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生人哀
虽然秦家丧事也过了数日有余，但秦家祠堂中依旧是香火不断。秦路遥借着为父亲抄写往生经为由，一个人呆在这个祠堂中拓印字迹。
既然是入侵者，想要活下去，只能先一点点去迎合原先者的习性。可以失忆，可以性格大变，但若是字迹都不符，指不定会被封建思想当成邪祟入体，去斩首示众还是浸猪笼。
这是秦路遥看过许多本穿越小说悟出来的道理。虽然实践起来不是一般地困难，但是给了她一次活过来的机会，她便不想放弃。
除了字迹问题外，还有大大小小许多事情等着她去解决。
第一件事情就是秦父的死因。
秦家出事是在去南马城上任的路上，秦父是定远将军上任一行虽只带了数名家丁未带行将，但是一敌数十几乎不成问题，疼爱的女儿也在一行之中，哪怕是拼了命至少也会护得女儿逃出生天。要么凶徒一行是整队行军队，要么背后就是有着蓄谋已久天大的阴谋。
秦路遥醒来时身上除了手指外伤并无过多内伤，碍于女眷身份也没有仵作验伤，秦父的尸首则是宫里直接派人检验，甚至跳过了吏部。显然第二个的可能性更大。
但是她现在掌握的线索还是太少，别说缉凶连自保都成问题。
“小姐，我给你拿了些茶点，你多少吃些吧，你这几日总是在祠堂里抄经念佛，吃得又少，又不愿走动，阿悠怕你身子撑不住。”
秦路遥事情想得出神，没留意阿悠进门的步伐声，被吓到了一跳，把阿悠也吓得端手中的热茶尽洒，急得阿悠连忙又跪下，就差三拜九叩首了。
“惊着小姐了，是阿悠的错，阿悠不该如此唐突的。”
她连忙将阿悠扶起，接下她的茶点托盘，掸了掸膝上沾惹上的香灰。
知道阿悠不是唐突了，是原先的秦路遥武艺非凡，旁人近身些许都能察觉，而自己只是想事情稍微出神些，连人端着盘子走到自己背后都不知晓。
“多大点事，怎么又跪下了，出去庭院吃茶点吧。”
拉着阿悠走到庭院中将茶点托盘放在石桌上，茶点都做得十分精致，各尝了两口，味道果然不输相貌都非常可口。
“这是府里做的吗？清清淡雅的十分好吃。”
甚至有几只兔子造型的，生动可爱的造型甚至不输在二十一世纪甜品店里昂贵的奶油慕斯蛋糕。
“不是府里厨子做的，许是李管事在外买归的。看着样式如此精美，应该是雀鹰楼才有的东西。”
阿悠话语间也盯着那些茶点，看似恨不得眼神会长出味觉替她尝一尝似的。
“想吃就吃，看你这馋猫劲。”
说罢就拿起一件茶点往阿悠嘴里塞，阿悠不敢相信的眨巴眨巴着眼睛，接过递到嘴里的茶点小口小口品尝起来，看神情目光，应该是很喜欢吃。
“真的非常好吃，阿悠第一次吃到如此好吃的东西……”
阿悠后面几个字声音小的可怜如同蝇语，但还是被秦路遥听了去。
“我既然想不起来事情了，阿悠可愿意带我四处走走，我尝这茶点味道十分熟悉，阿悠今日便带我去这雀鹰楼去看看吧。”
一边说着就一边拉着阿悠起身离开，想带这个可爱妹子去吃好吃的是其一，也觉着私下走动四处看看了解下总比在家抄经文强。
换上了原先秦路遥喜欢的衣服配饰，连时常佩戴的短刀匕首也没落下，磨磨蹭蹭半天终于出门了，这是秦路遥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第一次走出这个禁锢的大门去真正了解这个世界。
秦府位于楚安城的略微偏远些的路段上，那日听家仆们闲聊听闻，府宅还是先帝赏赐的，之所以偏远些还是为了女儿在临近街道上也能驰马，
看来秦父对自家儿女真真是极好的，自己竟然用了他人儿女的身份躯壳，理应也该为他们报仇缉凶，想到这个秦路遥下意识的握了下拳头暗自发誓道。
“既然是先帝赠予的府宅，那皇帝岂不是刚登基不久？”
秦路遥突然想到这个问题，凑近阿悠身旁耳语问道。
“小姐还是小声些好，这里不宜议论主君……”
秦路遥在阿悠的不自在中意识这个朝代皇帝地位就是绝对的，单就是私下议论也是大不韪。
“我明白了，谨言慎行。这里不方便说话。”
阿悠没想到一向对这些礼数不开窍的小姐今日竟能从自己的窘态中看出不妥，回想到自从小姐醒来对自己与平日可谓是大不同，不止是更平易近人，如今也开始学着为人处世了。
秦路遥倒是没多想，拉着阿悠就往外走，虽说府邸离集市远了些，没想到出了门走两步路居然也有卖糖葫芦的小贩，秦路遥顿下脚步，看多了两眼小贩与糖葫芦。随后冲小贩挤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
“我今日非常想吃糖葫芦，奈何刚吃了茶点实在撑得慌，小哥你看我出门一趟回时你还在否？到时我再吃上一串。”
小贩先是一愣，连忙点头哈腰道，
“小姐要是想吃自然是有的，我便在这里等小姐回府再吃好了。”
她笑眼眯眯似弯月十分好看，冲着小哥甜甜一笑羞得他只敢看着自己脚尖挠头。
“说好啦，我同妹妹先去逛街，回时再尝尝你家的糖葫芦。”
说罢就拉着阿悠离开了，往雀鹰楼方向走去。
楚安城不愧是是淮宁国的首都，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了集市，这雀鹰楼便开在这集市的正中心地方，无疑是这里最豪华最气派的酒家。
秦路遥此时也猜想到一二了，如此气派的酒楼位于正中心，其实大可再偏远些许就能让客人更安静的享受美酒佳肴，偏偏开在正中心，想必就是楚安城里的信息网，甚至其爪牙能甚至于淮宁国有贸易来往的其他国都。
“李管事他大老远，跑来这里买茶点……”
秦路遥低声嘀咕着，看来这秦家里里外外都是秘密，自己如今被也不得不被迫卷入这漩涡当中。
她与阿悠二人刚刚踏入雀鹰楼中便被楼内景象震住了，不止是雕栏玉砌，珠围翠绕，上到纯金烛台，细致玉雕的屏风，就连抚琴的歌姬也穿着金丝绸缎，无一不在透露着这里的富贵豪气。
“看来这雀鹰楼的主人不止有点门路，恐怕也是富比王侯之人。”
此等富丽堂皇之地秦路遥只在小说话本和黄金档狗血剧里看到过，没想到了自己身上剧情发展能更狗血。
一旁的阿悠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被唬得往秦路遥身后缩了缩，扯住她的衣角，躲在背后细声说道，
“小姐，阿悠听闻这雀鹰楼平日来的都是不好惹人物，这堂内竟比宫殿都豪华，传闻应当不假要不我们还是回吧……”
笑了笑秦路遥任凭阿悠扯着衣角，领着她继续往堂内走去，她们现在就跟老鹰护犊子似得姿势也引来了在座不少人的目光投射。
“来此地的都是些不好惹的人物，那今日我们也进来了，那不说明我们也不好惹？”
她扫了扫四周，想寻一处空位落座。正疑惑她们两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却没有店小二来招呼落座，确实和平日些酒楼不一样。
“这位姑娘说我这儿可与宫殿比肩，看来姑娘是宫里来人？”
一位年轻公子的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吓得阿悠险些跳起来大叫，秦路遥也被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回头看向身后来者。
那男子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模样，品貌非凡身形板正修长，一身玄墨暗纹锦绣长袍，腰间别了一个盘蛇图样通体碧绿的翡翠玉珏，手中还盘着一串檀木佛珠，一双桃花眼眉目着笑意看着秦路遥，短暂的眼神对视却让秦路遥感到丝丝凉意，
“公子玩笑话，我与舍妹路过此地闻见酒香阵阵，想说来品美酒佳肴，舍妹第一次来如此华贵之地，言语冒犯了，还请公子见谅。”
言语间秦路遥不忘把阿悠往自己身后拉了把。
“在下刚命下人开了一坛妃子醉，没想到姑娘门前路过也能闻见这沁沁酒香，看来姑娘确实也是不好惹之人啊。”
届时秦路遥也意识到，从她们进门开始一举一动都在此人眼皮底下，那么眼前的这个男子便是这个雀鹰楼的主人，最不好惹的那位，她们一来就惹了一个大的。
“可是这楼里不对生脸开放，刚到此地我们姐妹二人不懂规矩，还真是叨扰了。”
丛林法则第一条，面对未出招的猛兽，不能先跑，静观其动。秦路遥心里默念着，手不自觉扶上了袖口里藏的短袖剑。
“秦小姐哪里话，可是在嫌弃在下招待不周？”
她双眼震惊，但比她更先做出反应的竟然是阿悠，一向胆小的她这时站出来把背后交给了自己。
“公子既然认得我家小姐为何还处处为难，莫非是觉着秦府今日好欺负不成。”
阿悠厉声怒颜道，在她的心里秦家是她从小护佑她长大的地方，不管自己是何身份地位，秦家的尊严就是她的尊严，甚至高于自己生命的奉献精神，这点也让秦路遥很会头疼，这是如同父母对孩子不设无下限的给予和付出，这份担子太过于沉重，压得大家都一起沉溺，窒息……
“阿悠，无事你先退下，想必公子也只是玩笑话。”
秦路遥这番话是说给阿悠听，也是说给前面这个不明动机的男子听的。
“是在下唐突了，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话，给秦家小姐致歉，秦小姐请楼上雅间入座吧。”
男子笑了笑，盘着佛珠的手背到身后去，带路领着二人往楼上雅间走。
楼上雅间内比起楼下的奢靡之风，则更多了一份诗人气息，没有了纯金的烛台，反而换成了山水墨画，古词诗笺。仿佛房内一阵清幽竹香将楼上楼下完全切割成两个不同的世界体系。
两人刚坐下侍女便端着一壶芳香四溢的毛尖白茶，一改刚才视而不见的态度。
“方才是在下怠慢了秦小姐，还望秦小姐不怪罪才好。”
说着就给二人斟上热茶，秦路遥手尖轻抚着杯边却不举杯畅饮，低眉浅笑着。
“公子这番好茶相待，路遥却不曾知道你姓名，这该如何道谢才好啊。”
男子听完一愣，也跟着露出了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早些就听闻秦小姐身体抱恙有些忘事，奈何秦府大门紧闭无从探访，没想到竟然忘事到连在下也忘了。”
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以前他们两个认识，那为何刚才相见时还这么见外，这下倒好反而成她的不是了。
“这些日子秦府发现变故，很多事情属于我也记不清了，原来我与公子竟然是旧相识，那公子刚才见我为何又如此生份。”
“许久未见，秦小姐与当年可谓说是变化不小，天纵一时间还真不敢上前相认，”
“天纵公子哪里话，如今我一人撑起秦家自然不能如同往日模样，再说变化再大再忘事我都还记得我爱吃你这雀鹰楼的茶点呢。”
秦路遥话语间还不忘装作闺家小姐模样低头捂嘴抿笑。
“方才我府中李管事来过给我带回了一份茶点，奈何我这贪嘴的丫头嘴不留情竟给我全吃了，我也馋你这儿点心许久，这不就自己来了。”
“原来如此，以后路遥只管派府中下人来告知天纵即可，在下定亲自为你上门送去茶点。”
凌天纵这番话不禁让秦路遥眉头微微皱起略显猜疑心想， 这是不就是现代年轻人常说的，保持联络的意思。
秦家现在哪怕是大门敞开，也没几个秦父的昔日好友往日同袍上门悼念，来的人也是礼数上的客套。而如今这位公子哥非但不避讳白事，似乎还有意在此时与秦家交好。
“那先谢过天纵公子的好意，若是公子登门拜访秦家自然也好茶相待，今日夜色已晚路遥就不叨扰了。”
秦路遥朝着裴天纵点头微笑谢过，便和阿悠快步离去了。待到她们走远时，屏风内侧一直盯着她们的黑影的才缓缓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