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相知
两匹马回来时，云展姿没有去时的豪情万丈，连她的马耳朵都好似耷拉了下来，慢慢跟在后面。
姜弃倒是很悠闲，捡了根长草，喂自己□□的马，那马尽职尽责，对她的勾引目不斜视，姜弃觉得有趣，拿草在马眼前晃来晃去。
“姜弃……”云展姿忍不住道：“我是不是总是异想天开。”
姜弃回头看看她，道：“天不天开不知道，反正你比我想得开，你想到的东西我一辈子也不会去想，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跑到塞外做这些事。”
云展姿道：“说来有自诩之嫌，我是云家之女，生来就已经比许多人得到更多的东西，即使没有继承云家的传世宝剑，我的灵台光也绝不弱于任何人。”
“你是挺强的。”姜弃觉得云展姿确实很自信，有时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奇怪的是，姜弃跟她相处时倒觉得轻松。
“我爹确实偏心弟弟更多，可他也没亏待我，释弓有的我都有，武艺剑术，别人学起来费力的东西我却学得很容易，如此活到现在顺风顺水，还有闲心凡事都跟释弓争个第一第二，比起很多养在深闺的女孩，我幸运太多，所以，我更不想独善其身，总想要做些别人做不到的事。”
姜弃揶揄道：“所以你要拯救苍生吗？”
云展姿笑道：“没有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就是一回事，边境能平定下来，总有人算是被我救下来的吧。”
姜弃沉闷着，过一会说道：“你厉害，我连自己都救不了。”
云展姿认真道：“姜弃，我很感激你。”
姜弃在马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喜欢杀人，你说杀谁我就顺手杀了，我自己杀得高兴，你感谢我做什么。”
“可是，我不想因为我的异想天开……害了你。”
姜弃道：“我有没有把握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把握，你应该早有计划了吧？”
云展姿道：“有，但也是很大胆的计划，我不能保证一定成功……”
姜弃叹了口气，说道：“反正我相信你，我只负责杀人，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此时姜弃很轻松，她不觉得这事有多难办，反正动脑子的不是她。
一路上云展姿都没有再说话，等她们回到绿洲，已经快到午时，赫婆婆院子前，西边一棵枯树藤，赫婆婆正坐在藤上，段轻冰蹲在她的旁边，温顺地和婆婆交谈，时不时还让婆婆摸摸她的头，姜弃从来没见过这凶悍女的这一面。
姜弃和云展姿走到院中的一颗大树下，树上有些细微响动，姜弃抬头冷眼看着，云展姿命令道：“下来。”
这时从树冠中跳下一个背着轮刃的少年……
姜弃和他互无好感，对视一会，若芳挪开眼睛，随后扔给云展姿一卷羊皮纸：“云首领，小库伦城的地图。”
云展姿点头道：“多谢。”
姜弃对若芳道：“你还活着，前阵子还有人找我问你。”
“若芷怎么样了？”若芳急忙问。
姜弃答：“活得挺好，还跟着你们那大哥鹿遥呢。”
若芳想了想道：“等这边事毕，我会去找他。”
等她们回到那土院子，段轻冰冲姜弃冷笑道：“没想到你还敢回来。”
姜弃道：“我来是做事的，事做不成，我怎么会走？”
“也算你有胆量，既然如此，我们两个的事就以后再说。”说完段轻冰站起身来，走到云展姿面前。
“云首领，接下来该怎么办？”
云展姿有些惊讶：“阿冰，你愿意帮我了吗？”
段轻冰无奈道：“我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只能一起去同一个方向，只可惜每次我都拽不动你，只能被你牵着走。”
云展姿微笑道：“阿冰，多谢你，没有你我才真是寸步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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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云展姿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她妥善安排完任务，最后说道：“白狼汗王近年来在草原总是神出鬼没，难以寻到他的行踪，但这次，四天后他一定会出现在小库伦城的明丹寺，为他的小女儿木楹公主过生日，这就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小库伦城有许多行商，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方便我们借此混进城去，所有人的目的都是为了能让姜弃单独接近白狼汗王，不论成功与否，大家一定要谨记，我们这次最重要是全身而退，确认没有追兵之后再回到绿洲。”
在云展姿命人筹备计划时，许久未见的景泽骑马回来，他一直负责帮云展姿回中原探取消息。
景泽对云展姿道：“师姐，我在路上查探到，金川城的人到了小库伦城。”
姜弃道，“他们怎么也跑到漠北来了？”
云展姿道：“金川城的金麒麟，之前被蛮族掳走，大概就是那时与木铎定下了盟约，后来他们暗中一直都有联络，应该不是为了抓你而来。”
林檎也道：“不仅是那时，从早之前，金川城与蛮族便一直都有联系，就我哥哥林狩所知，金麒麟和一个叫做木风寨的江湖门派一直都在互通有无，金麒麟曾经收过这个木风寨送来的礼物，实际上木风寨就是木铎为了避人耳目所起的名字。”
云展姿道：“金川城想取代朝廷，蛮族也想入主中原，为了对付朝廷和其他仇视蛮族的门派，这两方早就有结盟的想法，之前我听到一些江湖传闻，前城主金应龙一直与左贤王怯顿暗通曲款，因为他认为蛮族的继承人一定是怯顿。”
姜弃不忿道：“怪不得金应龙这混蛋还把流羽送给了那些喇嘛。”
林檎道：“金应龙已经与怯顿联盟，所以木铎偷偷找上了金麒麟。”
姜弃道：“那他们为什么要劫走金麒麟，那时候我还以为金麒麟很害怕蛮族人呢。”
云展姿道：“绑架金麒麟，应该就是为了说服他听话……”
林檎道：“我哥哥当初为了救金麒麟而死，谁想到现在金麒麟已经和绑架他的人结了盟，沆瀣一气。”
云展姿道：“姜弃，你杀了金应龙，看来无意中是帮了木铎。”
云展姿这么说让姜弃十分不爽快，她向来只是随性而为，怎么管得了这么多。她杀金应龙甚至都不是为了金雨凰，只是她自己想杀。
看姜弃不高兴，云展姿安慰她：“其实是好是坏也都不一定，事情总是万般多变，一时是好，一时又是坏的，你只管按照自己内心去做，你不后悔，那一切都是对的。”
姜弃没好气道：“之前是谁苦着脸说：我是不是太异想天开，现在又来教训我？”
云展姿听完笑得很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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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边关，中原与漠北交界之处，在一望无际连绵的山脉中，孤零零的立着一座孤堡，孤堡坐北朝南，城墙有四丈之高，四角皆建有瞭望台。
此时只见大门紧闭，上有高耸的门楼，年久失修的门楼上牌匾刻有三个大字：伶仃堡。
“伶仃堡……”流羽站在门下，仰头默念这三个字。
“流羽公子，向姑娘，我们到了。”鹿遥说完便走上去叩门。
等了不多久，门上开了一个小窗，露出一张年迈而不甚友善的面孔。
鹿遥叫道：“徐伯。”
那个叫徐伯的人仍然面无表情，答应道：“鹿少爷，你回来了。”然后他狐疑地看看后面的流羽和向莲生，最后目光停留在流羽的脸上。
“这二位是……”
“这二位都来自神药谷。”鹿遥道：“晏老如何了？我带了人回来见他。”
徐伯点点头，然后关上小窗，过了一会才慢腾腾打开了侧门，让流羽和向莲生进来。
流羽进来之后，看到徐伯的脚有些跛，一瘸一拐地带他们穿过大厅。
这孤堡中七厅八院，设施陈旧，到处都是备以防御的暗道夹层，四通八达，城墙上每隔不远就有一座箭楼。箭楼不仅朝向北方，同样朝向南方，不论哪个方向都是敌人。
流羽渐渐明白这里起名为伶仃堡的原因，既不降服蛮族，又不归顺中原，孤独伶仃，不容于天地。
“徐伯，”鹿遥忽然开口问道，“晏少爷回来了吗？”
徐伯道：“回来过，几天前又出去了，有人设宴，叫少爷吃酒去了。”
“你可知道是谁叫他去的？”
徐伯摇头：“不知。”
“原来如此。”鹿遥便不再问。
来到一处园子，里面有一间老宅，园中的花草早就枯萎，许久无人打理，还有许多练武的木桩木人，但已经非常残破，落满了灰尘。
鹿遥在园子门前停下，道：“流羽，你自己去见他吧，我让徐伯给向姑娘安排下住处，旅途劳累，等姑娘好好休息过后，再为晏老将军看病。”
流羽点点头：“莲生姑娘，你先去吧。”
向莲生道：“那我先去准备，一会你来找我喝药。”
流羽无奈道：“好。”
鹿遥伸手做了请的姿势，说道：“向姑娘请，这伶仃堡中密道丛生，姑娘切记不要乱走，到时若在暗室迷了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怕是要饿死在里面。”
老宅没有关门，里面十分寂静，流羽轻手轻脚走进去。
一进门，一面旧屏风上，字迹疏狂，墨痕陈旧，写着一首小诗：
鬼气苍黄棘叶红，昔时人血此时风。
相怜极目无疆地，曾落将军一阵中。
流羽在心中念完这首诗，绕过屏风，闻到些老人腐朽的气息，房中那老人正躺在藤椅上，在窗前睡着，窗外此时只有些枯树枝桠，满目萧瑟，风凉了，从窗框透进的午后阳光，照亮了些许尘埃，静静铺在老人的身上。
老人身上的羊皮毯滑落，流羽轻轻拉起帮他盖好，一声都不敢出，唯恐惊扰了他的睡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