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别两宽1
去往城西的路上途经副将府，柳一一终是按捺不住开了口。
“太郎大人。”
车外骑马护送的太郎急忙止住马车，在车窗外询问。
“柳姑娘，请讲。”
“大人，此次去往九洲不知还能不能归来。我都没和泽一好好告个别可否去一趟副将府。我只在角落远远看上他一眼，不上前，不说话。就一眼，可以吗？”
柳一一恳求的说道。
“不可，今日乃公主殿下和龙井大人成婚的大喜日子，你这晦气之人还妄想接近。赶紧启程！”
崔嬷嬷上前打断。
柳一一不予理会，倒是小桃不甘示弱。
“大胆，你不过是将军府的奴婢，我家姑娘和大人说话，轮不到你在这说三道四。故人分别见上一面有何不可？”
她转身一并求情起来：“太郎，请看在我家姑娘一片真心的分上，让她临别前得偿所愿罢。”
太郎望了一眼小桃，到底不忍拒绝她眼中的乞求。
“好，柳姑娘，请下车，属下带您去见一眼。”
太郎带着柳一一进入副将府中，二人行至一小巧的角门，此处僻静人少，且有茂竹遮挡，能将门内庭院一览无余。
“柳姑娘在此等候即可，龙井大人会从此处经过。切记不要近前才好。”
柳一一点点头，太郎便退至远处等候。
祝祷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能看到人影往这个方向行进。
终于，在众人走进院中后，柳一一见到了魂牵梦萦的那张侧脸。
她已三个多月未见到他的脸了，仍是俊美异常，却神情严肃冷漠，再不见当初的温暖笑容。
他身着传统的红色喜服，与身旁着同色喜服的公主似一对壁人。
“你不是最爱看我笑？你转头看我最后一眼，我再笑一次给你看，可好？”
“泽一，愿你今后万事顺遂，平安喜乐。既然我俩今生注定有缘无份，便放过彼此，就此相忘”
柳一一在心中如是说，面上早已泪如雨下。
一阵清风吹拂而过，吹起竹林沙沙作响，也吹起柳一一手腕处绳结的穗带铃铛。
轻轻的“叮叮铛铛”声和着沙沙的竹叶摩挲声，飘荡在风中。
不远处的龙井行至庭院中，突然顿住脚步，他听到了风中“叮叮铛铛”的铃铛声，闻到了风中带来的淡淡香气，那是专属于一一的气息，还带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
“竟还喝了酒，待会又得头疼了。”
龙井想到她从前醉酒撒娇的模样，弯起了嘴角。
他知道柳一一此刻就在左侧竹林内，只要转头就能看到心心念念的那张脸，转身快行二十步就能将他心心念念的人再次拥揽入怀
他死死咬住牙关，双手紧握的拳因用力而泛白。
公主觉得异样，正准备转头四下查看。
不能那样做，公主不会放她安然离开。
离开了更好，回到她自己的故乡，她可以自由生活，再不会遍体鳞伤。
终于，他面上恢复坚定，拉起公主的手，重新举步向前，未曾转头看柳一一一眼。
太郎带着柳一一安静的从府中角门走了出来。
柳一一眼睛红红的，但看到小桃担忧的神情时，仍弯起了嘴角：“小桃，送我去码头罢。”
一路上众人都未曾说话，只小桃暗自在掉眼泪。
柳一一握着她的手反复摩挲，想挤出笑来，泪珠却也不断在滑落。
“姑娘，去到九洲要好好照顾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喝那么多酒了。天凉了记得早些添衣。旧伤疼了得多热敷热敷。冬日里要多穿些，多在屋里呆着，少在雪地里站，太凉了你受不了”
小桃在细细嘱托，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柳一一边为她拭去泪水，一边连连称是，自己也是泪流满面。
她也叮嘱起小桃来。
“好好和太郎过日子，不要总和他置气。他对你是真心的，你也多关心关心他。真遗憾不能亲眼见到你俩大婚，我提前祝你俩白头偕老、永结同心，一定要幸福快乐生活下去，千万不要像我与泽一这般”
柳一一停顿一会，抬手取下头上簪着的牡丹金簪，又将手腕的同心结手链解开，一并放在小桃手里。
“小桃，这些麻烦你帮我还回小院去，日后他若去了小院，顺便取走便好。”
小桃疑惑开口：“姑娘，这不是你最珍视的？”
柳一一扯了扯嘴角笑道：“都过去了。既是开始新生活，便不带了”
小桃点点头，将那两件贴身收了起来。
到了码头，早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岸边。
柳一一冲着他微微一笑，走了过去：“吉野大人，多谢你来送我。”
鬼冢吉野同样报以微笑，只那笑容中有些忧思。
“柳姑娘。九洲路途遥远，你多多珍重。”
说完，将手中的包袱递给她。
“这是我调制的几味滋补药丸和一些解毒、止疼的药丸，对症写了笺纸条。你旧伤疼了便吃上一丸，总能有些效果。”
柳一一笑笑谢过了他，伸手去接包袱，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他在她的耳边低语。
“柳一一，我生平最后悔的，便是当初没有救下你我没法承诺你，没法等你。你，一定要好好保重，若是有朝一日回来，一定记得来找，我，这个老朋友”
柳一一点点头，想起他几个月来对自己的关照，内心充满了感激。
她轻声说道：“吉野，多谢你，也请你不要自责。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我撑不到现在。”
庙里祝祷的钟声响起，龙井突然像被震醒一般，猛的松开牵着的公主的手。
公主不明所以，疑惑问道：“夫君？”
龙井只觉得心慌不已，似乎马上要失去生命中重要的人。
他急急向公主解释一句：“我去去便回”。
说完，不顾将军大人的反对和公主的挽留，义无反顾冲了出去。
公主看着他奔走的背影，想起方才在将军府内院中他的反常表现和院角瞥见的身影，眼内腾起怨恨。
她唤过身侧护卫，让她速去给护送柳一一的崔嬷嬷飞鸽传书。
崔嬷嬷本在船上打点出发的行李，见到公主的飞鸽略感意外。
她取下飞鸽脚下绑着的短信，随后嘴角弯起一抹恶毒的笑。
“公主殿下，早说听奴婢的没错。您请放心，奴婢一定不负您的重托，为您绝了这个后患。”
柳一一见着小桃与太郎依依惜别，眼内既开心，又苦涩。
她自己则在岸边与众人一一道别，叮嘱众人珍重。双眼时不时看向入城方向，却每每都是失落。
终于不知看了多少眼后，崔嬷嬷催促着启程。
柳一一眼底闪过绝望，只得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最后向众人道别后，便转身走向身后的船。
几乎在转身的同时，泪珠终是簌簌下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她这次径直走上了架在岸边与船舷的木板，径直跨过了船舷，径直走上了甲板，径直走向了船头，纵是小桃在岸上上多次唤她，她也再未回头。
此时，在城内的集市上，一匹高头大飞驰正在横冲直撞。
马的主人身着喜服，面上有的只是痛苦焦虑，丝毫没有半分喜悦。
他一扬鞭重重抽在马背上。
马儿吃痛，加速向前飞奔起来。
等到龙井赶到码头，见到的只是伤心的送行人，和夕阳中那艘飘向天边的船。
夕阳泣血，船在似血的夕阳里越飘越远，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血色所吞没。
他站在岸边，看着他的一一，离自己越来越远，似乎再也回不来。
他的心剧痛，随之而来的，还有没来由的慌乱。
众人听到声响转过头来，见到了夕阳下脸色苍白的龙井。
小桃一脸气愤，径直走向他便要动手，让太郎留下的侍从急急拦了下来。
她只得开口怒骂起来。
“龙井泽一，你现在过来做什么？现在惺惺作态的来送别吗？姑娘她走了，再回不来了，你终于摆脱她了，你满意了？”
“她那样在意你，日日盼、夜夜盼，等了你那么久，只求见你一面，你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肯留给她。”
“你知道她临走前有多绝望。你一次次让她失望，她却总对你抱有希望。她定是相信你会来为她送别的，所以才会不停望向进城方向，可你却连她最后这点希望也要碾碎。”
“你让她如何安心去九洲生活？她都不知道九洲是不是故乡？她只是为了让你安心，才反复说九洲是故乡，但她不是从这个九洲来的啊，谁知九洲于她而言是不是异乡，姑娘该，该怎么独自在那生活”
小桃终是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去大哭起来。
龙井并不回答，只双手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一，九洲竟不是你的故乡吗？别怕，太郎会打点好一切。你只需好好修养，等我，等我接你回家。
天色黑了下来，龙井静立在岸边看着海面，那里已经没有了船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