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检讨
“这位同学，检讨写得挺漂亮啊，平时没少写吧？”走廊上，江肆睨着林道阻手里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的纸，忍不住揶揄道，“思想觉悟还挺高。”
“彼此彼此。”林道阻的视线也往江肆手中一瞥，“江同学向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思想觉悟也不差。”
“哪里哪里，总好得过有人白送人头！”
“……”
语文组办公室离教室不远，两人在路上互相损了几句就到了。
“……晓得晓得，前面公开课的时候接触过，我记得那娃儿就是天生臭脸，看起来不好相处，但实际人还是个好娃儿，挺有礼貌的。”
“礼貌？我问他文章里的老黄狗有啥子特点，你晓得他说的啥子迈？老？和黄？”
“……”
“哈哈哈哈哈哈……”
交谈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出来，江肆脸上表情一僵，捏着检讨的手紧了紧。
“这位臭脸的礼貌同学，还进去吗？”林道阻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肆扭头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转身冷声道：“报告！”
办公室里静了两秒，然后传出一道男声：“进！”
门被推开，里面所有老师的目光都一时聚集在这处。
江肆在众目睽睽下走到简虹旁边，林道阻跟在他后面。
“老师，这是我的检讨。”
“还有我的。”
“……”
办公室的空气仿佛以这两人为中心而凝固了。
简虹手上的杯子本来都已经送到嘴边了，愣是一口没喝下去。
“哎？年级第一也来交检讨啊？”坐在角落的一位男老师看着这边，玩笑着开口打破了沉默。
简虹看着桌上两份分量挺足的检讨，眼皮跳了跳，她欲言又止再三，终于开口：“既然人都来了，那就自己说说吧，错哪儿了？”
江肆：“不该睡觉。”
林道阻：“不该早退。”
“嗤——”
角落里的男老师在高高垒起的作业后发出了半截笑声。
“……”简虹捏着杯壁的手指有些发白，“你们确定是来交检讨的？”
“确定。”
“这就没了？”
江肆背在身后的手捏了捏手指，开口解释道：“那个化学练习册是上节课留的，我睡着得早，没来得及换。”
简虹微拧的眉愈深：“……”
江肆接着道：“老黄狗垂老和残疾的形象映照着文章主人公的状态，作为一条暗线，从侧面突出了主人公悲惨的一生，起到深化主题的作用。”
这机械一般的回答听起来竟然真有几分认真。
简虹一愣，眉心随之舒展了些，她往椅背上一靠，终于喝上一口水，缓缓开口：“现在知道了？”
之前激起她生气的真正原因是学生不重视语文，现在江肆将这点解释清楚了，她也气顺了不少，说着顺便将视线一转，落在了林道阻身上：“新同学挺自觉哈，也写了检讨，那天我在气头上，你算是被连坐了。”
林道阻说：“无故早退确实不对。”
“行了，别说这些场面话了，指不定心里还怎么编排我……梅老师跟我说过了，江肆那天身体不舒服，我没搞清楚情况冲你们发火也有责任。”简虹的手指在桌上无节奏地扣了几下，“检讨我收下了，你们回去吧。”
办公室的门重新关上，角落里都男老师再次从作业后面露出头：“我就说嘛，勒娃儿还是挺懂礼貌的！”
简虹：“……”
两份检讨书将上周语文课上的闹剧画了个句号。
江肆和林道阻两人走回教室的时候，正碰上几个外班的女生在后门口张望，将后门堵上了大半。
“麻烦让一下。”江肆走近说，他的音色偏冷，在没有情绪的时候说话语气会懒懒的，听起来有点像是不耐烦。
“啊？！”
三人齐齐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清后面的两人后，然后吓了更大一跳。
为首的女生目光在江肆和林道阻脸上转了几圈，最后看了林道阻一眼，本就微红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
“不好意思！”她丢下一句道歉的话，便低着头转身就溜了，其他两人也不多留，说着小话急忙跟了上去。
罗万科在教室里面吹了个口哨，笑得多少带点猥琐：“两位哥，虽然这都九月了，我怎么觉着有桃花要开啊？”
他揶揄着，走到后排的位置。
林道阻语气平平：“那提前恭喜你了。”
江肆直接冷脸：“滚。”
罗万科冲着林道阻“哎”了一声：“有你们两个神在，桃花这种事，啷个轮得到我嘛！”
——火锅之后，面不改色吃霸王辣的林道阻成了罗万科心中与江肆排名齐平的神。
他兴致勃勃，还想说什么，但是课间时间有限，上课铃已经打响了。
再次下课就到了大课间——早上第三节正课下之后，课间有三十分钟，用来做操。
《运动员进行曲》从广播里响起，江肆和林道阻拿了背诵的小册子起身往外走，罗万科继续挤在两人身边。
“我晓得那个女生，是四班的，老谢高一的时候还追过，但是没追到哈哈哈……”
罗万科口中的老谢全名叫做谢乘，是一班的体委，也是罗万科的同桌。
他话音刚落，一个女生走路带风从他身边经过，将他撞了个趔趄。
罗万科冲前面吼道：“伍越你长眼睛啊！”
走出去几米的女生闻言站住，回头冷眼看过来。
她是罗万科的另一个同桌。
罗万科见状麻溜地话音一转：“……挺好看的！”
怂。
江肆冲他抛了个鄙夷的眼神。
伍越瞪了罗万科一眼，没说什么，扭头气呼呼地走了。
“好好的吃炸药了？”罗万科拍着胸口吐槽一句，继续八卦，“四班作为文重，妹子可多了，哎你刚来不知道，他们班只有八个男生！”
这话是对林道阻说的，林道阻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罗万科一眼：“所以呢？”
罗万科看着他这样子愣了一下，而后看了眼江肆，又看向林道阻：“啧啧，这位林同学，你才跟江同学做了一周同桌，怎么就把这坏习惯学来了呢？动不动就所以……所以……的，还能正常聊天吗？”
江肆默默对着走廊外的天空翻了个白眼，扭过头来一副不满的表情：“你怎么知道他以前就不是这样的？”
据他所知，林道阻可是比他会堵人的话多了！
罗万科瞅着两人：“不是，我说，两位神，你们不是化干戈为玉帛了吗？怎么说起话来还是劲儿劲儿的捏？”
……
上周大大小小的雨下个不停，这个礼拜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
十点多的大课间太阳已经升得挺高，气温暂时还处于一个较为舒适的阶段。
三人从出了楼门，踩着树荫往操场走去。
罗万科眉飞色舞着，刚在自己位置上站定，旁边忽然窜过来一人锁住他的喉：“骡子你他妈又编排老子？”
“我……咳咳……卧槽！谢乘！你他妈有……病？”罗万科受到了惊吓，同时被勒地直翻了个白眼。
谢乘稍稍松了松胳膊，在罗万科耳边咬牙道：“我追过成颖的事，你又在背后编排啥子了？”
——成颖就是罗万科口中那个四班的女生。
罗万科趁机甩开束缚：“老子就是实话实说，啥子叫编排？说得好像你没追过？”
他为自己辩解的时候不由得大声了些，这话一出，周围的同学都朝他们看过来了。
“……”
谢乘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突然激动了，视线往某处看了眼，一时满脸通红：“这事今天就到此为止，莫再提了！”
他说完转身走了，站回自己的位置。
罗万科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还一脸的莫名其妙，这时广播里传来吴宾的声音：“那个……高三一班的，是哪个同学？愣站在那里干啥子？手里的书是翻不开迈？”
罗万科猛地被吓一哆嗦，连忙站正，低头，翻书。
“……”
草了。
倒霉。
莫名其妙。。。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物理课，下课后，林道阻顺便被梅文卿短暂地留了几分钟，大体就是说些新环境习惯之类的话。
梅文卿倚着课桌站，说完拍拍林道阻的肩膀：“嗯，去吃饭吧，有问题随时找我！”
林道阻点点头：“好，谢谢老师。”
梅文卿转身走了，林道阻也扭头，教室里只剩下零散的几个做题的同学。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从课桌里拿了饭卡，也往外走去。
教室的后门半关着，林道阻伸手拉开，赫然对上一双刚好也张望过来的眼睛。
“……老梅……说完了？”江肆的的表情略有些怪怪的，像是在没话找话一样。
林道阻也收起短暂露出的意外神色，淡淡地“嗯”了一声。
江肆眼珠一转，看着走廊另一边道：“……罗万科，要等你吃饭，快点的！”
此时，罗万科本科十分适时地从不远处楼梯口探出头来，朝这边喊到：“江哥，你等到人没得？”
江肆：“…………”
林道阻偏了偏头，视线落在江肆一边微红的耳廓，勾了勾嘴角，点点头：“嗯，走吧。”
江肆转过头看了眼林道阻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自己越发不自在了，他抬脚向前走去，留下一句：“笑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