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母亲
暗格的小门微微敞开，露出其中的一个硕大白色瓷瓶。
白猫从纤细的瓶颈处下口将它叼了下来，还不忘将那暗格按了回去。
徐婷已经彻底凉透的心，再次燃起最后一丝希望。
明天就是土匪要离开鹤城的日子。
明早就是她的死期。
那些人已经彻底没了耐性，不管这里还有什么宝藏，他们都要快点离开鹤城，与疾风寨大部队汇合了。
看着面前这只聪慧异常，让她怀疑是妖精的小白猫，她忍不住发出微微的细弱声音，
“谢谢你。”
谢谢你带给我最后的希望。
明天他们会有践行的庆祝活动。那会儿只要是他们的疾风寨的成员，都会参与聚餐，包括蔡俗。
她知道的，从最开始土匪进入鹤城那日起，她就开始留意了。
土匪为了谨慎，不会将所有人吃饭的地方聚集在一处，不会用同一个来源的食材，不会让同一个厨师做饭。
甚至做饭之时，还会有其他土匪监督，绝不让任何人有在饭菜里下毒的可能。
所以向饭菜里下毒是痴心妄想。
更何况，明天还是那么重要的活动，看守人数和环节严密程度至少翻倍的严苛。更何况，这是对一只小猫咪而言。
所以不如在餐具上下毒，在桌椅上下毒。最谨慎也对小猫咪而言实操性最强的，就是在桌椅边下毒。
但她忽然不知所措。
告诉一只小猫咪在桌面边边处，在人手会扶到的地方下毒？怎么描述？
白猫感知到她的呆滞，有些疑惑地亲昵蹭蹭。自己已经完成了小主人的任务，小主人该带自己去带回头颅才对。
徐婷顿时如鲠在喉。最后的机会，她还是没能抓住吗？
白猫看到她流下了泪，连忙乖巧的蹭蹭安慰。
它不明白。
为什么主人和小主人都变得这么容易伤心呢，以前不这样啊？还有男主人，怎么好久没见到了呢？
它又叼起白瓶，示意她自己做到了她所布置的任务，所以不要伤心了。
徐婷指尖触到瓶身，看着面前的白猫，目光如炬，灼灼发出亮光，
“白白，你趁现在天还没亮，把这个瓶子里的水水倒到那伙坏人吃饭的桌子边，最好是桌边底下的位置。他们大本营就在两条街前面。”
末了，她平静的闭上双眼。
一切结果她都接受。她能力如此而已，白白过来至少给了她最后慰藉。
白白叼起瓶子，一步三回头看着小主人。
才坚定从气窗跳走逃出，蹿到屋顶。它没有时间给崽子喂奶，支开又要凑过来的三小只猫崽子，短暂叫了几声，再度叼起瓶子飞跃。
它听不懂，但并非完全听不懂。日常相处里她会和主人玩闹呶，会和主人有所交流。
如果在听到特定音节时，表露出的动作对了，主人会给它奖励。
它是聪明的小猫，得到过很多奖励。
桌子，桌子，它在寻找‘前面的。桌子’。
真让它看到了。
街道上摆着许多桌子，它不知小主人说的是那个，就绕着每个桌面上撒了些水水，跳了很多张桌子，直到每个桌面都有。
最后还剩一点，它便将那尽数倒在最大的一张桌子上。然后快点折返，告诉小主人头颅还没有给它取呢。
天已经有些亮的趋势了。
徐婷手脚早已因长时间充血而溃烂坏死。
她看到开门的士兵，知道自己死期到了。被粗暴的拖了出去，像拉着的不是人而是牲口般。
小白猫回来了，但这里已经没了徐婷的踪迹。
它只能再度回去，寻找自己的幼崽。
它也很疲惫，长久没有进食，奶水并不充沛，但也够三只猫崽子吃饱了。
头颅不见了，小主人也不见了。它急切的想要找到小主人。三只小猫安稳睡了一夜，这会儿精力充裕，灵活的跟着它到处窜来窜去。
终于，在那摆了许多桌子的地方，她看到了小主人。
小主人被一个大汉按着脖子，另一个人狞笑着，手中血淋淋的大刀几乎要挥下去。
在她旁边一排，还摆着三颗头颅。第一颗已经腐烂生蛆，旁边两颗也引来了苍蝇。
它认出来那是主人一家。
它连忙焦急跳过去，尖锐的利爪狠狠抓向持刀人的眼球。
它用尽全力抓挠那人脸颊，可很快，自己被另一人抓住，直接紧紧捏死。
原本神情麻木，嘴唇微微翕动，躺在铡刀下的徐婷眼里划过一丝光亮。她看着面前小白猫掉落的身影，时间流逝是那么的缓慢。
那人手心松开，白猫被摔在地上，被那个被抓烂了脸的大汉一脚重重踢开。
她眼里的泪水滑落。紧接着，自己也人头落地。她死不瞑目。
猫崽子们意识朦胧，不懂很多。可是动物的警惕性，让它们不敢靠近那杀死母亲的一伙人。
娉姜面前缓缓播放的记忆碎片戛然而止。下一瞬，他的视野里面变得开阔明亮，他又回到了那个风景如画的世界里。
他眼中不自觉有泪水滑落。
他越是变得强大，越是能体会到那个分明没有打开灵智，没有修炼，却因为爱意，而迸发出如此强大的力量的母亲的伟大。
他恨那些土匪，他可怜徐家人。
他爱，他想念，他心疼自己的母亲。
面前，依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巨女神。原来一直，他都还保持着原先在巨女神手心的状态。
她无比从容，温柔的开口，“原来如此。这便是你最强烈的情绪波动吗？”
她另一只手手心出现蔡俗，连同那行凶的两个刽子手。
三人皆被紧紧束缚，就像原封不动的徐婷被缚住的样子。
巨女神笑了。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巨女神的笑声。
可还没等他诧异完，巨女神接下来的话让他彻底傻了。
巨女神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说着惊世骇俗的言论，“我将那三人的灵魂引了进来。又赋予他们那一世的记忆。”
“现在，你要复仇吗？这将会是唯一的机会。手刃仇人的机会哦。再也不会有人能帮你做到这种地步了，这是忤逆生死轮回的罪行哦。我来帮你承担。”
那笑声不断，像被风吹的不断发出清脆响声的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