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入狱
葛峪摆摆手命召身旁手下:“卫苍,将她暂且压入天牢。”
秀霁并不反抗,任由卫苍将自己背手捆住。
葛峪淡淡朝秀霁点头:“望你理解,我作为一城主事,需多思虑谨慎些,只得委屈姑娘你了。”
秀霁被押送到门口,忽然停下脚跟,抬眼向葛峪:“大人既然不信任我,不如,我们打个赌。”
“这赌,赢了,我们共赢;我输了,你就当我是细作,杀了我便是。”
众人皆诧异抬起头,包括葛峪,他若有所思摩挲着下颚:“你说。”
翌日,渝州城外丹山马家寨内。
寨外探子来了一波又一波,木门未闭又起启,萧瑟寒风溢满整个内室。
瘦高的书生拢紧颈边狐裘,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骨扇。
他着这闲淡的心态反而更刺激身旁来回踱步的人,马秀本就看不起这白面书生,若不是碍于他背后的那位大人,早对他破口大骂,而非现下的唯唯诺诺,受制于人。
马秀实在气不过,走了十几个来回终于一掌实实拍在书生前的案牍上。
正垂眼的人被桌木骤然两跳惊扰,他瞥了眼面前粗悍的武夫,略有不满:“寨主有何事?如此激愤?”
“我为何激愤?”马秀愤然举手指向门外:“这些探子可是一批批的来,葛峪那狡猾的老小子不知是耍什么花招,连夜命人往城墙烽头往下浇了一盆有一盆的水,足足浇了两个时辰!”
“而你,却整天不紧不慢的,我都急死了!况我还听闻朝廷已派兵增援渝州,不知何日抵达,你不是说已经解决了钱理吗?那为何朝廷那么快就能收到消息?除了他的商队势力,天地下还有谁传消息如此之快?”
“定是有人告密!一定是葛峪!”马秀握拳咬牙道:“可他是怎么知道我们有动作,想要攻城的?莫非是我们的计划已被人事先知晓了?”
见对方还不动作,马秀又震了震桌板:“刘先生,你倒是说句话呀!朝廷军队要来,火可都要烧到眉毛了!”
“急有何用?寨主也只是道听途说罢,为这不确实的消息而焦虑,在下觉着不值,钱理和那渝州的佘州牧已死,拿下渝州不过瓮中捉鳖。”
“可是……”
见马秀还有迟疑,刘方平上身前倾朝他探探,轻声道:“万一这消息,恰好就是葛峪传出来,专门为了扰乱寨主你的心境的呢?”
“对啊!”马秀拍掌:“我怎么没想到,葛峪那书生一贯的狡诈作风。”
言罢他心愁放下,摇摇晃晃的招呼着兄弟吃酒去了,满面的喜气洋洋。
而他身后的刘方平则是摇头笑笑,小声说了句:“蠢货。”
左右侍奉的红玦疑惑道:“公子……为何哄骗马寨主?”
刘方平淡声道:“他若不信心满满,何人来屠渝州?渝州不乱,大王又何来名义发兵平叛蜀地?”
“要的就是名正言顺,死个马秀算什么。”他吹拂去碗里的浮茶。
“渝州百姓……无辜可惜……”红玦垂下眼。
她的话被刘方平打断:“成大事,怎有不牺牲?为达目的,过程不重要。”
他站起,看着飘窗外山下的溪流古木负手道:“我就是要让这天下……更乱一点。”
红玦则是看着寥落清瘦的背影,一时愣了神。
渝州天牢里
因未判定秀霁一定是叛贼,所以她的牢狱生活还不算太糟。
被衾,烛灯,吃食都未断过。
倒是钱霄,不顾钱霖的阻拦,三番两次的变着花样给她带点心来,守门的狱卒刚抬手颤巍巍的想阻拦,被钱霄一记飞眼瞪的又默默垂下手。
“小爷送个吃的怎么了?又不是劫狱!”钱霄大声嚷嚷。
秀霁本在牢内裹着被衾嘴张老大睡得香甜,忽的耳边炸起一道惊雷般的吼声,吓得满身激灵差点跳起。
“要死啊!钱霄,吵到老娘了!”
见祖秀霁起来了,刚刚还浑身是刺的钱霄霎时软了半截,哈腰将饭提篮小心摆在秀霁面前。
“姐姐你饿了吧,我来送吃的。”
秀霁满脸奇异,自打她入了这牢狱,钱霄就对她变了称呼,一口一个姐姐长,姐姐短的,还时时刻刻送吃食来……
她默默看了一眼自己身后成排的饭篮子,和眼前铁杆外的新饭篮。
钱霄满眼星星的怀住饭篮,另一手激动的朝秀霁挥挥:“姐姐,姐姐?”
有些无语,她叹气:“钱霄,你是养猪吗?我又吃不了这么多。这饭篮子,你就别送了,葛长史并未苛待我。”
钱霄见秀霁拒接,有丝泄气,一屁股坐在草垛上,垂头道:“那你何日才能出来啊,我担心……”
秀霁胸有成竹的神秘笑笑,她故作高深地比划出三根手指:“不出三日。”
言罢她从怀里掏出昨晚彻夜燃灯奋笔熬出的布条,交给钱霄:“你将这个给长史大人,叫他不要声张,演一场戏。”
钱霄懵懂接过。
葛峪晨起在自家院里打了一套五禽戏,酣畅淋漓后走入正堂,正想叫唤侍女后堂备水入浴,就被黑衣少年挡住去路。
葛峪摇头脱口道:“不可能放祖秀霁,她有叛国嫌疑。”
“我这次来不是要你放她,我是来传信的。”
他将东西塞到对方怀里,扭头就走。
葛峪看着来去汹汹的钱霄,弯唇:这是因为她绑了祖秀霁和他置气呢。望着少年近来抽条得迅猛的身高,他愈发感慨:小伙子长大了。
垂眼打开布条,行首几段看得他眉毛一跳。
他赶忙攥着布条往内室走去。
信送出去了,秀霁能做的只有等待。
她倚在牢里,不过几个睁眼闭眼,三日就这么过去了。
至第三日入暮,城内鼓声敲响,声声回荡下马蹄踏踏。
秀霁睁开眼。
有狱卒鱼贯而入,人群熙熙排开,站至中间的,是葛峪。
他背手道:“果然如你所料,马秀开始攻城。”接过卫苍传来的竹简,将之递给秀霁:“而西北的康王,昨日突然禁闭门庭,有人路过,听到了刀剑铁器的声音。”
“既然我说的属实,那大人能否,将秀霁放了?”
“那是自然。”葛峪面容和蔼。
“那劳烦大人给我备一匹快马和些许干粮,哦,再温壶酒,我喝个痛快,今夜就出城。”
“当然不行。”他一口回绝。
“为什么?”秀霁纳闷:“我已排除嫌疑,若我乃康王一党,怎可能把他行踪暴露,守城的方法我也告诉你了,放我走了便是,留我何用?”
葛峪命下人给秀霁解绑,好声道:“怎么会无用呢,战争多有变数,而我见姑娘你颇为聪慧,留下来,是个好帮手。”
言罢他朝秀霁拱手:“先前,我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你留下,余自会奉姑娘为上宾。”
葛峪自来守城有道,若有所防备,渝城危险大概率会化解,可她去长安的事可缓不得。
于是她踌躇片刻,还是摆摆手:“不,不留了。”
结果钱霄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雪白的小脸从铁杆夹缝处贴探进来。
他委屈的五官揉皱在一起,眼尾微红,细声朝秀霁撒娇:“姐姐,你不要走……”
秀霁眼角轻瞅一眼,心就软了大半,刚才还板硬的嘴皮子瞬间软了下来:“……好吧……我留下。”
言罢还不忘戳戳钱霄的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