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傅斯年被她说得一愣, 没想到战火会无端烧到他身上。他失笑,“臻臻,我什么时候对你无情过?”
“那可说不准。”路臻哼声, 目光瞧着窗外。夜晚光色清寂,总叫人感觉有几分落寞。“释迦牟尼还讲究入世体会人间疾苦呢。”
“他体会过了,太苦了,所以出家了。”
路臻:“……”
路臻居然说不过他。
路臻扭回头,抱手靠在椅背里,莫名很生气。
傅斯年开车间隙, 掌心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哄道:“怎么了,生气了?”
路臻哼了哼。
“我总不会让你等我许多年。”傅斯年说。
吃过饭, 傅斯年送她回家。家门口前, 傅斯年搂过她的腰, 把她抵在墙壁,嗓音温柔,“今晚累吗?生了一路的气。”
路臻倒不是生他的气, 只是同为女人, 虽说并非亲身经历, 但代入傅心宁的角度, 苦心等待一个人多年却始终得不到回应,况且遁入空门与俗世断绝, 那种痛彻心扉根本不是普通人能体会的。
只是共情太深罢了。
路臻没头没脑地问:“你真的不会让我等你?”
“不会。”傅斯年低头吻她,与她唇舌间缠绵, “我若是负你,就下阿鼻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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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路臻请了半天假,路嘉鸣高三家长会, 樊淑伊最近在忙小卖部的事,无暇过来。正巧傅斯年下午没事,就开车陪她一道来学校。
三点半校园里已经满是家长,傅斯年泊好车,两人从车里下来。路臻问:“你下午真的没事?要不我自己去参加就可以,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没事,我也好久没回学校看看。”傅斯年说,自然而然地牵起她的手。
路嘉鸣一身校服,从不远处小跑过来,见两人一起出现,目光落在他们牵在一起的手。路臻有些不好意思,想把手抽出来,傅斯年没让。
路嘉鸣砸了两下嘴巴,问:“妈知道了么?”
“别让她知道!”路臻忙说。樊淑伊那个性子,非得拽着她问个不停。
“瞒不了多久的。”路嘉鸣意味深长地看傅斯年一眼。
傅斯年认同道:“弟弟说得对。”
原本路臻没打算那么快让家里人知道,想等两个人再稳定一些,可傅斯年在这方面倒是很主动,之前几次出手帮他们,过年又特地到家里拜访,即便有些话不明说,樊淑伊和路嘉鸣都猜到个大概。
只是大家都装傻充愣,不点破罢了。
路嘉鸣所在的十三班统共四十名学生,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距离讲台十万八千里远。路臻从小就是好学生,总被安排在靠前的座位,这辈子都没坐过教室角落。
傅斯年更不用说,打小上的国际学校,后来到海外留学,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是被老师捧在心尖儿上的学生。
大家都心知肚明,从一到十三班,按学生成绩排名,教室里的座位综合学生的平时表现,一般被安排在角落的,大多是成绩不好又调皮的学生。
路臻瞧着他那张江山一片红的月考成绩单,眉心拧得比麻花还紧,“四百多分,你能考什么学校啊?”
她语气不耐,“还坐在这个位置,老师能看见你吗?”
“我坐在后面是因为我高!”路嘉鸣匆忙解释,“再说我这回有进步好吧,上次只考了三百多!”
考四百多分还理直气壮。
路臻扬手就想敲他的头。
傅斯年帮忙说话:“不急,学习讲究循序渐进,有进步就是好事。”
“你听,傅大哥也这样说!”路嘉鸣冲她做鬼脸,得意洋洋的。
路臻更气了。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多月,家长会主要点评这个月学生的成绩情况,以及大学报考的相关事宜。
路嘉鸣虽然相比上次考试进步一百多分,在班上仍旧排名垫底,老师点评到他的时候,特意提及了家长,表示孩子成绩不理想,家长要多加监督,平时不要总忙于工作,忽略了孩子的学习。
路臻:“……”
傅斯年:“……”
两个从小学习优异,只受过老师夸赞没受过批评的人,在家长会上深切感受到了羞耻。
家长会结束后,路嘉鸣作为班上重点关注的学生,老师特意叫家长留下。路臻和傅斯年顶着羞耻,又被叫去训了一顿话。
从教室出来,天色已近傍晚。路嘉鸣两手插兜,在走廊外面等他们,路臻绷着一张脸,正要开口训话,傅斯年却打断道:“很晚了,不如先去吃东西?”
路嘉鸣知道这是在帮他呢。
他笑嘻嘻的,“好啊,听傅大哥的。”
路臻觉得今天就不该让傅斯年来,两个男人在一块儿,蛇鼠一窝的。
路上傅斯年开车,和路嘉鸣聊学习生活上的事。路嘉鸣两手兜着后脑勺,随口问:“傅大哥读书的时候谈过恋爱么?”
路臻正在喝水,险些被呛到。
余光下意识瞄向傅斯年。
傅斯年无奈淡笑了下,“没有。”
“怎么可能?”路嘉鸣来了劲,坐直身体,“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不早恋的?”
路臻听出话中深意,侧眸睨他,“你早恋了?”
“我不年轻了。”路嘉鸣煞有其事,“过了十八岁生日,是也是正儿八经地谈。”
路臻嗤声,“月考才四百多分,哪有女生想和你谈?”
路嘉鸣:“……”
路嘉鸣:“你这纯属是狗眼看人低了。”
前面拐弯,傅斯年大手抹着方向盘,划了个大圈,淡声道:“你姐没早些出现,我不敢谈。”
路臻:“……”
路嘉鸣:“……”
好家伙,人间情话高手在此。
晚上路嘉鸣说想吃海底捞,三个人进店找了处位置坐下。原来今天是路嘉鸣的农历生日。他们一般过的新历,按理说四月才是他生日,今天正巧碰上家长会,路嘉鸣省得单独回家被路臻训,才提出过生日这个免死金牌。
还非要吃人家的招牌拉面。
路臻来过这地方几次,回回都被他们过于热情的服务态度惊吓到。趁菜上桌前的这阵时间,路嘉鸣借了尿遁:“我先去趟洗手间,你们看看想吃什么。”
路嘉鸣走后,傅斯年搂她的腰,把她带进怀里,低声问:“怎么了,一直不说话?”
“你干吗帮他说话?”路臻叹口气,想起路嘉鸣稀烂的成绩单,“再这样下去他都不一定能考上大学。”
“臻臻,你总是对家里人的事很上心。”傅斯年说,“比对自己的事还要上心。”
路臻微怔。
菜端上来,傅斯年给她夹了片肉,在汤锅里涮。汤水沸腾,番茄的香气随热雾上升,缭绕于呼吸间。
灯光柔暧,他的嗓音同样温柔。
“第一次在巷口遇见你的时候,你替家里人还债。后来你进入公司,我才知道,你辍学的原因。”
肥牛片很薄,下锅不过几秒时间,由鲜红的颜色转淡。肉片熟了,他夹进她碗里,放下筷子,眸光望着她,“我希望有的时候,你能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路嘉鸣上完厕所回来,见路臻正倚靠在傅斯年怀里低声说什么,眼眶微红。光线柔和,火锅的热气很足,不排除他看错的缘故。
路嘉鸣问:“你们在聊什么?”
路臻不好在弟弟面前亲密,与傅斯年稍微分开一些,眨了眨眼睛,情绪缓和过来:“没什么。”
店内对于顾客过生日一向认真,还送来了鲜花、小蛋糕和头饰。拉面师傅在桌前展现技艺,长长的一块面团,被拉长甩动,面条在空气中飞舞,时不时划过他们眼前。
路臻生怕师傅把拉面甩她脸上。
一把面条拉好下锅,在热汤中迅速柔软下去。路嘉鸣用漏勺在里面捞了捞,特意将素菜放进傅斯年碗里,“姐夫,谢谢你今晚请我吃饭,祝你和我姐百年好合。”
路臻:“……”
路臻一口肉直接呛到。
傅斯年淡笑:“也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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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三个人一起回去,在电梯里的时候,路臻提起要搬家的事。
路臻说:“房子已经看好了,给房东交了两个月押金,月底就能搬。”
路嘉鸣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在电梯里都不敢吭声。
傅斯年透过镜面望她,“准备搬去哪?”
“还是南巷路那边。”路臻语气很淡,“妈妈之后要在那边开小卖部,想着租得近方便一些。”
“店铺的事也处理好了?”傅斯年问。
“嗯,差不多了。”路臻说。没告诉他钱其实还差点儿,但她跟店主谈好了,可以先欠着几万,之后还多点利息就是。
傅斯年没说话。
电梯到站,他们一起出去。
路嘉鸣很识趣地先进门,路臻还没来得及进去,手腕被身后的人牵住,稍用力往怀里一带。她被他搂进怀中。
走廊安静,柔黄的光线自他发顶垂落,男人面容清隽,气质清冷,此刻却不容反抗。
傅斯年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捏住她的后颈。这是他一种习惯性的姿势,好似抓住一只爱逃跑的小动物,捏住了她的命门,她便难以逃脱。
唇息贴在她的耳畔,嗓音很轻,“臻臻,你还是把我当作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