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风沙
谷中阳光明媚，芳草萋萋，药农们在田地里辛勤采摘，这里山好水好，生长出的药材种类繁多，药力十足，经常有药商前来采购药材，冯弱水便在神药谷的宽敞处摆下石桌石椅，方便不远万里慕名前来的药商和药农们商谈生意。
此时鹿遥正坐在石桌前，看着不远处的药田，十分惬意地品尝神药谷的花酿茶。
流羽默默走过来，鹿遥道：“令堂这里真的是好地方啊。”
看流羽站在旁边，鹿遥伸手一请，笑道：“请坐吧，看起来你比我更像是客人。”
流羽道：“我确实是客人，这是我姨母的地方，我娘很久以前便离开神药谷了。”
鹿遥笑道：“也许对令堂来说，比起这里的奇花异草，还是外面的花花世界更加吸引人。”
流羽摇头：“是外面的病人更多。”
“是吗？”鹿遥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茶。
“你来找我是何事？”
“流羽公子真是多忘事，摩笄山上，我不是答应带你去见晏谨将军吗？你履行了承诺，我自然也不会食言。”
流羽看看鹿遥，鹿遥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莫非是怕我又把你害了？”
流羽摇头道：“我同你去，只是我现在身在神药谷受人恩惠……得先知会她们。”
鹿遥道：“那是自然，你总要跟冯谷主说一声，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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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弱水道：“你有把握这个鹿遥不会害你吗？”
流羽淡淡道：“没把握。”
冯弱水瞥了他一眼：“你对自己的身子应该很清楚，几乎失了一半的血，你会比从前更渴求鲜血，陷入血毒的引诱中，御血神功，还能不能再用，你自己斟酌。”
流羽对冯弱水很感激，但还是坚定道：“危险不论，但是晏谨爷爷，我必须去见他。”
冯弱水点头道：“既如此，那就去吧，我之前也说了，你想去哪我不会拦你。”
旁边的向莲生道：“不行师母，他这才刚刚试了一阵药，怎能中途停止呢。”
冯弱水看看向莲生，忽然道：“那你跟他一同去吧。”
向莲生愣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十分不情愿：“我？我才刚回谷，还有许多事要做，怎么又要我出去……”
冯弱水道：“你这些日子给他开的方子我看了，估计对他没什么效用，你愿意在他身上试我也让你试，不过你还需出去多历练历练，路上要是想到什么药方，直接给他用就是了。”
等从冯弱水那里出来，向莲生看起来情绪不高，流羽想到自己这些天无辜咽下去的那些苦药，忍不住道：“莲生姑娘，原来那些药只是试验吗……”
向莲生心不在焉道：“那是自然，我现在对血毒瘴毫无头绪，只是想多试几次，死马当活马医。”
流羽心中暗暗叹气，心想你不愿意去，其实我也不想你跟着一起去。
不久流羽简单拿了几件换洗的衣裳，找到鹿遥，鹿遥以为可以启程，流羽却道：“还有一个人。”
等了半天，流羽才见向莲生慢悠悠赶着一辆驴车前来，车上捆着几摞医书古籍，几筐各式各样的草药，甚至还有一个正燃着炭火的熬药炉子……
流羽顿觉嘴里发苦，心想这一趟怕是逃不掉了。
连鹿遥也呆了呆：“姑娘，你这是去哪？”
向莲生冷淡道：“去哪？我也不知道去哪，你们要去哪？”
流羽解释道：“莲生姑娘要与我一同前往。”
鹿遥无奈笑道：“你若是不放心我，也该带个保镖，而不是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姑娘。”
流羽道：“莲生姑娘只是为我医治，还请鹿公子不要加害于她。”
鹿遥笑道：“你也不必如此信不过我，向姑娘医病治人，与世无争，我无意与神药谷结仇，正好晏谨将军近年来身体不是很好，到时候还要请向姑娘帮他看看。”
“晏谨爷爷怎么了？”流羽忙问。
鹿遥叹气道：“你去了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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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匹马并行于漠北的荒漠之上，云展姿和姜弃二人已经连续两天两夜赶路，路上只有黄沙相伴，未曾见过一个人影。
云展姿没说过到底要去哪，姜弃便也没问，只是看云展姿的神情，如同那满天黄沙一般，越来越凝重。
姜弃刚想说点什么，但她一开口就灌了一嘴沙子，连忙呸呸吐出来。
云展姿拉起披风挡住口鼻，问道：“姜弃，这么奔波是不是太辛苦了？”
“我倒还好。”姜弃学着云展姿也挡住口鼻，“就是看你脸色不太好。”
云展姿无奈笑道：“自从几个月前我到了漠北，没有一日能睡好，想要从无到有谈何容易……姜弃，要不要休息一会？”
“不用，你要是着急我们就继续赶路。”
“好。”云展姿应了一声便继续前行，不再提休息。
姜弃无奈，看来云展姿确实很急，自己有青枢经不那么容易疲累，但云展姿居然也不知疲倦似的，而且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真不知她到底是为什么。
二人又行了一阵，姜弃忽然在前方的沙尘中隐约看到一个艰难前行的身影，那人全身紧紧裹着披风，在风沙中显得很瘦小，迈出一步都晃晃悠悠，看来已是体力难支。
此地前后二百里都寥无人烟，这人如此前行，恐怕是要葬身在这里。
云展姿心无旁骛，只顾赶路，直接从那人身边飞驰而过，也没回头。
姜弃本不想管，但骑过之后，忍不住好奇回头看了看那人。
“吁——”姜弃急忙勒住马停下。
云展姿发现姜弃停下，回马过来问道：“怎么了？”
姜弃指着后面那人犹豫道：“看着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这时那人实在走不动了，脸朝下摔在沙土上，姜弃和云展姿骑马回来，姜弃跳下马，把那人翻过身来，是个年轻女子——
姜弃惊讶道：“林檎，竟然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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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夜幕之下，一处避风处，外面风声呜咽，云展姿点了一小撮篝火，看林檎还昏迷不醒，云展姿打开包袱，将泛着冰蓝色光亮的灵台光放在林檎身边。
灵台光如一把不融的冰一样清透，云展姿的剑气在其中流转，姜弃只在旁边看着就觉得浑身舒适。
感受到冰凉的剑气，林檎终于幽幽醒转。
姜弃道：“你终于醒了，好好的中原不待，干嘛跑到这种地方吃沙子？”
林檎看见姜弃也有些惊讶，刚想说什么，发现云展姿也在旁边，立刻默默坐起身。
云展姿道：“林姑娘，我佩服你的执着，但漠北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是蛮族的地盘，又有狼群出没，都一样凶残成性，你孤身一人碰上哪一个都十分危险。”
林檎低头依旧不说话。云展姿叹了口气，起身丢下自己的牛皮水壶和一袋干粮：“我最多给你这些，马我不能留给你，你这就转头回去吧。”说完云展姿冲姜弃打了个手势，打算现在就出发。
林檎对云展姿给她的东西视若无睹，她低声道：“我是来杀段轻冰的，她是不是跟你在一起。”
一旁的姜弃有点事不关己地瞅了瞅云展姿，等着看她怎么应付林檎这个大麻烦。
云展姿答：“是。”
林檎道：“带我去找她。”
云展姿摇头：“我凭什么带你去杀她？段轻冰是我最重要的同伴。”
林檎脸色铁青，指着姜弃又道：“那你为什么带姜弃去？你是要把她出卖给段轻冰吗？”
云展姿暗暗叹了口气，用手撑着头，一想到把姜弃带回去要先面对段轻冰，她就觉得头很痛：“我当然也没有这个意思。”
姜弃看云展姿好像陷入两难，于是提醒道：“段轻冰杀不了我。”
云展姿眉头紧锁，看了看姜弃，随后她打消了现在就走的想法，疲倦席卷全身，她在篝火旁坐下来：“算了，林姑娘，今夜你先好好休息，其他明日再说。”
夜更深了，姜弃蜷在篝火旁睡熟了，林檎盯着篝火，而云展姿躺下捂着头，只觉得困倦不堪又头疼得很，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漆黑的天空。
林檎忽然冷冷开口：“你不必如此烦虑，我知道自己讨人嫌，你放心好了，明日我不跟着你们，我会凭自己找到段轻冰。”
云展姿坐起身，无奈地笑笑：“你风尘仆仆而来不就是为了杀阿冰吗，倒也不必如此拧巴，我让你跟着我们就是了。”
这有些出乎林檎的意料，她一时不明所以盯着云展姿。
云展姿道：“我已经想清楚了，我可以让你跟着我们，但我想请求你一件事……”
林檎打断她道：“我知道你们是在对付蛮族人，我不会在背后对段轻冰捅刀。”
云展姿摇头：“你也是中原人，我相信你不会为了杀阿冰把我们出卖给蛮族，所以我不会特地请求你这件事……”
林檎问：“那是什么？”
云展姿道：“我想请你保护姜弃，我请她来是有件极凶险的事让她帮忙，但我实在不想她出事。”
林檎惊讶道：“她还用我保护？她武功比我强得多。”
云展姿微微笑道：“不是只有武功才能保护一个人……她之前也帮过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林檎看看熟睡的姜弃，犹豫道：“好，我答应你，我会尽力而为，但要是她冲动做什么事，我拦不住。”
云展姿道：“尽力而为，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第二天，姜弃一觉睡醒也不知昨夜林檎和云展姿说了什么，云展姿居然同意林檎跟她们一起上路。
姜弃上马前，悄悄跟云展姿道：“你不怕她和段轻冰打起来？我先说好，你们要是一起欺负她，我肯定帮她。”
云展姿笑道：“我更怕你跟阿冰打起来。”
姜弃道：“我肯定不会先动手，但也绝不会不还手。”
云展姿点头道：“我明白，我会说服阿冰的。”
姜弃默默瞅了云展姿一眼，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跟云展姿有些说不清的隔阂，不像一个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