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前路
深夜里，天上繁星灿烂，四野寂静，河上只有船身潎开流水的声音。
云展姿摇了一会船，也不知该把船开到哪去，于是松开手，让船自己在河上漂着。
姜弃趴在船边，肩膀以上都探出去，两只胳膊耷拉在水上，一直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
云展姿问：“姜弃，饿不饿？”
姜弃抿着嘴不说话，只摇头。
云展姿盘腿坐在她旁边：“我感觉，你的内力比以前强了许多。”
姜弃瞅了云展姿一眼，道：“我感觉你比以前黑了。”
云展姿一愣，然后自嘲地笑笑：“好像确实。”
“你不是去塞外了吗？为何会来这里？”姜弃问。
“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姜弃十分惊讶，“找我做什么？我现在人人喊打喊杀。”
“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但我觉得你并不坏，是不是和那些人有误会？”
姜弃伸了个懒腰，“没有误会，金应龙就是我杀的，我也要杀我爹爹，都没错。”
云展姿道：“为什么呢？”
姜弃想起金麒麟骂她下三滥，她恼怒地坐起来：“你去问金雨凰吧，她愿意告诉你就告诉你，要是她不说，你就当我是个疯子。”
云展姿摇头道：“我相信你是有理由的。”
“是吗？”原本姜弃很生气，现在怒气又没了，她又趴回船边，百无聊赖地玩水，“云展姿，那你找我做什么呢？”
“我想请你帮我做件事，但也不急，你先解决好你自己的事情再说。”
“我也不着急……”姜弃此时正迷茫，若是能有别的事插进来，让她不用去杀姜霂山，她正愿意做，“你说的是什么事？”
云展姿有些惭愧，总觉得有些对不住姜弃，“我想请你帮我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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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弃和云展姿回到船舱，佩娘已经醒过来，一看到姜弃便怔怔看着她，又不敢说什么。
姜弃连忙转身，背对着佩娘。
云展姿拉了拉她，悄声道：“姜弃……不要这样。”
姜弃偷偷给云展姿指了指自己衣服上的血污，又摆摆手。
云展姿明白过来，又和姜弃一起出去了。
随后云展姿找来自己的衣服，给姜弃换上。
姜弃一边穿一边道：“这衣服不像你以前穿的啊，以前云洲城的人都穿白，一个个都跟仙子似的。”
云展姿尴尬道：“我现在总不能让人知道我是云洲城的人，所以穿得越低调越好。”
姜弃没有很在意她的话，拎起脱下来的旧衣服，自己都很惊讶：“怎么弄得到处都是血，我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挨过打……”姜弃觉得很头痛，因为青枢经，她已经对受伤习以为常，可是像这样连挨打都全然忘记，还从来没有过，这样下去她一定会更加迟钝……
“姜弃。”
姜弃一回头，看到燕环真正靠在船边看她们。
“燕姐姐，怎么了？”
燕环真面色有些严肃，她瞥了一眼云展姿，又对姜弃道：“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不知为何，姜弃总觉得燕环真对云展姿有些敌意，她支吾道：“我打算跟云展姿走，有些事要做。”
燕环真直直盯着她：“那你娘呢？”
姜弃道：“我不可能跟她一起……她见不得我做的事。”
燕环真指着云展姿对姜弃道：“你到底要跟她去杀谁？”
“燕姐姐，你听到了？”
“我是做贼的，耳听六路眼观八方，你们说的，我听不清楚也能猜到，我说姓云的这位，你不觉得你是在利用姜弃吗？”
云展姿坦然道：“是，我承认，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燕姐姐，是我自己想去。”姜弃解释道，“我在中原也是被人四处追杀，去塞外散散心没什么不好。”
燕环真一时眼眶红了：“姜弃，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让人担心啊？杀人根本不能让你变好。”
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又回来了，比起被人憎恨，姜弃更怕被人关心……她吸吸鼻子：“你们真的不用担心我，为什么我说的你们也都不听呢？”
连燕环真也被她惹怒了，大声道：“那就随你便，爱去哪去哪，我就该看着他们剐了你，看看冯弱水的青枢经能不能在片肉的时候保你不死！”
姜弃笑道：“燕姐姐，那我痛死啦。”
“你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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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弃换好衣服又回到船舱，低着头若无其事地走进来，一屁股坐在佩娘的脚边。
金雨凰她们正在吃东西，看姜弃凑过来，连嚼都忘了。
一块饼子犹犹豫豫伸到姜弃面前，姜弃顺手接过来，小声嘟囔道：“我正好饿了。”
金雨凰连忙道：“那你再喝点水吧，别噎到。”说完她拿过牛皮水壶，却把水壶递给了佩娘。
姜弃塞了几口饼子，摇摇头：“一会再喝水。”
佩娘在旁边一直看着姜弃的侧脸，姜弃闷头吃完了饼，咬了一会嘴唇，开口道：“之后我会跟云展姿走，去塞外看看……你们呢？”
“你要去塞外？”金雨凰有些惊讶，“你去做什么？”
“金川城一直在抓我，我去塞外避避不是正好？”
金雨凰正不知说什么，佩娘低低叫了一声：“宝儿……”
姜弃忍不住抬眼看她，觉得佩娘的容貌有种遥远的熟悉，像是把她遗忘在心底的旧物全翻上来，在胸口不停搅动，令她十分难受……
佩娘接着道：“你一定要小心。”
姜弃点点头，“放心吧。”
佩娘忧郁地笑了笑，用手把姜弃垂下来的发丝捋到耳后。
“你……你们也要小心。”说完姜弃拿过佩娘手里的水壶，灌了一大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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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展姿和姜弃要从容城西北的孤狐岭出关，云展姿在那里备了马，她把船留给金雨凰，方便她们寻找藏身之处。
船停到了岸边，云展姿、姜弃和燕环真都下了船。
金雨凰和佩娘站在船头送别她们，只有曲慎思躲在船舱里睡觉，以免金雨凰把他也轰下船去。
等姜弃三人走远之后，金雨凰回到船舱，看到佩娘的布袋，这才想起来，问佩娘道：“怎么没有把这些给她？”
佩娘摇摇头：“她都这么大了，会嫌弃这些东西的。”
金雨凰叹了口气，看到曲慎思还在装睡，上去踢了一脚。
“你真不打算走吗？”
曲慎思一骨碌坐起来，他搜肠刮肚想了一早上说辞，现在一口气说道：“金雨凰，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不让我做的我坚决不做，我也算死过一次的人了，以前的事你别计较，我想跟着你。”
金雨凰扭头一看，佩娘已经去甲板上洗菜，要给他们弄些吃的，于是她无奈道：“我不想管你，你愿意待着就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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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骑上马，燕环真跟着云展姿和姜弃，一路烟尘来到孤狐岭的岔路口，燕环真道：“云展姿你先走，我要跟姜弃说句话。”
于是云展姿点点头纵马向西路去，姜弃勒住马，停在燕环真旁边。
燕环真道：“小姜弃，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跟着我，我陪着你去哪都行，只要你能开心……趁云展姿往西去了，你跟我往东吧。”
姜弃道：“燕姐姐，这样好吗，我都答应她了。”
“那有什么嘛，反正她不可能追上我们俩，对吧？”
姜弃此时终于笑得有些轻松：“那肯定。”
燕环真叹气道：“我不喜欢那个云展姿，你在刑场上时，我看到了她，那时她并没有出手救你，而是转身走了。”
“是吗？”姜弃倒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不穿云洲城的衣服，不拿自己原本的剑，是怕有人认出她。我说点不好听的，你已经在江湖上声名狼藉，她不会为你出头，她害怕连累到她自己，毕竟她是云弘渐的女儿，在摩笄山上，逼你跳崖的不就有她的老爹和哥哥吗？”
“是她弟弟。”姜弃纠正道。
燕环真摆手道：“这无所谓，反正她肯定是在利用你，万一有了事，也难保她会豁出命来救你。”
姜弃没心没肺地笑起来：“那不挺好的，我最怕别人豁出命来救我。”
燕环真拿姜弃没办法：“你性子太直，我是怕你吃亏。”
“燕姐姐，谢谢你。”姜弃认真道，“不过我还是相信她。你也要相信我，我能保护好自己。”
燕环真道：“既然你这么说，或许是我太多虑了。我本来就对喜欢使唤别人的人都没什么好感，但既然她是你的朋友，那就不必在意我的一点小偏见。总之，在塞外你一定要小心，要你杀谁也不要太执着，杀不了就算了。”
姜弃点点头。
“那我走了，小姜弃，后会有期！”说完燕环真便纵马朝东去了。
姜弃也勒过马，追着云展姿向西，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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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羽仰头喝下一碗又臭又苦的药，差点没吐出来，但向莲生在旁仔细地盯着他，他也不好意思不喝完。
“感觉如何？”向莲生问。
流羽忙点头，他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要吐。
“已经喝了许多天，希望会有用吧。”向莲生自顾自琢磨道。
“莲生姑娘。”门外有位老药农在等候。
向莲生走去开门，那药农道：“莲生姑娘，谷外来了位客人，说是要找一位叫冯流羽的公子。”
向莲生问道：“客人？长什么样子？”
流羽听到也走过来。
老药农笑道：“长得还不错，文质彬彬，穿着一身白衣，说自己姓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