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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情深悠悠日久长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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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日日过去,转瞬便又到了盛夏。

    这两日朝中事务不多,北原飒早早处理了,便携了忘忧出府,连日常随侍在侧的侍从侍卫一概未带。

    秋只得另外多安排了几名暗卫相随。

    二人皆身着粗布麻衣,忘忧发顶额外戴了同色帷帽,看来与普通百姓并无不同。

    若说不同,也只是北原飒周身的贵气气质,格外令人侧目些。

    一架轻巧马车轻晃着出了城,竟是北原飒亲自在驾车。

    忘忧与他并肩坐在车前,双脚自车架上悬空垂着,一前一后交替着轻轻摆动,显然心中愉悦。

    马车在乡间道路上轻驰,一路经过稻田、经过村庄、经过起伏的小山丘,最终停在一处险峻的峰峦旁。

    二人先后下了马车。

    北原飒引着马向旁边走了几步,手中马绳绕上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另从车架下取了些饲料,堆在马跟前。

    忘忧才见到马低头吃饲料的功夫,北原飒便走到了她跟前。

    他从她身侧擦身而过,率先向蜿蜒向上的阶梯踏上两步,这才转过头来,向她伸出手。

    “山路湿滑难行,牵着我的手。”

    青山下,他的笑容温和,周身笼罩在微暖温润的晨光里,如梦如幻。

    她静静看着他,向他伸出手去。

    才触碰到他掌心里的温度,便被他握紧在掌心里。

    胸膛涌出暖意。真好,原来,这竟不是梦。

    她带着浅浅笑意,低下头去,掩饰脸颊上泛起的绯色,抬脚踏上湿润的灰黑石阶,与他一同拾阶而上。

    二人顺着石阶,一路蜿蜒。

    他在她身前,时不时扭过头来叮嘱她,哪处阶梯异常湿滑,哪处石块凸起锋利,需仔细些莫伤着了。

    他握着她的手,穿过了茂林修竹,绕过了流水淙淙。

    二人一同听风,一处赏景,面上带着晨曦雨露,耳畔伴着鸟叫虫鸣。

    他希望脚下的台阶能永无尽头,她希望握住的手能永不放松。

    走了许久,才隐约到山腰处。

    北原飒转过头问她:“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

    她不再盯着脚下石阶,抬头看他,眼内隐隐带着许久未有过的亮光,纵只是微微闪过,也令他欣喜不已。

    “不累。”

    她简短回他,言语中却带了些轻喘。

    他回过头去,握着她的手走下台阶,踏上一条寻常小径,又向前行了十余步,到了一个拐角。

    拐角另一侧是一个凉亭。

    亭子不大,却简单古朴。四根枯粗树干为柱,茅草为盖,四面通透,正中设了简单桌凳,供上下山的行人小憩。

    凉亭后方靠着一块巨大岩石。角落里,一汪清泉自岩缝中潺潺流出,落进围着的一尺见方的小石潭里,又被引向远处的另一条溪水里。

    忘忧最喜这样钟灵毓秀的奇妙景象,忙拉着北原飒到了小潭边,这才放开手。

    她将手腕处的衣衫推得老高,推过手肘,径直堆在肩头。

    双手靠近岩壁,截了一捧清透的清泉,便大口喝了。

    北原飒并不叫住她,只微笑着看她的一举一动。

    他极爱她如此肆意自在的模样。

    一捧泉水她喝了大半,这才松开手,任剩下的半捧水哗哗啦啦砸进小潭里。

    “好甜”,她轻叹一声,又拢了双手,重新靠近岩壁,再次捧了一捧清泉,径直捧到北原飒眼前,“阿飒也尝尝?”

    北原飒眼前一亮,眼前的忘忧眸子里,分明又闪过了些许晶亮的星光。

    他面上的笑意漫过眼底,弯下腰,就着她的手,将她手心里捧着的泉水喝了。

    忘忧看着他喝水时放松的面容,听着指缝中漏出坠地的泉水声响,感受着拂过身子的轻柔山风。

    明明是些平日里能接触到的寻常景象,她心下却生出别样的一些情愫来。

    不那样轰轰烈烈,却暖暖的,令她感觉很是舒心。

    掌心里的水尽了,他这才直起身。

    “确实甜”,他轻声开口,拉过她的手,用衣袖擦拭她手上的泉水。

    将她手擦干了,他拉她在凳上坐下。

    二人一同小憩起来,知晓彼此虽然尝不出味道,但在这样灵性的山里,泉水总是甜的。

    她的手浸过泉水,有些凉。他未放开,放在手心里搓揉起来。

    “此山没有名字,附近的人简单称它孝子山。据传数十年前附近村里出了个大孝子,一步一叩首上了山,为他病入膏肓的父亲求来了神药。”

    “此山平日往来的人并不多,很是清净。从前感觉烦闷了,便来走一走。”

    他向她说起自己的曾经。

    她听得认真,很爱听他说他过往之事。

    “山顶有一座小道观,供奉的也不知是哪一处的游仙散人?旁人我不知,于我却很是灵验。”

    “从前我请愿能手握大权,让母后眼中看到我。”

    他顿了顿,嘴角的笑都变得勉强:“事后,果然朝政都能料理。母后竟也嘉奖过一两回,留我在她宫中一同用膳。”

    忘忧不忍见他眉宇间的阴郁,反手握住了他的手,双眼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他转头看回她,“无妨”,面上的阴郁渐渐散去。

    “后来,与镰仓、南宫二府大战前,我从宫中出来,便径直来了此地请愿。不为战事,而是希冀能有一人真心相待,不论我的身份权势,不计我的权谋政绩,只是为我,北原飒,这个人。”

    他定定看着她正色道,握住忘忧的手也收紧了些。

    “当年在我军营之中,你为阶下之囚,不知我的身份,却为何在逃出军营后,又折返回来寻我?我去你军中被俘待斩,你又为何要违令救我?”

    忘忧也定定看他,未曾想到,他将往事记得如此清楚。

    他记的都是她的好,却将她当年窃他军中机密,致他大军溃败之事忘了个干净。

    她心下有些惭愧:“我,我也不知道。”

    咬了咬唇,她重新开口:“许是你长得好看。”

    他微微一愣,随即咧嘴大笑起来。

    忘忧少见他笑得如此畅快,心下愈加欢愉起来,嘴角弯起得大了些。

    北原飒许久才停了笑,继续说话。

    “最近一次,我请愿你能早些醒来,陪在我身边。”

    他放开她的手,自身前拥揽住她,在她耳畔又说了一句:“果然,如今,你是我的忘忧了。”

    脑海中隐隐出现另一人的身影,从前也总这样拥揽她,在她耳边说着情话。

    那是她不可触碰的过去。她不敢提及那人的名字,更不敢想他。

    如今日日有他相陪,她想起他的次数愈发的少,胸口也不会再涌出痛感。

    她知往事不可追,已学着渐渐放下。

    听着眼前人的心跳声,她知道,他,才是自己的当下与往后。

    她将脑海中的人影抹去,眸子里只印着眼前人,抬手揽上了他开阔的脊背。

    “嗯,阿飒,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的声音轻柔笃定。

    清泉滑落,清风乍起,二人雪白的发纠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许久过后,北原飒才放开忘忧,又握起她的手。

    “那观里有些道士,都闲适自在惯了。有人去了,管你是皇亲贵族,还是贩夫走卒,他们都不多理。若有人要饮茶用膳,他们只引着去膳房,供给些柴火食材,让人自己动手。肆意随性,倒有些闲云野鹤的志趣。”

    他冲她眨眨眼:“只是,我们若再不快些,上了山顶可得饿肚子了。”

    他握着她的手,顺着小径走回到石阶上,继续与她顺着石阶蜿蜒而上。

    二人又走了许久,总算在烈日当空时到了道观门前。

    道观门前冷落简单,一扇对开的老旧木门,门上的牌匾早已辨不出颜色,匾上“无名观”三个字倒是清晰。

    忘忧喃喃出口:“观为无名观,山便该为无名山了。”

    北原飒在身侧赞许的点点头,“不错,比那孝子山的名头倒是灵动雅致多了”,说完,握着她的手向观内走去。

    门里也有些冷清,只三三两两几个道士,或站或坐。站着的打拳,坐着的正闭眼打坐。

    见到二人进来,几个道士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并未有一人上前相迎。

    料想北原飒平日里少受这般冷落,忘忧抿嘴打量过去,却见他面上并未变颜色,仍是含笑的模样。

    他装过头来,“看罢,没人理。”

    “嗯”,她抿抿嘴,忍住了打趣他的话。

    他握着她的手,径直走向菩提树下打坐的一位老道。

    “道长,我夫妻二人今日游山困乏,可否借贵地用些膳?”

    她在他身侧一顿,不为别的,只为他话语中的“夫妻”二字。

    她转头看向他的侧脸,却见他神色认真,显然并未玩笑。

    老道睁开双眼,眼底清明,精神矍铄,纵然打坐被打断,面上也并没有不悦。

    他看向二人,看了半晌,再说话时依旧神色未变:“你二人同病相怜,又都重情重义。若都能放下过去羁绊,相互扶持,便能得大善终。”

    北原飒听得他的话,心中自然知晓忘忧过去的羁绊,却不知他口中,自己过去的羁绊指的什么?

    正欲追问,老道却先开口:“天机不可泄露,老道只能言尽于此。”

    他转了话头,指向一侧简单的廊道:“若想用膳,膳房在廊道尽头,自便便是”,才说完,又闭了眼,不再例会二人,继续打坐起来。

    二人自知不便再扰,只得道了谢,向着廊道尽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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