不然你把方子还我吧。”

    流羽尴尬笑道:“不,多谢莲生姑娘的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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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依然在落雪,向莲生把手拢着油灯,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她还在书房独自在翻看冯翾风当年的笔记,那不仅是冯翾风对医治血毒瘴的思考,还有许多她当时的想法和心情。

    向莲生向来过目不忘,即便她对冯翾风那些心情并未留意,但还是顺便记在了心里。

    长时在油灯下看书向莲生的眼睛有些酸,浑身也疲了,心想今天便看到此处,该去休息了。

    等她走出书房,来到廊间,却看到院中纷扬的大雪中站着那位晏立阳。

    厉阳只穿着一件薄薄单衣,却浑身冒着热气,落在他身上的雪花瞬间融化,脚边一片水泽,他似乎在这里站了许久。

    “向姑娘,你总算出来了,我怕打扰你,才一直在这里等候。”

    “什么事?”向莲生问。

    “想向姑娘求药。”

    向莲生上下打量他,面无表情道:“伤寒药吗?”

    “不瞒姑娘,我最近修炼内功,一时不慎,走火入魔,无法控制内力疯狂涌动……”

    看向莲生犹豫,厉阳继续道:“若姑娘不帮我,我就只能将内力全部放出来,否则就会因走火入魔伤了神智。”

    向莲生道:“可是我不知你练的是什么功法,如何能帮你?”

    厉阳道:“如果是姑娘你,练了青枢经走火入魔呢,该如何医治?”

    向莲生道:“青枢经温和无比,怎会走火入魔……”随即她忽然想到,“但若是她,那确实有可能。”

    厉阳道:“那就恳请姑娘,给我一副能解青枢经失控的方子。”

    向莲生道:“失控是自身修行不足,这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大概只能靠自己挺过去,不过我可以开一个方子,能暂时护住她的心智不被经脉逆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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