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阵子
自从宸王不请自来落桌后，刚才讥嘲的众人一度哑口无言，堂内针落有声。有几位胆子大些的小姐们目光时不时看向宸王上下偷瞄打量，而后又低头憨笑。
后来索性胆子大了起来，一位貌美佳人直接站起身来，走到堂中屈膝行礼，发髻着珠簪步摇轻晃，举手投足间尽显风雅之资，奥妙身姿走过一众公子垂涎欲滴神情难掩。
开口更是如同莺歌晚吟。
“小女闵婉柔，斗胆不才不知今日宸王殿下行来未着礼相送，不过婉柔今日带了些珠蜜柿来，此柿子皮薄甘甜，食之如同饮清香甜蜜。若是殿下不嫌弃婉柔相将此物献上，与今日诸位一同分享品尝。”
还没吃上呢一众男公子便面带醉意了，秦路遥兴致勃勃看着这位闽婉柔，心想道：
“倒是听说过这位闽婉柔，家父是朝中兵部侍郎，为人温婉有礼，谈吐也得体大方，传闻世家子弟中就属她最受欢迎，现在看这一个个公子哥们的眼神就知道了应该不假。”
宸王应允后一盘盘火红珠玉大小的柿子便由侍女端进堂内，秦路遥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巧红润的柿子倒是觉得新奇。
看着这珠密柿一盘盘摆放在各位桌前，位居上座的宸王迟迟没有动静，公子哥们倒是坐不住了率先开口道：
“先谢过婉柔妹妹的心意，这柿子一看就可口好吃，在下先替众人尝尝，如何 ？”
也没见人搭理这位公子哥，他倒是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囫跄吞咽一个随后赞誉道：
“不愧是婉柔妹妹挑选的柿子，当真是不同以往，好吃非常。”
说着还举起手朝着闵婉柔比了个赞。
其他公子哥也随后不甘示弱都纷纷品尝起来，对着这个珠蜜柿一顿赞赏。
这样的举动反而惹得在座其他的贵家小姐们不悦，几人眼神互看了下，都无上手品尝之意。留得闵婉柔尴尬站着不知如何应对。
秦路遥见状拿起面前一个蜜枣大小的柿子，对着闵婉柔盈盈一笑开口道：
“婉柔妹妹心思细腻，这个赏菊宴我觉得就属你挑选的这个柿子最是应景，而且看着就很好吃。”
让闵婉柔十分意外这番话竟是刚才舌战群雄的秦路遥说出，两人对视一笑互相点首示意。
看着手中柿子，刚想剥开品尝却被一直没开口的宸王打断了。
“柿子性寒，秦家姑娘大病初愈还是少食为妙。”
一时间气氛至到冰点，无人敢开口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唯独秦路遥，与这位宸王两次交手都是无获而归，这次心中早已打定算盘要看看他们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手中剥柿子皮动作未停，还一边开口道：
“谢谢殿下关心，我身子骨已经无碍了，只是最近都在清淡忌口，现在这个柿子看着就甜如蜜饯，实在是让人垂涎欲滴。”
不理会宸王的劝阻，拿起刚剥的柿子就往嘴里送，不料半途还是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阻挠了。
伸手阻扰的竟是凌天纵，只见他笑眼眯眯拉着秦路遥手腕，夺过了她手中的柿子。才开口道：
“是凌某疏忽了，忘了秦小姐抱病前来没能多加照拂。既然宸王殿下开口了，这个柿子凌某觉得秦小姐还是不要吃罢。”
除了夺过手中的柿子，还顺带端走了她面前的食盘。
惹得秦路遥和众人一起一头雾水。心想道：
“一个柿子不至于…是想以此让我难堪？是不是太小孩过家家了。”
其他的公子小姐们见状倒是上手剥皮吃起，被端走食盘的秦路遥尴尬的干坐一旁，看着宸王与凌天纵两人似乎奸计得逞样。
她深呼一口气，按耐心中怒火，起身看着宸王道：
“既然不能吃，还得看着各位吃真是心痒难耐顿感不适，不扰各位雅兴，路遥出去透口气。”
说完对着他屈膝行礼过便离开了，路过侯家两姐妹时余光撇过还能看见她们在掩面偷笑。
懒得搭理她们，和阿悠一起走出门外到处逛逛。
虽正值金秋，但是这个别院的院落内还是栽种了许多四季常青的绿植，偶尔有枯黄掉落的树叶也清扫得很及时，院景布置和寻常的大户人家们也大有不同，树木花枝繁多不熟悉路转起来如同幽森迷宫般。不难看出院子主人对事物追求不比寻常，想法或许还有些天马行空，性格也应该是颇为执着之人，与凌天纵那个小花狐狸倒是吻合。
两人转了两圈出来，瞧见一片湖景，湖中还搭建个凉亭，站在亭中正好是院中景色的最佳观景台。微风呼来刮过湖面涟漪，波光粼粼胜似暖阳，让人能短暂地忘却秋风的寒凉。
秦路遥抬头来感受这秋风拂面而来，连风中都带着清新草本菊香。
“就在这儿坐会儿吧，这堂内人多闷得很，我们不急着回去。”
见着秦路遥惬意享受此景，阿悠虽有犹豫片刻，尔后也不忍劝阻此举是否有些失仪。反倒是关心问道：
“这景虽美，但是毕竟受着风吹，石桌石凳的坐着也凉，阿悠替小姐取个斗篷来披着吧。”
日落逐渐西下，再过半个时辰就落完了，此时站在这亭中确实能感到微凉寒气。
“嗯，去取来吧，麻烦阿悠了。”
阿悠听完乐呵一笑道：
“怎么会麻烦，小姐坐这里等一会儿，阿悠很快回来。”
说完便转身迈着小碎步快步离开了。
秦路遥一人留在原地呆呆的看着逐渐西下的暖阳，西下照落微泛橙光的湖面映照回她的秀丽脸庞，今日走了一路夕阳照拂也感觉有些疲乏双眸微垂，头挨在梁柱上差不多就快要困觉过去。
暖和的披帛盖上了她的后背，还没看清来人的秦路遥打了哈欠伸了下懒腰，慵懒散漫地开口道：
“阿悠你怎么手脚这么快呀。”
边揉眼睛边伸出手想抓起阿悠的手摸摸看冷吗，好在眼睛比脑子快余光瞄到身前站着的不是一袭鹅黄襦裙的阿悠，而是一身玄色暗纹袍，袍子上的暗纹图样看着眼熟，意识到来人是谁的秦路遥双瞳放大连连后退两步，手还尴尬停在半空没记起收回。
“冒犯了，不知宸王殿下此地。”
意识到自己的窘迫，迅速收回了悬在半空尴尬的手摸了摸鼻子。
“快入夜了，就这么跑来不怕又惹风寒，你这身子骨还能被你折腾得起吗？”
边说边拿出一个软垫放在石凳上，示意秦路遥坐此。
虽不明所以但是秦路遥听出了他后半句话中之意半带嘲讽了她前几日装病避客之举，看了眼软垫带着疑问口吻问道：
“特意替我拿一路过来的？”
顾言祈笑了笑凌凌波光泛入他的一双桃花眼中，如沐春风。用深情专注地眼神看着秦路遥开口道：
“当然，瞧见你这穿得这般单薄，想来你也会到这边小憨，这儿风大怕你又吹病了。”
看着他的桃花眉眼，秦路遥勾唇一笑顺势坐下。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虎口拔牙招惹这位宸王殿下。
“殿下明知道凌天纵的那个法子在我身上不管用。”
顾言祈哼笑两声也学着秦路遥今日般，身子压前靠近她双眸紧盯着她缓悠悠的开口道：
“本王怕你着凉了，特意替你拿来软垫和你现在肩上的披风，你也不想着如何报答本王？”
四眼相望，顾言祈身子压得又近，都能看到他根根分明修长的睫毛有些紧张的微颤，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秦路遥也看着他的眼睛用平静的口吻开口道：
“宸王殿下对这里环境怎么这般熟悉，我比你来早些都在院子中转了两圈才找到此处的，殿下又是怎么知道这儿有凉亭，这儿还风大？”
顾言祈双瞳震惊闪躲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已被秦路遥尽收眼底。
“殿下不必慌张，我们不是敌人。所以殿下有什么想说想问的便问吧。”
迅速恢复冷静的顾言祈也卸下那副微笑伪装淡淡问道：
“你不怕就我们目标不一，本王另有所图？”
这个问题倒是让秦路遥乐哼哼起来。
“路遥只关心你们否信任我，良禽择木而栖我既然选择你们，自然也希望这份信任是互相的，殿下觉得呢？”
对方思量了片刻又问道：
“你何时选择了信任我们？”
秦路遥不假思索道：
“从我确定我们是同类人，有同样的目标开始，殿下和我要找的东西一样的不是吗，为什么我们不能携手共进呢？”
顿了顿又紧接着补充道：
“从你们查我开始，到我撇清了嫌疑，再到我几番识破你们，还不够当一同合作的拍门砖吗？”
看着秦路遥眼神里有几分坚定，顾言祈无奈地摇了摇头替她裹紧了些身上的披风。
“本王暂且当你失忆是真，若是在今晚前你能查出本王想要的线索，本王便答应与你合作。入夜了，小心着凉，夜宴也快开始了回去吧。”
此时秦路遥才想到阿悠还没回来，猛然后退两步隔开距离。
“宸王殿下先回去吧，一同回去被人撞见了不好，我留在此处等我的丫鬟阿悠。”
难得瞧见一向淡定的秦路遥露出如此神色，难忍逗起她说道：
“三次相见每回你都是镇静模样，这番着急还是第一次见，是担心被人撞见怀疑我们的关系？还是但心那个婢女阿悠？”
提到阿悠时秦路遥面色不悦不忍皱眉道：
“每个人都有被触及的底线，秦家的尊严就是我的底线，阿悠也是秦家的人，宸王心思还是放在别处些好。”
看着秦路遥那眉头紧皱怒颜模样，顾言祈倒是突然觉得眼前之人卸下伪装动怒的模样甚是有趣可爱，忍不住伸手轻轻抚平她的眉间，带着安抚的语气说：
“本王做事还犯不着用一个小丫头来威胁人，只是方才出来时命人拦住宴内之人不得外出，恐怕她替你去取斗篷回时被拦住了吧。”
听闻阿悠无事秦路遥语气才放得平缓些。
“不假思索的怒言，唐突宸王殿下了。也出来许久了，我们回吧。”
夜幕降临，月挂梢头。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在这院落园景中，秦路遥在前，夜色升起她便不认得路了一直在院子乱窜也找不到来时的路，顾言祈则是离她三尺之远也不靠近她，只是面带笑意地跟着她一同在这院子绕圈乱窜。
“殿下既然认识这里的路为什么不领我们出去，反而跟我由得我们一同在这绕圈乱找。”
顾言祈听着秦路遥的抱怨话反而笑意更浓了。
“不是你说的嘛，我们不同回去被撞见不好，本王又放心留你一人在此迷路，只好一路跟着。”
这番话惹得秦路遥更是眉头抽抽，一字一顿道：
“是我多嘴了，还请殿下带路吧。”
看到她怒眉不悦，这才领着她走出这个森林迷雾。
来到堂前时阿悠正在焦急地踱步绕圈，看到秦路遥身影也不顾站她身前的径直跑向秦路遥处。
“小姐你没事吧，他们方才拦住阿悠不让我过去，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吓死阿悠了。”
拍了拍阿悠焦急紧拽自己衣袖的手，安抚道：
“没事，遇到宸王殿下闲聊了两句，进去吧。”
等他们进到宴中时，焦急的众人已经伸长脖子等他们归了，若是秦路遥一人不在没事，但是宸王殿下也不在了，没人敢喊这个晚宴开始，只得焦急等待着。
等两人坐下，侍女们也将菜肴一一端上，秦路遥脑里还在分神想是什么样的线索，需要大摆宴席去找，全然没留意到众人此刻正对着她指指点点。
等她回神之时还是阿悠在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凑上她的耳旁细语道：
“小姐，现在众人都在偷摸议论……你身上的披风……”
这时她才意识到众人都在低头口舌细语，又看了看阿悠手拿着她的杏色斗篷，自己身上披着是顾言祈的，方才没想起来还给他，又要沦为这群人的口舌八卦了。
“小姐不然阿悠替你换下吧……他们都看着”
秦路遥拦住了阿悠刚要帮她取下披风的手。
“阿悠不用，就这样吧此时取下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问心无愧便不怕他们闲言乱语。”
阿悠应过默默地退回身后端站。
酒壮人胆，三巡过后见宸王一直没出声公子哥们胆子也大起来，一直与心仪的小姐们攀谈。一时间小声说大声笑的哄闹氛围充斥宴席。
更有互相看对眼的两人互相敬杯起来，没有与之攀谈搭话的秦路遥无聊的用汤勺翻弄着眼前的羹汤，看着炖盅内的软烂骨肉，又回想起今日柿子那一幕，突然闪过一丝大胆的猜想。
为了证实她的猜想，她举起酒杯找到今日偷瞄她之人，唤住他豪言壮语道：
“不知这位公子唤何名，路遥看着公子好生面熟，不如路遥敬公子一杯，重新认识一下。”
说着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被她唤住的公子还手足无措眼神躲避欲逃走般往其他公子哥身后躲。
侯家两姐妹见此立马奚落起来。
“这路遥妹妹看上是人王公子了？怎么好这般心急，看吧王公子吓得，正满地躲藏呢。”
“路遥妹妹今晚一直沉默少语，我还当是自命清高呢，没成想也这般猴急，妹妹是看上这王公子些什么了？听闻这王家可是家财万贯呢。”
侯家两姐妹一醉一舌的搭话嘲笑道，秦路遥也不是好面之人，反倒跟着奉承问道：
“路遥年纪小不懂事，让两位阿姊见笑了，这王公子可是王子奇？”
隔着一段道的王子奇听闻秦路遥直唤他的名字躲着更是深藏，惹得侯家两姐妹得意上脸了。
“哈哈哈！看来路遥妹妹早就有心打听过，可不是就王子奇公子嘛，可入得妹妹贵眼啊。”
已经将事情大致猜摸清楚的秦路遥将酒杯再次斟满，举起对着那躲藏的王子奇说道：
“是路遥唐突了，再自罚一杯给王公子赔罪。”
正当她想再次一饮而尽时，一只手又拦住了她。又是凌天纵这个小花狐狸，不过秦路遥这次似乎并不意外，反而一切都像尽在她掌握之中般，还没等她开口凌天纵已经将她酒杯取走并道：
“在下这果子酒虽好，但还是辛烈了些，秦小姐还是莫要贪杯了，看秦小姐这豪言壮语怕是已经醉了，阿悠送你小姐回府。”
凌天纵言语间不似平日笑面狐狸般，反而更像人前露出本色有些威严冷静，阿悠赶忙扶起秦路遥，礼过就将自家小姐拉走了，也不管她醉没醉。
扶着秦路遥两人走处别院门口，阿悠迎上马轿正想回程时，一个声音打住了她们。
“坐本王的马车吧。”
声音正是跟在他们身后的宸王顾言祈，秦路遥此时已经不再意外了，对着一头雾水的阿悠说：
“阿悠你做坐马轿先回府，披风披着别着凉了，我随后就到不会很久。”
不等阿悠回复，秦路遥已经转身看着顾言祈微笑道：
“好啊，先谢过宸王殿下，我想我也猜到了殿下想找的东西，不如边走边聊。”
看着秦路遥脸色稍微有些泛红，拉起她的手拦腰抱起她。
“夜里路抖，本王的马车可没有轿凳，边走边聊吧。”
两人身影逐渐消失在一面茫然的阿悠视线内。阿悠做无哭无泪状，今日发生了太多事情都是她消化不了的，如今还是两人同去一人回，这下可怎么给李管事给秦老爷交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