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走火入魔
一大清早，流羽就端着刚熬好的药，来到晏谨的宅子。
里面的人听见脚步声，突然大叫：“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流羽一进来，屋子里一片狼藉，晏谨摔在地上，挣扎着要起身，流羽急忙把药放在旁边，然后去扶晏谨。
“滚！你给我滚！”已经风烛残年的晏谨却掏空自己的力气去骂人。
流羽不忍心，问道：“晏谨爷爷，你还认得我吗？”
“滚……”晏谨咳嗽不断，流羽只好先把他扶回藤椅上。
晏谨浑浊的眼睛看着窗外，不断用气声道：“你居然要杀他，你怎么不先杀了自己……我让你做这个教主，不是让你去杀他……流羽那孩子，没有死在姜霂山手上，竟死在你手上……我这么多年，养你到底做什么？是我害了无虞，又害了他的儿子……”
流羽在藤椅旁单膝跪下，道：“晏谨爷爷，你没有害我，你看看我，我就是流羽……”
“可笑。”晏谨冷笑道，“你永远都不是他，你只是个冒牌货。”
流羽低叹一声，他留在伶仃堡已有多天，晏谨却一直都认不出他。
“冯公子，”徐伯从后面一瘸一拐地进来，端起药碗来，“还是我来喂老爷子喝药，你喂他他不肯喝的。”
流羽也只好听从徐伯，站起身来。
徐伯又道：“向大夫急着找你呢，好像发现了什么，你快去吧，你留在这里，老爷子也静不下来。”
流羽于是先行离开，去寻向莲生，向莲生正在伶仃堡一间书房中，专注地翻看书籍。
流羽道：“莲生姑娘，怎么了？”
向莲生从书上抬起头，露出一副喜不自胜的表情，把手里的书递给流羽：“你看，这可是你娘亲的字迹。”
流羽接过书，翻了翻，上面画了些草药图鉴，还有一些用药的注解，那些字迹非常潦草，并非是记录下来给别人看的，只是著者自己的笔记。
流羽点点头：“确实是她写的……”
向莲生接连从书柜里拿出好几本陈旧的书籍，激动道：“不止这本，这还有很多你娘留下来的笔记药经。”
流羽明白过来：“原来血海教覆灭之后，晏谨爷爷把我娘的书都留下来，运回这里保存着。”
向莲生在书房中转了一圈，欣喜道：“真是太好了，我正想寻这些，我刚才看到翾风师娘的药经里提到一种赤鳞松可以暂时抑制血毒瘴，你可听说过？”
流羽隐约有些印象，小时候血海教中四处都燃了香，他娘亲的卧房香气犹重，那种香味似乎就是用红色的松脂燃烧而出的，他一直以为那是抑制他父亲晏无虞的杀气所用。
向莲生道：“我终于有了些头绪，就从这种赤鳞松下手，或许能找到解毒的方法也未可知！”
流羽看她这副高兴的样子也笑了笑，虽然这形容不太贴切，但一直都很稳重的莲生姑娘，现在的样子像是耗子掉进米缸。
流羽没法像她那样高兴，心中仍然充满忧虑，问道：“莲生姑娘，晏谨爷爷的病，有办法治愈吗？他现在还是认不出我，好像把我当成了别人……”
向莲生摇摇头：“不太好治，晏老爷子年纪已大，这种病症由心情郁结或思虑过多引起，我正以草药为他调理元气，但患此病者有可愈者，有不可愈者，不能心急。”
流羽忧心忡忡地点头道：“无论如何，还请莲生姑娘多费心。”
向莲生道：“我们到这里几天了，那个鹿遥已经不知所踪，你还是打算留在这里吗？”向莲生不舍地看向屋子中的书，现在她不想走了。
流羽道：“他可能真的只是想履行承诺吧，莲生姑娘，我留下来照顾晏谨爷爷，而且，我总要会会晏谨爷爷口中说的那个假教主，看看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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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余晖中，河水静静流淌，一片静谧中，哗啦一声，姜弃一下从水中挣出头来，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湿淋淋地游到河边，扒住河岸，手上使不上力气，差点又掉回河中，这时河边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要拉她上去。
姜弃以为是追兵，猛地挣扎，一抬头，那人穿着中原人的衣服，面孔背对着落日，看不太清。
不知为何，姜弃隐隐觉得这人不会害她，于是便任由那人把她拉上了岸。
她趴在粗粝的砂石上，浑身无力，连头也抬不起来，只听那人在旁边问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九死一生的事？为什么你要去刺杀狼王？”
那人的声音很担忧她，但偏偏这种语气就是姜弃最不耐烦的，她闭着眼喘着气怒道：“哪来这么多为什么？我想杀就杀！”
那人无奈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能这么中气十足地发脾气。”
“受了伤？”姜弃不由得心中一惊，她毫无知觉，也不记得自己怎么受的伤。
那人又道：“那些蛮族士兵箭射得很准，那时在河边，我看到你就站在箭雨中发愣，连躲都不躲，你可知你现在，就如同一只落水的刺猬，背上都是箭羽……若是换成别人，恐怕早就已经是水中的浮尸。”
姜弃此时才觉得河水冰凉彻骨，冻得发抖，想起那时河水一片鲜红，原来都是自己的血……她努力站起来，一起身就眼前发黑，证明了这人没骗她，随后她便失了力气彻底昏厥过去。
这一昏便不知过了多久，什么都感觉不到，这一路上姜弃做了很奇怪的梦，梦里看到姜霂山挥舞着长刀三尺水，在夜空的穹顶上，一片金光分散开来，如同金色大雨从头顶落下，比那些烟花更加炫目。
金色的雨滴落在地上化成无边无际的鲜血，不知是谁又在凄惨地尖叫，姜弃心里觉得胸口像被压了重重的岩石，她慌张地向左右找寻……
在一匹马上昏昏沉沉睡着的姜弃突然伸出手一把抓住旁边牵马的人：“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姜姑娘，你醒了？”那人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里？”姜弃又糊涂了，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身在草原。
“蛮族人都在追杀你，我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那我们回湖心岛吧……”姜弃呢喃着，又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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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姜弃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十分狭小的屋子，趴在一张干净的床上，周围一片昏暗，只摆着一张小木桌，木桌上留着一盏油灯，油灯只管自己烧自己的，没有一丝风来打扰它，这屋子也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紧闭着，姜弃都分不清现在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抬手非常艰难，身上的力气全卸掉了似的，她摸了摸肩膀，背上的箭伤好像都涂了伤药，其实她也早就愈合，看来真的睡了很久。
咕噜噜噜噜……小屋子里自己的肚子叫得非常惊人，姜弃就是被自己肚子叫声吵醒的，一醒来就觉得很饿，饿得她眼前都跳出星星。
“有没有人啊！我饿死了！”姜弃拼尽力气喊叫起来。
过了一会那扇门后铁制的门锁响动，门突然被推开，有人轻轻嘘了一声道：“姜姑娘，我在这……”
姜弃头也抬不起来，不知道进来的是谁。
“对不起，我来晚了，给你拿了些食物，不知你喜欢吃什么。”那人走到桌前，放下木饭盒，打开盖子，里面的菜肴香味早就飘过来，姜弃觉得更加饿了。
那人走到姜弃的床边，怕触痛了她，小心翼翼地扶她起来，姜弃一边翻身一边道：“你不用这么小心，我伤口已经好了，就是身上没有一点力气……”
等她转过身来，那人扶她靠在床头，她盯着那人的脸看，明明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他是谁。
姜弃有些沮丧道：“对不起，我忘了你的名字，其实之前我还记得，但是……中了箭之后，我好多事都想不起来了。”
那人也没生气，说道：“姜姑娘，我叫厉阳。”
“哦对，你叫厉阳。”姜弃又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里是哪？是不是你救了我？”
“何谈救你，我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强的自愈之力，就算我不出现，你也不会有事。”
可是此时姜弃明明已经痊愈，却还是无法动弹，可能是青枢经的治愈又耗尽了她的所有力气。
“我来喂你吧。”厉阳舀了一勺粥送到她的嘴边。
姜弃大口把粥吞下，她饿极了，急需恢复体力。
吃完之后，姜弃道：“多谢，等我恢复就不用麻烦你了。”
厉阳低头笑笑：“姜姑娘客气了。”
姜弃吃饱了尝试在体内运行内力，可是如今她的青枢经乱冲乱撞，令她无力控制，她自言自语道：“我到底为什么总是隔三差五地失忆……”
厉阳道：“姜姑娘，有些事我不知该不该说，我一直听说青枢经是神药谷用来益寿延年的功法，一向比较温和，可是我从你这里感受到的，你身体里的青枢经相当霸道，甚至会在你的经脉中逆行，影响你的精神。”
“你是说，我失忆，是因为青枢经？”
厉阳犹豫道：“姜姑娘，你自己没感觉吗，在我看来，控制不了自己的内力，你已是走火入魔了……”
姜弃一呆：“走火入魔……”
她忽然回忆起离开神药谷时，冯弱水对她讲的，继续修炼下去，她一定会遇到青枢经的关口，如果不能突破的话，她整个人都会被青枢经毁掉。
“难道这就是关口……”她每次失忆之后，看到自己的新伤，都会觉得无比后怕，可是下一次，她仍然会无知无觉，平白让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
姜弃醒悟过来，每次失忆，都是在她受伤很重的时候，就好像青枢经知道她已经受不了痛苦的感觉，于是帮她把受伤的记忆也抹平了，就像治愈她的伤口一样。
姜弃若有所思道：“青枢经，好像很怕我疯掉。”
厉阳道：“姜姑娘，我不知道怎么帮你，你现在的内力远远强于我最初遇见你之时，恐怕你已经没法驾驭这么强大的功力了。”
姜弃心里乱作一团，她从前以为自己只要变强就好，谁知竟会遇到这样的修炼关口，她的内力越强，她就变得越发浑浑噩噩，满身都是破绽，仿佛是一个靶子，谁都可以轻易伤害到她。
曾经她还大言不惭地跟冯弱水说自己一定能突破关口，如今却败得稀里糊涂的。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办……她已经全然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