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九死一生7
太郎早前派人准备的马车已在外等候。
见三人从囚狱司快步出来，车夫连忙挑开门帘，龙井抱着柳一一迅速上了马车。
车内仔细的铺上了软垫，龙井轻轻将柳一一的双腿放在软垫上，让柳一一能舒适些倚靠在自己身上。尽管他尽量不去看她伤痕累累的身体，但却无法忽略从她身体缓缓渗出刺目的鲜红。
“快，快”龙井冲着车夫驾车方向大喊。
飞驰车驶得飞快，不平的路面使得车身晃动起来，柳一一的伤口经过震动疼痛加剧，不由得皱眉痛呼出声。
“驾稳些！”龙井又冲着车夫大吼。
“你好凶，泽一。”
柳一一不愿看到龙井过于担心，虚弱着开口。
瞬间龙井就软下声音来。
“不凶不凶。再忍耐一下，我们马上到家了。”
“好。”
脸上覆上了温温的指尖，龙井轻轻拨开柳一一粘在脸上的头发，眼底除了柔情，只剩无限的心疼。
方才事态紧急，他并未察觉，此刻指尖扫到眉间时，他才看见她额间清晰明显的一条白色印记，摸上去一片冰凉。
柳一一想抬手抚摸他蹙起的眉，告诉他不要担心，但双手丝毫不听使唤。别说抬手，轻轻动动指尖也是做不到了。
龙井抱着柳一一快步回了宅院，又迅速进了起风楼。
他将她轻轻放在床榻上。
屋内早已聚集城内最有名的大夫，昨夜在旁侧院子歇息的大夫也早已等候在内，等着为柳一一继续医治箭伤。
龙井掩住心中情绪，沉声吩咐。
“诸位都是城内名医，今日请诸位来替内子医治，务必尽心尽力，事后本官必定重重有赏。”
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遮盖住她身子的外衫揭去，手竟有些颤抖。
大夫们急忙称是，聚拢过来查看柳一一伤势，却在见到她全全身伤痕时都不约而同倒抽了口凉气。
他们未曾料到她的伤竟会那样重。
约摸一盏茶功夫，大夫们讨论一番后，由昨夜那名大夫禀明伤情。
“大人，夫人伤势重且复杂。一为肩上的烙伤，二为腿、背上的利刃伤，三为双臂、双手、双腿的断骨伤。虽避开了身体要害，伤势却十分严重，往后恢复也必定耗时耗力。我等细察其脉搏强劲有力、意识清明，不似重伤之人，许是大量服用禁药所致。药量过猛，心肺已然受损。我等拼尽全力，有五六成把握可医好柳姑娘。”
龙井细细听着大夫禀告，心下已心如刀割，面上却冷若冰霜。
“各位大夫务必拼进全力医治，如若内子有任何三长两短，各位也不必回了。”
说完对身边的太郎命令道。
“将起风院围住，不许任何人出入。”
太郎领命而去，不久便听的院周围齐整的脚步声。
大夫们一片哗然，只好硬着头皮说。
“我等必定拼尽全力。”
“夫人伤口血流不止，当务之急是为伤口止血。”
“还需一副活血化瘀的方子。”
“”
大夫们已聚在一团，议论医治的方法，龙井得以将目光全然放在柳一一身上。
小桃正跪在床榻边，双眼含泪的为柳一一擦拭脸上的虚汗。
“姑娘，别怕，屋里都是城里最有名的大夫。他们说你没事，医治后很快就能好起来。你别怕”
说道后来，她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呜咽，再说不成话，只一次次轻拭柳一一额上浮起的虚汗。
柳一一努力冲她微笑，虚弱着对她说着别哭，却不想小桃越哭越厉害。
龙井皱眉拿过小桃手中的帕子，将她赶紧打发去膳房。
“你去多烧些热水，待会大夫要用。”
小桃含泪点点头，好歹一步三回头出了屋子。
龙井坐回床榻边，心疼的抚摸着柳一一脸颊。
“一一，再忍耐一下，大夫马上就能医好你。”
柳一一忍着剧痛，使劲挤出一丝笑容:“好。”
忍痛的模样让龙井更是心痛不已。
屋里的大夫已预备妥当，向着龙井禀告，得到他的首肯后，这才走近柳一一。
他从药箱中取出剪子，剪去腿上破碎的衣衫，露出柳一一伤重的右腿。右腿大腿上凹下去一大块，一片血肉模糊，正在缓缓溢着血。
大夫看着那一大片伤口，流出的血却不是很多，不免有些心急，莫非夫人失血过多，体内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他不敢耽搁，对着柳一一开口。
“夫人，小人要立马为您的腿部止血了。这止血散药效尚佳，只是会引起疼痛，您忍一忍。”
龙井不知何时，已坐到了柳一一头顶处的床榻一侧，遮挡的细栏已被拆下立在一边。
他低下头，双手轻轻按着柳一一肩头。
“一一，忍一下。”
大夫不再迟疑，两只手各拿着一只瓷瓶，快速向着柳一一腿上的伤口倒上止血散。
伤口才一接触药物不久，急剧的疼痛便持续不断涌向柳一一，刺激得她头后仰，用力拱起上身，大声惨叫起来，声音嘶哑而凄厉。
身上各处的伤口随着剧烈的动作而绽开，血流的快些了。
另一个大夫惊呼起来。
“夫人，不可剧烈挣扎。此举不仅伤口撕裂加剧，血流不止，更会加速秘药作用，深入筋脉损伤肺腑。届时神智愈加清晰，身子却会愈加虚弱，如此反复，恐性命堪忧啊！”
“一一，忍一下，忍一下，不要动”龙井声音充满惊恐。
“泽一，好疼，我好疼，啊”
柳一一面色狰狞，忍痛开口。她希望自己能痛晕过去，可神智却始终如此清晰。
“我知道，我知道，一一，忍一下，别动，你在流血，别动。”
龙井语气慌乱，将额头贴上了她的。
方才未曾察觉，此刻贴上她的额头，才警觉她眉间白色印记的位置寒凉刺骨。
柳一一已失了希望，她流着泪，对着他急切的请求。
“泽一，我撑不住了。你帮帮我，给我个痛快，好不好？你帮帮我”
她能感觉与自己额头相触的人身子一颤，然后额上一凉，某种液体滴落了下来。
她艰难的睁开眼，对上龙井心碎的眼光。
那双冷漠的双眼，那双充满杀气的双眼，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眼，那双温柔的双眼……此刻已噙满泪水，眼底只余绝望和自责，泪水滴落在柳一一额头、眼角，和柳一一的泪水混在一起滑落。
她心底一惊，他竟哭了。
“别离开我，一一，我只有你了。你说要陪我携手白头的，别离开我。即便为了我也要撑住，好不好？算我求求你”
她眼前一片模糊，泪滑落后才看清他脸上悲痛欲绝的模样。
她最不忍看他这般模样，含着泪点了点头。
容不得柳一一多想，腿部不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感，使得她不由自主剧烈挣扎起来，但对上龙井绝望的泪光，她又逼迫自己停下挣扎，只死死咬紧牙关忍耐着巨大的痛楚。
几位大夫随即各自将柳一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清理干净，涂上伤药，再细细包扎好。
终于这具身体不再流血了，众人轻舒一口气，准备起接骨来。
对于柳一一而言，接骨的疼痛不过是从一个炼狱到另一个炼狱罢了。尤其是接指骨时，更是让她身心都备受折磨。
她无数次想要放弃，但一对上龙井的眼神，她就迫使自己坚持下去。
“龙井，你不放弃，我定不放弃，即便痛死，我也不放弃。”
窗外日头渐渐西沉，大夫总算将柳一一的身体处理完毕，可她却又喘息着发起高热来。
她眉心的白色印记渐渐凸起，高过了额上其余位置的皮肤，依旧寒凉刺骨。
西城门外的大船上，王爷的指腹轻抚过眉间的白色印记。
他指尖一顿，迅速撤回了手，双眉已紧紧簇起。
令他不安的并不是眉间的冰凉刺骨，而是高高凸起的白色印记，那是蛊虫将要破体而出的预兆。
秋侍立在一旁，将王爷的动作默默看在眼里，心下确实希望他额间的双感蛊能破体而出，免了他受此桎梏。
“秋。”
王爷突然出声，一脸沉思的模样，并未转头看她。
“奴婢在。”
“出去门外守着，任何人不准进来。”
秋微微一愣，虽有疑惑，却很快遵令。
“是。”
她既是侍女，又是死士，深知侍女的职责和死士的忠诚。
只要是主上命令，即便内心疑惑，她也绝不多问一句。
一盏茶功夫过后，王上的声音传出门外，较先前有些虚弱。
“秋，进来。”
秋领命进了船舱内，果不其然见得王爷的脸色疲惫，唇上更是一片惨白。
她急忙自腰间取出一只小巧瓷瓶，倒出一枚滋补的药丸，快步走到桌旁倒了杯水，将水杯与药丸一并跪着侍奉给了王爷。
王爷自然的接过，将药丸放进口中和水吞下。
“起来罢。”
等秋起身再瞧时，他面上已恢复了三分颜色。
王府的药世间难得，向来都只选用价值不菲的奇草异兽炮制，药效极好，她也放下心来。
王爷递给她一只小水囊。
“你亲自跑一趟，将这药送进南宫府井泽一的宅院，让柳一一服下。”
“她伤势过重，熬不过今晚。你下船后快马赶去，必得亲眼见她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