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九死一生5
柳一一的脸渐渐憋得通红，额头青筋显露，终于承受不住，脖子一歪，昏死过去。
狱卒立马回报：“大人，她晕过去了。\"
“泼醒。”鬼冢九条捏了捏眼角。
柳一一只觉得面上一凉，鼻尖渐渐飘来一股肉烧焦的气味，幽幽转醒。
“醒了就继续吧。”
鬼冢九条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咱们时辰多着，刑具也多得很，一样样来，不着急。”
鬼冢九条走回刑房的桌旁坐下，沏起狱卒准备的茶来。
鬼冢吉野接过他手中茶壶，给他倒上热茶。
“叔父，看来这边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夜深了，您去后院屋子休息，吉野在此审问便好。”
鬼冢九条正觉得有些劳累，想着吉野观刑不过数次，施刑也不宜过于血腥，叮嘱几声便起身出去。
鬼冢吉野转头，看向奄奄一息的柳一一，却正好瞧见柳一一直勾勾盯着他手里的茶。
柳一一此刻嘴唇干裂，头发和衣衫散乱，肩头拳头大的烫伤伤口触目惊心。
他端起茶壶将茶杯蓄满，走向柳一一，将茶杯停在柳一一嘴边。
“喝吧。”
鬼冢吉野淡淡说道。
叔父用刑他不能制止，至少现在能让她解解渴。
“多谢。”
柳一一嘶哑着声音道谢，就着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
“公子，夜深了，公主殿下不会出来了，我先扶您回去休息，等天亮了再过来。”
太郎对龙井说，作势要去扶他起身。
龙井置若罔闻，仍面无表情的跪在原处。
一旁跪着的小桃有些憔悴，但眼底也满是坚定。
太郎叹了口气，不再多说。
“一一，你在那处受苦，我也陪着你，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硬撑，把我招认出去，不要傻，一定要等着我。”
龙井在心中暗自说道。
“听闻一一姑娘极擅丹青和书法。鄙人有幸在丹青大赛上一览过姑娘大作，确实世间少有。”
鬼冢吉野突然转换了话题。
柳一一吃力的抬起头。
“大人谬赞，略知一二而已。大人若是感兴趣，一一往后寻得机会一定给大人画上一幅，以报大人今日一茶之恩。”
鬼冢吉野语气可惜。
“实不相瞒，在下奉命对姑娘施以拶刑，一旦上刑，指骨尽碎，姑娘往后恐怕都不能作以丹青书法了。在下实在不忍，劝你如实相告。今日在竹林中遇到的是何人？南宫府的？镰仓府的？吴氏府的？或是唐氏府的？姑娘只需告知所见所闻，在下便立即请城里最好的大夫来为姑娘诊治。”
鬼冢吉野口吻渐渐有些急躁起来，已失了之前的淡漠。
当柳一一听到拶刑时只感觉头皮发麻，嘴唇霎时变得惨白。
“今后再不能作画写字了？那该怎么办？但是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说了泽一会危险不能说！”
柳一一脑子里的想法很乱，想着鬼冢吉野眼神纯良，便声音颤抖的请求起来。
“多谢大人美意，但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大人可否换其它刑法？”
鬼冢吉野叹了口气。
“在下人微言轻，无权做主。”
柳一一微微点了点头，紧抿住的双唇许久才说出话来。
“既如此，大人无需为难，按令行事就好。”
鬼冢吉野看着眼前倔强的姑娘，重重叹了一口气，转身走近桌边，饮下冷茶，对着旁边狱卒吩咐道。
“上拶刑。本官去后院小憩，一有供词，立刻停止行刑，来后院报我。”
说罢，吉野走出刑房，身后不出所料响起女子痛苦的叫喊。
虽在后院，鬼冢吉野仍能听到柳一一的惨叫声，心中说不出对这女子是可惜可怜还是赞赏了。
“咳咳”身后响起轻轻两声咳嗽，鬼冢转头，鬼冢九条已经站在身后。
他面色深沉，看不出喜怒，只一双狭长的眼睛不怒自威。
“叔父”鬼冢吉野深深做了一揖。
“嗯！吉野，你什么都好，天资聪颖、观察入微，只是审讯时过于心软，这是鬼冢家的大忌。此事是将军大人吩咐彻查，照你这审讯，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鬼冢九条叹息着说。
鬼冢吉野默不作声。
“你且先行回府，后面的审讯叔父亲自来。”
“叔父，会不会弄错了，我看柳姑娘她”
鬼冢吉野想为柳一一求情，还未将话未说完就被叔叔的眼神制止。
“出去”简单而不容质疑的命令。
鬼冢吉野只好作罢，却又说道。
“叔父，我多问一句，寻常审讯时都是从轻到重处刑，为何对这姑娘却要用此大刑？我看她丹青书法极佳，如此实在可惜。”
“叔父也颇为欣赏，只是其中诸多纷扰，既有求叔父手下留情的，也有要废她双手的，更有要她命丧于此的，叔父也颇是为难。”
“这柳一一的丹青书法如今颇得权贵喜爱，价格连城。你当南宫府经过战事后仍未伤根本，财力反而有所增长是怎么来的？大都是南宫府内的井泽一提供的，这姑娘从前便与井泽一关系密切，说是她相赠的也未不可。”
“所以有人不愿南宫府财力过大？”
“这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能审出幕后主使当然好，不能也可以断了南宫府这一财力来源。将军大人虽不愿严惩，可北原朝廷和各府的贵人都在此处，却是不得不惩。”
鬼冢吉野不由得叹息：“只是可惜了柳姑娘”
“好了，既是将军大人命令，我等只管奉命办事，别的不要多想。你先回府罢。”
说罢，鬼冢九条抬脚向刑房走去。
“柳一一，叔父素来忠心残酷，你少不了得吃更多苦头，你好自为之。”
鬼冢吉野只觉得柳一一让人心生怜惜。
“这么个无辜女子也被卷进政治斗争中来，真是可怜。”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转身走出囚狱司。
鬼冢九条再次走进刑房，看着奄奄一息的柳一一，和她满是鲜血的双手。
鬼冢吉野不会想到，叔父将他支走后才能显露出嗜血的本质。
正如此刻他见到她凄惨的模样，不仅丝毫不怜惜，双眼反而闪着兴奋的光。
“柳一一，囚狱司很久没有硬骨头的人了，你可得多坚持一阵，否则可就不好玩了。”
只见他从腰身拿出一只红色瓷瓶，倒出二颗药丸，犹豫片刻后又倒出三颗，放入茶杯中用茶水调匀，便让狱卒强行给柳一一灌了下去。
柳一一刚服下不久，便觉得头脑变得清醒，身上痛感也更加明显，各处的伤口都在尖锐的疼痛。
“柳姑娘，刚刚给你服下的是囚狱司的秘药，一般人都享用不到。一颗就能使人神清气爽，五感清明，周身感受更加敏锐。漫漫长夜，着实无聊，我们可以一样一样刑具来，如何？”
“对了，忘了告诉你，我们囚狱司里还有个有名的三千刀，那一手凌迟的刀法真真是炉火纯青。从前最好的记录便是割了犯人三千刀才断气。彼时那人怒骂聒噪得很，到底扰了他些心神。若是如柳姑娘这般隐忍不发的，他或许可新得个雅号呢？三千六百刀，如何？”
鬼冢九条语气平淡，眼底却闪着疯狂。
柳一一脸上本就没了血色，听见他说的这些，更是面如白纸。
她想起曾经与自己在小院樱花树下相拥的少年。
她抬起头，便会撞进他柔情粲然的眸子里。
那时多好，那时他还笑得那样开怀
她想笑笑，却因为疼痛只扯起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泽一，对不起，我受不住了
她哑着嗓子开口。
“我招，我招。”
鬼冢九条来了兴致，让狱卒停下用刑，示意她继续。
“当日在竹林里刺杀唐氏公子的人，是我。从前唐氏将军府在我这一次买了许多幅画，却未给足银两，我便怀恨在心，雇了人刺杀了此次前来参加寿宴的唐氏贵人。”
柳一一艰难抬起头，看向鬼冢九条。
“大人杀了我，给那唐氏公子偿命，便可去复命了。”
谁知鬼冢九条只笑着摇头。
“柳姑娘可当本官是三岁小儿，会被你这拙劣的说辞蒙蔽了去？”
随即，他上前一步，靠近她的耳畔轻声开口。
“何况相较于真相，本官更喜欢这刑讯。”
说完，他重新退后几步，对着狱卒开口。
“继续。”
隐忍痛呼声重新在刑房内响起。
刑至半夜，柳一一已浑身是血。
她虚弱的喘息着，承受着刑具加身的痛苦，却始终未曾晕死过去，只感觉眉间渐渐变得冰凉刺骨，一条寸余的白色印记缓缓显露出来。
西城门外，一艘不起眼的大船内，一名男子斜倚在木椅之中。
他身着月白色衣衫，发色如雪，高束起在头顶为髻，簪一支白玉簪，唇角已没了平素里的浅笑。
他手肘撑在椅旁的小几上，单手轻抚额角和眉间，眉间也是冰凉刺骨，同样显露出一条白色印记。
身侧的侍女秋大惊，不知何时主上竟与他人种上了双感蛊。
这蛊成对而生，分别种入两人体内。平素在宿主体内并无异样，只当宿主遭遇危险时，蛊便发寒发凉，引得另一人体内的蛊同样寒凉，以此求救。
蛊寒凉愈甚，则境况愈险。若一人身死，另一人身上的蛊也会破体而出，双蛊一并消亡，于宿主倒是无甚大碍。
如今主上无恙，眉间却冰凉刺骨，那便说明另一人恐已生命垂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