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离别在即2
柳一一连忙跑到窗口向外张望，仍未见到心心念念的他。
柳一一预感龙井并未走远，急忙跑回院中，迈进院内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她不管不顾，爬起来大喊起来。
“泽一，泽一，龙井泽一，你出来，出来呀。出来见我一面，就一面，出来呀”
她跑向另一间屋子，遍寻不到后又跑回院子
“泽一，你出来，见我一面，求你，算我求你，就一面”
她早已泪流满面。
“泽一，你相信直觉吗？我有直觉，这是我，柳一一，能见你的最后机会了。日后，一一再也没有机会见你了，你也再见不到一一了泽一，你出来好吗？”
龙井此刻正站在不远处的角楼上，心疼的看着柳一一徒劳的在院中各处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她叫一声，他在心中答一声。
“一一，我想见你，疯狂的想见你，但我不能见。府中有南宫绫的人，我与她已约法三章。我要你平安离去，平安回自己家乡，不要再留在此处担心受怕，遍体鳞伤。”
龙井面上湿冷，也已流泪。
柳一一累了，连续的奔跑已经让她气喘吁吁，她绝望的浮起一丝笑。
“终究还是见不到最后一面么？”
她索性躺倒在雪地上，仰面看着片片飞雪自天空洋洋洒洒的落下，落进她的眼里，碰到眼里的热泪，霎时融化，然后和着泪水一同滑落脸颊。
两名侍从举着油纸伞快步而来，一人手中托盘上放着厚裘与软靴。
“柳姑娘，地上湿凉，副将大人嘱咐奴婢伺候您起身，别着了凉。请您起身添衣穿靴。”
那人边说，边将油纸伞遮盖住柳一一头顶。
柳一一发了会呆，随即挣扎着起了身，接过侍从手中的油纸伞，推开她递过来的衣物，慢慢向门外走去。
只走了两步，将那油纸伞也一并扔开。
龙井心疼的看着不远处倔强的人儿。
她赤着足，穿得如此单薄，跌跌撞撞向前走着。
她短短的黑发上，单薄的身子上已沾满了白雪，她却不拂，任由白雪落满全身，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仿佛一眨眼就能将她吹倒。
他知道今日严寒，一定令她手脚疼痛难忍。
他想冲进院中，紧紧抱住她为她取暖，也让自己的心能变回温暖
柳一一安静的走出副将府，顺着来时奔跑的路缓缓向回走。
她双脚冻得通红，早已没了知觉，却见每步过后都有鲜红的印记，想来脚底被什么划破了。
柳一一看了眼那血红的印记，竟觉得那颜色在雪地里分外好看。
双腿和手臂的关节时不时传来刺痛，她只能走一段路，停下来揉揉刺痛的关节，再继续往回走。
漫天风雪，雪花不断落在她的长发和单薄的身体上，她不躲闪，也不拂去。
她脸颊上湿漉漉的，分不清是留下的泪，抑或是融化的雪花……
她不停下来休息，始终缓缓的，摇摇晃晃的往回走。
她不知该走向何处，只愿脚下的路无穷无尽
柳一一不知道的是，身后十丈外，始终跟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发髻高束，气度不凡，却面露忧伤，始终盯着眼前的人儿。
他仅着单薄衣衫，赤着双足，始终慢慢跟在柳一一身后。
每当柳一一顿住搓揉关节时，他总伸出双手向前，仿佛这样就能扶住柳一一。
眼前的她与记忆中蹦跳雀跃的她相差甚远。
她变得步履蹒跚，身形消瘦，缓缓走几步就得停下。
掩面抽泣的她，仰头强忍泪水的她，搓揉关节的她，被自己连累至此的她
待她重新迈步，他便放下双手，安静跟着柳一一缓慢前行……
她似乎觉得身后有人跟随，心头一喜：“泽一。”
待回头，只剩黯然，和漫漫飞雪下的寂静街道。
身后人影早已隐在暗处。
柳一一仍在缓慢向回走，却见不远处小桃手执油纸伞，急匆匆带着鬼冢吉野往这边赶。
“姑娘。”小桃大叫一声，匆忙向柳一一飞奔而来。
小桃眼中含泪，七手八脚拍去了柳一一发上、身上的积雪，将随身带着的厚披风披在柳一一身上。
鬼冢吉野不发一言，皱着双眉从头到脚打量了柳一一。
看到她脚底的鲜红，眉头皱的更深了，上前一步将柳一一打横抱起。
柳一一略一挣扎，便听到他的呵斥。
“别动！没见过你这么不听话的病人。”
柳一一没说话，只不再挣扎。
随即鬼冢吉野抱着柳一一转身离去。
待柳一一一行人走远，身后那人终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走近柳一一最后站立的位置，见到了那抹刺眼的红，面上一惊，随即心疼不已，转头一看，一路猩红……
他呆呆望着一路血迹，觉得头晕眼花，踉跄了两步才站定。
他痛苦的抚着头，跪倒在地，呢喃到。
“一一，你真傻，一一，一一”
一滴滴热泪从眼角滑落，滴溅在还未干涸的血迹上，开出朵朵血红的花。
龙井刚现身副将府外，太郎便快步向前，将手中厚裘给龙井披上，随即看见龙井脚上血渍。
“主上，您的脚，来人……”
话音未落，龙井抬手制止，语气忧伤。
“无妨，不是我的血。”
太郎瞬间了然，那该是柳姑娘的了。
“主上无须担心，有小桃和鬼冢大人，柳姑娘必当安然。”
龙井不置可否，提步向府内走去。
鬼冢吉野将柳一一重重放在床上，粗鲁地将她的脚抬起，用湿布擦拭柳一一脚底混着鲜血的雪渍，手下动作并不轻，也不顾柳一一痛呼出声。
小桃连忙出声制止：“鬼冢大人，轻点，姑娘脚受伤了。”
鬼冢吉野生气答道：“怕什么，你家姑娘都不在意。反正她这副身子骨再折腾两次也撑不住了，索性随性些。”
说话时动作并未停下，力道也未见放轻。
浑身的疼痛和脚底的刺痛让柳一一逐渐清醒过来，自己赌气，何必让周围关心自己的人一起难受呢。
“吉野大人，今日是我错了，辜负大人一番细心照料，日后必当爱惜自身。”
柳一一低声说。
见柳一一如此低眉顺眼，鬼冢吉野只觉得心疼，仍装作冷淡说道：“知道便好。忍着点，脚底伤口要处理。”
嘴上冷淡，手下动作却轻柔了不少。
“姑娘，醒了吗？”小桃在门外问道。
柳一一幽幽转醒，昨天睡前又忍不住灌了些酒，如今一夜的宿醉让她现在头痛不已。
“嗯，醒了”，柳一一疲惫的回答。
小桃推开房门，手中端着一碗温热的醒酒汤。
“姑娘昨夜吃了那么多酒，这会该会头疼，小桃煮了醒酒汤，赶紧喝了吧。”
小桃将醒酒汤递给柳一一。
“小桃姑娘真是贤惠，真是便宜太郎这个臭小子了。”
柳一一打趣道。
小桃脸上一红，佯装生气说：“哎呀，姑娘，你再乱说我不理你了。”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
最近也就打趣小桃可以让开心一会了，柳一一想着，仰头喝完了手里的醒酒汤。
远处南宫将军府的方向断断续续传来礼乐的声音，柳一一心下了然，向小桃确认道：“是今日吗？”
小桃语气愤然：“是，今日是那两人成婚的日子。就他俩，之后不见得能过多好。”
“小桃，不可胡言。”
柳一一出言制止。
说完，柳一一又拿起桌上昨日残酒，大口喝下几口，随即被小桃抢了去。
“姑娘，不可再喝了，今日我们也该启程了。”
小桃提醒道。
对了，还有正事要办，柳一一暗中想着，轻轻开口：“小桃，不是我们启程，是我一人启程。”
小桃闻言呆立在远处，随即目光湿润。
“姑娘，什么叫你一人启程，你要把小桃留下，不带上小桃了吗？”
“不，小桃，我不是不想带上你。只是此次是回我的故乡，不是你的，你不该随着我漂泊他乡。还有太郎，太郎对你一片真心，你也心悦他，不是吗？既然你俩两情相悦，就该天长地久下去。我和泽一有缘无份只能分开，你俩不一样，你俩可以幸福生活在一起的。”
柳一一细心开导着小桃。
“可是，可是姑娘，小桃不在你身边，谁照顾你？我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及你。”
“不，不，小桃，你不是没有顾及到我，你是代表着我俩的心愿生活下去，我俩总得有一人能完成心愿，不是吗？我能照顾好自己，我回到故乡后还可以找到另外的朋友，你不用担心我。”
柳一一继续开口。
“可是，可是”小桃不知该如何反驳柳一一。
“而且，我还想让你和太郎帮我一同照看泽一，他身边该多几个自己人。答应我，好吗？”
柳一一说完，双眼真挚的看着小桃。
小桃犹豫了好久，终是点了点头。
“好小桃，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柳一一将小桃抱住，不让她看见自己眼里不舍的泪。
“日后要和太郎幸福的生活下去，不论我在何处，我都会祝福你们的。”
“姑娘”小桃的声音哽咽。
“柳姑娘，该出发了。”门外响起太郎的声音。
小桃打开房门，撞上太郎不舍的眼神。
和太郎一起前来的，另有公主身边的崔嬷嬷一行人。
此情此景被柳一一看在眼里，于是上前一步对太郎说。
“太郎大人，小桃不是九洲人士，此番不与我同去九洲了。太郎大人与小桃两情相悦，望日后能善待小桃，珍之重之。”
太郎讶然，随即面露喜色，跪倒在地对柳一一说。
“多谢柳姑娘成全，我一定善待小桃，此生此世，珍之重之。”
柳一一一步一步走进庭院，走过院中小径，走过院中高大的樱花树和树下的桌椅
走到大门口终是忍不住回头，将往日场景一一牢记心中，随即扶着小桃的手坚定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