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咫尺天涯1
彼此，他说的话犹在耳旁。
“当日你说，春夏秋冬，天上地下，虚实之间，皆为乾坤。这座起风院，也内藏乾坤，只属于我俩的乾坤。”
“你说让我心怀信念，相信冰雪不会掩傲骨，泥淖不能盖锋芒。你说我终有一日能一飞冲天，自由遨游于天地之间。可我不要一人遨游，我要与你一同，乘风而上。”
她垂下头，无奈摇了摇头，不再多想这些烦心往事。
她搀着小桃的手走下中间的廊道，自乾坤中的四季缓步穿行而过。
终是忍不住，她微抬起头，眼底含泪的经过头顶廊道一扇又一扇的木雕。
每扇木雕上都有一个顽皮可爱的小儿，每扇木雕里都藏着奥秘。
如今秘密既取不回，便让它永远留在这廊顶好了。
出了起风院，马车已等在了门外。
“就送到这罢。”
柳一一对着跟出来的龙井开口。
“你，好好保重。”
说完，她不再多看，在车夫和小桃的帮助下，很快进了马车。
龙井忍不住扒着马车车窗叮嘱起来。
“一一，若有事随时让小桃来寻我。”
“缺什么便来这里取。”
“好好照顾自己。”
“我改日去看你。”
“”
柳一一在马车内早已泪流满面，却自始至终未曾开口。
“哒哒哒”的马蹄音在清晨很是清晰。
太郎陪着龙井看着马车渐渐驶向副将府外。
“主上，您为何不将柳姑娘留下？”
太郎颇为不解，明明要强留一个人在副将军里并不是难事。
龙井仍是看着马车远去的方向。
“一一，她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轻易改变。我不愿她再难过，只愿她能随心生活。”
马车很快停在了小院门外，小桃将柳一一搀下车，急切打开了小院的门，喟叹一声：“终于回来了。”
柳一一见她愉快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笑了笑。
“小桃，从前在起风楼里竟生活得不畅快吗？”
小桃关上小院的门，搀着她向屋内走去。
“也谈不上不畅快。从前也是自在的，不过自从公子他，自从姑娘不畅快了，我也便不愿呆那了。还是我们自己的小院好呀，小巧、清雅、自在、想怎样便怎样。”
“嗯。”
二人说话间，小桃已搀着柳一一回到了她的屋子。
她扶她在床榻上坐下，自己则去膳房准备食材去了。
柳一一看着屋子里简单的陈设，想起如今他所在的副将府添置得愈加富丽堂皇，心下喟叹起来。
“从此，二人便会是生活在两个世界，差距该会越来越大，最后再也无法逾越”
当日午后，小院的门便被人敲响，小桃去开了，门外站着的却是一副陌生面孔。
来人面容俊朗，俊眉入鬓，文质彬彬，周身透着悲悯气质。
她正准备发问，柳一一却在她身后开了口。
“吉野大人？”
鬼冢吉野见着她的短发眼前一亮。
“柳姑娘，许久不见，更是英姿勃勃了。”
柳一一与鬼冢吉野在樱花树下相对而坐，就着春始微凉的风喝着茶。
“让吉野大人见笑了。早间才回这小院来，还未收拾妥当，委屈您先喝这些陈茶。”
鬼冢吉野四下观望一周，微微一笑。
“小院很好，茶也甘恬，何来委屈一说？”
“听柳姑娘话中的意思，晚些时候能有更好的东西？”
柳一一心下咯噔一下，未想到鬼冢吉野如此正经的人竟会开玩笑。
她等了一瞬，也未等到他说自己所说是玩笑，只得硬着头皮开口。
“吉野大人晚些时候可以留下用晚膳，不过您公务缠身，恐怕”
“如此，便先谢过柳姑娘了。”
柳一一满头问号，竟未想到他能如此自然的留下用膳。
二人还在喝茶，几位工匠模样的人在院外敲了门。
“鬼冢吉野大人是在此处吗？他让我们来装些物件。”
鬼冢连忙迎了出去，一边应着一边将来人迎了进来，又带着在廊下绕了一周。
“廊下这一圈，靠着墙壁，都装上扶手。”
他看了看仍坐在樱花树下的柳一一，估摸着她手握扶手的高度。
“高度约莫这么高。”
他继续向小桃确认了柳一一常去的位置，一并叮嘱工匠装上扶手，这才重新坐回到樱花树下的桌边。
柳一一有些无错起来。
“吉野公子，你实在不必如此，我们会自行安排的。这样罢，今日所需多少银钱，我让小桃拿给你。”
“柳姑娘不必多想，不过举手之劳。若是真要报答，我便多来蹭几次膳便好。”
如此，不请自来的鬼冢吉野便成了小院的常客，隔日造访。
转眼回到小院已经半月有余，柳一一仍是睡得不安稳，每夜里总是梦魇不断。
“泽一，泽一，小心”
柳一一睡得极不安稳，不断在睡梦中呓语。
小桃在旁边屋子听见她焦急的呓语，急急赶过来，唤醒不断梦魇的她：“姑娘，姑娘醒醒”。
柳一一这才惊醒过来，梦中龙井浑身是血的场景仍让她心悸。
柳一一焦急开口。
“小桃，为何这几日我总梦到他浑身是血？他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
小桃安慰道。
“不会的，姑娘，不要胡思乱想。龙井公子已是副将，身边必定有高手护卫，不会有事的。”
柳一一仍是放心不下，叮嘱小桃道。
“我放下不下，小桃，你帮我去副将府看看，天亮就去，好吗？”
“好，姑娘，天一亮我就去，你别担心，再睡一会。”
小桃轻声哄着。
柳一一依言重新躺回榻上，却再不敢睡着。
好不容易挨到天边微露鱼肚白，小桃过来安抚柳一一。
“姑娘别担心，我现在就去副将府，不会有事的，等我回来。”
柳一一点点头。
待小桃出了门，索性起了身，预备给自己简单梳洗。
柳一一撑着屋外廊道的扶手，一步一步缓缓向着膳房的方向挪动。
这条曾经走过无数次的路，从前她两步并作一步，只需十来步便可到达，现在看来却是遥不可及。
她的双腿软弱无力，勉力站着走动几步便撑不住，得好好休息半晌才能恢复力气接着走。
双手也是如此，勉力撑着扶手的手，一会便不听使唤的剧烈抖动起来，需得互相搓揉一阵，才能恢复力气。
短短一段路，柳一一走到了天全然大亮，太阳升空。
她努力够到了膳房的门框，抬手用力撑着。
从前抬脚一跨就能跳过去的门槛此刻看起来如此之高。
她费力将右脚跨过了门槛，正预备跨左脚时，右腿却突然一软，直直摔了下去，刚恢复不久的左膝正正砸在门槛上。
她疼得冷汗直冒，极力忍耐着膝盖处的剧痛。
小桃正从院外推门进来，见到膳房门口摔倒的柳一一，急急跑过去扶她。
“姑娘，你还好吗姑娘？”
柳一一忍着疼痛，向着小桃急急问道。
“小桃，我无事。泽一，泽一他还好吗？”
小桃面上升起愤怒，对着柳一一说道。
“姑娘，别管他了，你有没有受伤？”
柳一一着急起来。
“小桃，泽一怎么了？你快说呀。”
小桃这才愤然哭了。
“姑娘，你别想他了。他好得很，好到马上要成为将军的乘龙快婿了。”
柳一一震惊得呆着不动了，她早想过这个结果，却没想到这一日来得如此快。
小桃满脸是泪，语气愤然。
“姑娘，他和绫公主三日前便定了亲。我找到太郎去找他，他和那公主正在拉拉扯扯。姑娘，他负了你，姑娘”
小桃说完，一把抱住柳一一，先哭了出来。
柳一一被小桃拥着，眼泪这才滑落下来。
她轻轻开口。
“也好，也好。泽一有他的使命和抱负，我现在是个废人，再帮不到他了。绫公主不同，她是南宫将军的掌上明珠，日后定能帮衬他许多，他再不用那么辛苦，那么拼命”
小桃气不过，边哭边摇着柳一一肩膀。
“姑娘，可是你为他付出那么多，他怎能负你？若不是因为他，你的身子会在囚狱司被折磨至此吗？囚狱司那些酷刑，不该用在你身上啊”
柳一一流着泪，望向小桃凄然一笑。
“小桃，囚狱司的刑罚很疼的。我，舍不得他受那样的苦，我”
柳一一话未说完，便抑制不知的呕出血来，竟是止也止不住。
她意识渐渐模糊，只听到小桃在耳边焦急的呼唤她，她想让她不要担心，意识却更加模糊，最终失去了知觉。
柳一一又一次深陷梦魇之中，她又梦见回到囚狱司中受着刑。
她拼命忍受刑罚带来的剧痛，却见泽一与公主来见她。
面对加在她身上的刑具和满身的伤，泽一满脸冷漠，公主则一脸得意的让她好好受着。
耳边是鬼冢九条让她招认的怒吼，她惊慌失措。
招吗？
不能招，死也不能招。
柳一一幽幽醒来，窗外天色已经大黑。
她喉咙干涩不已，试图撑起身来，却使不上力，只得小声轻呼起小桃来。
随着一阵窸窸窣窣急促的脚步，门被打了开来，忘忧抬眼一看，悻悻哑着嗓子出声
“吉野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