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傅斯年捏着她的后颈, 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按,她被捏住命门,无法逃脱。又沉沦于他温柔的气息, 嗓音极轻缭绕于耳畔,如丝丝绵绵的蛊惑,让人不由卸下心防。
路臻抿了抿唇,把脸别开,硬着嘴皮道:“没有。”
傅斯年失笑,“那怎么不敢看我?”
她目光移回, 眼前却落下一道阴影。男人俯身吻住她的唇。他并不是个爱好说教的人,在两性关系中更偏好彼此间的亲密,有些话不必说得太透彻。
路臻没想到被他以吻封箴, 偏又极吃他这一套, 温凉唇瓣吻落, 叫她浑身都酥麻了。
心头最坚硬的一块,也不觉变得柔软。
她搂着他的腰,闭眼与他亲吻。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气息萦绕, 有种安定凝神的作用。头顶光线迷离, 让人更加沦陷其中。
身后的门倏忽被打开, 路嘉鸣手里提着一袋垃圾, 神情些微尴尬:“我扔垃圾,你们当看不见我就行。”
路臻哪肯继续下去, 方才的缠绵驻留心间,稍往后退一步, 与他分开,脊背靠墙。两手背在身后,指尖局促地勾勾缠缠。
她说:“很晚了, 要不你先回去吧。”
“就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傅斯年笑问。
起初他们相遇的时候,她还胆大包天的,三言两语就想把他往家里带。等到两人真正在一起了,或是他动了心,她反而步步后退,变得拘谨起来。
路臻没做好准备,脸颊烧热,抿抿唇细声道:“你自己家里也有茶嘛。”
“那怎么一样?”
“对啊,请傅大哥进去喝杯茶嘛。”路嘉鸣扔完垃圾回来,见两人还杵在门口,冲傅斯年挤挤眼睛,“我有道题不会,想傅大哥教我。”
两个男人心意相通,一拍即合。
进了屋,路臻去烧水泡茶,路嘉鸣识趣回房间,把空间留出来给二人。路臻在流理台前忙碌,身后被人抱住。
他问:“真没有需要帮忙的?”
“没有。”路臻垂着眼,熟练地把一勺茶叶舀进壶里,“泡茶而已,有什么要帮忙的?”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傅斯年说。
水烧开,气孔发出尖锐的沸鸣。路臻把水壶取出来,给茶叶加水。热雾蒸腾,笼罩在彼此之间。
她说:“其实钱还差一点,但我自己能解决,就不想麻烦你。”
“你的事怎么能算麻烦?”傅斯年吻了吻她的脸,替她把脸边发丝拢好,不遮挡住视线,“是我心甘情愿。”
“要万一你以后后悔了呢?”路臻忽问。
“后悔什么?”
“后悔……”路臻转头,双眸轻弯,透出几分狡黠,又像试探,“后悔跟我在一起呀。”
傅斯年静静看她几秒。
“还记得上回你来我家,我对你说的话?”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傅斯年说,“那不是玩笑话。”
路臻脸红了。
茶泡好,她扭回头去,用滤网倒茶,轻声说:“知道了。”
两人回到客厅,傅斯年说好要教路嘉鸣做题,路臻先去洗澡。等洗好澡出来,她换了身柔软的珊瑚绒睡服,走到书房前。
偌大的书房内,一个男人和一个男生坐在书桌前,男生抓耳挠腮的,面对试卷上的错题,苦恼万分。
男人很有耐心,逐道给他讲解错题,在草稿纸上列出演算步骤,分析思路。
就连路臻这个做姐姐的也自愧不如,或许因为是亲人,有时候路臻对路嘉鸣反而急躁,见他成绩提不上来,第一反应是责怪,却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屋内光线柔和,给男人的面容镀上一层温和亮泽,乌发乌瞳,五官俊朗,衬衫长袖挽至小臂,露出一截流畅紧实的手臂线条。
嗓音清润,像一把动听的琴声,让那些枯燥的理科题目,也变得生动有趣起来。
余光留意到有人站在门口,路嘉鸣目光望过来,“姐,你洗完澡了?”
她穿着身浅粉色的睡服,长衣长裤,毛茸茸的珊瑚绒面料。身后的帽子还垂着两只兔耳朵。
肤白唇红,前额刘海沾点儿水汽,耸在细眉和鬓边。
路臻说:“都快十一点了,该让你傅大哥回家了。”
路嘉鸣手里转着笔,戏侃道:“傅大哥可以不回去啊。”话说着,又瞧向傅斯年,“傅大哥,是不是?”
傅斯年没接这茬。从座位起身,“这题思路不难,回头你再按照我教的做一遍,下次遇到就该会了。”
他抬手敲了敲路嘉鸣的脑袋,些许警示,“不准随便拿你姐开玩笑。”
路嘉鸣佯装吃痛,“行行行,我做题,不打扰你们两个。”
路臻送他出门,两人在电梯间,傅斯年望着她,“那我先回去了。”
“嗯。”路臻轻声应。见电梯到了,他转身要进去,又喊住他,“诶,这周末你有空吗?”
她是他的秘书,自然知道他的行程安排。
虽然是多此一举,路臻还是想听他亲口答应。
“怎么了?”傅斯年温声问。
“这个月20号是爸爸的祭日,想你陪我回一趟北城。”路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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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算从高二辍学,路臻离家已经有三四年。他们常年为避债躲在外面,每年路鸿川祭日的时候才会回去一趟。
周末傅斯年开车,载他们一家三口回去。北城和南城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从上午开车出发,至少得下午才能到。
路嘉鸣一路上倒自在悠闲,耳朵上挂着耳机,手里还拿着一包薯片,随口问:“傅大哥这是第一次跟我们回去,算不算是正式见家长啊?”
樊淑伊原本对两人的关系还处于揣测,这次路臻主动邀请傅斯年陪她一起回去,是个傻子都能看出他俩在谈恋爱。
樊淑伊生怕路嘉鸣把事情给搞砸了,拧了下他的腰,“你少说两句,你姐姐还是个女孩子!”
“她才不害臊呢。”路嘉鸣吃着薯片,“我那晚看见她和傅大哥在门外——”
接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路嘉鸣手里的薯片被抢了。
路臻皱眉,“有空就多看会儿书,别以为外出就不用复习,下次月考再考四百多分,我看你就准备高考完去复读吧。”
“傻子才去复读。”路嘉鸣眼见路臻自己吃了块薯片,又从包装袋中拿出一块,喂到傅斯年嘴边。
傅斯年在开车,她喂过来,他就张嘴接。
路嘉鸣目瞪口呆,“那是烤肉味的——”
“添加剂而已,你还真以为有肉啊?”路臻回怼。话虽这样说,还是没再给傅斯年喂第二片。
傅斯年失笑。
轿车停在墓园外,傅斯年头一回来,县城不比南城繁华,墓园也稍显简陋。他跟随路臻一起进去,早些年家里还有资产,给路鸿川修了一块很漂亮的碑,地点选在墓园的中心处,依山傍湖,绿植繁茂。
路臻将花束放在墓碑前,拿手帕揩去上面的灰。傅斯年对她说:“我来吧。”
路鸿川去世时正值壮年,还不到四十岁的年纪,相貌年轻俊朗。眨眼十多年过去,儿女长大成人,妻子这些年奔波劳碌,容貌已有老态。
路臻轻声说:“爸爸,我们来看你了。”
傅斯年用红漆为墓碑描字。他写得一手漂亮书法,是几人中最熟悉毛笔的。他们一年回来一次,墓碑上的提字有些脱色。
傅斯年做这一行,听过路鸿川在业内的名声。却没想过会以这样的形式相见。
更未想过阴错阳差间,会与他的女儿成为恋人。
傅斯年描完字,将毛笔放下,牵住路臻的手。
气温微凉,墓园绿荫繁茂,空气更加低几度。她今天特地穿多件出来,抵不过寒冷温度,指尖都是冰凉的。
被他圈在掌心中,温热传递过来,让人莫名有安全感。
樊淑伊没忍住,抽泣起来。
路嘉鸣给她递纸。
“每年来你都哭,爸爸都要烦啦。”
路鸿川去世时路嘉鸣还小,还在穿开裆裤的年纪,自然对爸爸去世这件事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那一年家中发生巨变,好似天塌了,母亲一蹶不振,姐姐成天跟在母亲身后嚎啕大哭。
后来樊淑伊染上赌瘾,家里值钱的东西几乎都给高利贷搬光了,路臻断断续续上了几年学,终究抵不住生活压力,辍学出去打工。
他们一家也从北城搬离,辗转四处躲债。
“是妈妈对不住你们。”樊淑伊忏悔地说。
“没事,都过去了。”傅斯年搂了搂路臻的肩,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晚上他们没住酒店,而是回了路鸿川留下的祖屋。早些年这套房子被路臻的二叔骗走,说是用来替樊淑伊还债,实际被二叔一家人鸠占鹊巢。这几年路臻能赚到一些钱,答应每年还一万,把房子要了回来。
房子还保留路臻小时候的风貌,三层高的自建房,带一个几十平的小花园,爸爸在榕树下给她做了秋千,还种了花圃。
现在正值铃兰盛开的季节。
刚踏进院中,随风袭来淡淡的花香,不远处大片盛开的铃兰花圃,倒垂似花钟的形态。月色染上花瓣,迎风飘摇,像一朵朵银色的铃铛。
傅斯年微怔。
路臻从外面进来,肩头还披着他的外套,见他伫立在院中,下意识问:“怎么不进去?”
傅斯年回头,对上女生略带疑惑的脸,与年少记忆中某个画面奇异般重合。
他走到她面前,问:“小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