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丹青大赛全心以备
到了雅春楼前院，沈紫衣正在屋内忙着和账房先生盘算楼内的账目。
见着门外熟悉的身影，她挥手让账房先生先退了下去。
柳一一见状径直进了屋子，小桃倒是未跟进去，只在屋外院里逗弄墙根下的猫。
“紫衣姐姐，许久不见，愈加光彩照人了。”
柳一一脸上的笑有些谄媚，期许着待会沈紫衣能少些训斥。
沈紫衣并不看她，只低头给桌上的空茶盏添了茶，佯装生气的絮叨起来。
“你这姑娘好不安分，面上看着是个柔弱温顺的，竟还能做出跟上战场去这样的事。不知战场上刀剑无眼？好歹是平安回来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柳一一仍是赔着笑：“所以不能让紫衣姐姐亏了，我必得平安回来。”
“你呀”，沈紫衣抬起头看她，正预备多训斥几句，却在看到她脸的一瞬噤了声。
她的杏目很快蒙上了一层雾气：“一一，你，你的脸怎么了？”
柳一一心下叫着糟糕，自己已然习惯了双颊的伤疤，可紫衣姐姐是第一次见到，必然会有些吓到。
“紫衣姐姐，无妨，战场上出了点小意外，并无大碍。”
她继续打趣起来：“好在我只给紫衣姐姐卖艺作画，脸毁了紫衣姐姐亏不着。”
“你这丫头，我仔细看看。”
还未等柳一一反应过来，沈紫衣纤细柔软的手指便托住了她的脸颊，脸也凑近到她眼前。
柳一一只见着她优美的柳叶眉蹙着，一脸的严肃模样，正细细瞧着她脸上的伤疤。
“竟伤得这样深”，沈紫衣深叹了口气，有些气她未护好自己：“怎样都该会要留疤了。”
沈紫衣起身走到妆奁前，取出一只小巧白瓷瓶，放在柳一一身前的桌上。
“将这生肌霜带回去，早晚两次抹在伤口上。虽然无法彻底祛除伤疤，好歹伤痕能浅许多。”
柳一一并不客气，打开小瓷瓶盖子闻了闻，只觉幽香扑鼻：“多谢紫衣姐姐。”
沈紫衣招呼她坐下，言归正传起来。
“今日唤你过来，主要讲两件事。一为训斥，你这模样我也不忍再斥责你了。”
说完，她佯装生气，伸出食指抵在柳一一额上轻推了一把。
柳一一心情大好，将头摆正回来，笑说道：“我就知道紫衣姐姐对我最好了。第二件事呢？”
沈紫衣也终于开口笑了笑。
“第二件事是你擅长的，也很是要紧。从前几大将军府便想共同筹办个丹青赛事，因着前几月的战事耽搁了。”
“此次南宫和镰仓二将军府既已得胜，更是想将这赛事办得宏大体面。届时不仅有二个将军府属地的画师参与，剩下的唐氏将军府和吴氏将军府也会有画师参与，甚至连方才战败的北原朝廷也来信说要选拔画师参与。”
“四大将军府各出银钱五千金作为赏金，北原朝廷更是出了一万金。拔得头筹之人可获赏银二万金，便是第二、第三名也可获赏银七千金、三千金。”
“此次机会，于你于我都是千载难逢。若是胜了，不仅赏银可观，你必也将名震瀛洲，画作也会水涨船高，我也可因你受益，届时卖画的钱按五五分也无不可。你可愿参与？”
柳一一眼眸早已冒出了精光，单单听到二万金就已经让她心生荡漾起来：“参与参与，自然是要参与的。”
“只是”，她顿了顿，认真开了口，惹得沈紫衣仔细倾听起来。
“日后卖画的钱仍是按二八分，我可不能言而无信。”
沈紫衣有些惊讶。平素里都是别人与她讨价还价，想从她这里要些便宜过去，她也习惯于守住自己的利益。还从未有人在她眼前如此让利的。
“可如此你便亏大了”，她轻声开口，第一次不想要这唾手可得的厚利了。
谁知柳一一已挤进了她怀里，抱着她轻轻摇头。
“我才没有亏，我赚大了。紫衣姐姐待我这样好，是我来这遇见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再说赏银我都用不完了，才不在意卖画赚得这些钱。”
沈紫衣揉了揉眼角，拭去不经意间溢出的泪。
“还未开始比赛，就如此自信能胜了？”
柳一一重重点头：“嗯，我一定要胜！”
她隐去了后半句未说出口，只在心中坚定默念起来：“我要名震瀛洲，我要让整个瀛洲的人都知道，我不是泽一的累赘。非但如此，我要助他成事，帮他重振家族，陪在他身边，与他携手白头。”
回到小院，柳一一才惊觉自己方才对沈紫衣夸下了怎样的海口。
明明自己对瀛洲并不算熟悉，左右不过在南宫府的领地生活了两年，连其它将军府领地都未踏足过，自然也没见过他们那的画作，竟不知怎么敢说要在瀛洲丹青大赛中拔得头筹。
不过既已决定要赛，必得全力以赴才行。
她看着今早练习的画作，除了景象逼真之外，并不能引起自己共鸣。若是作的画连自己都打动不了，该是没有什么机会获胜的。
她苦思冥想起来，双眼望向窗外院中的高大樱花树，突的想到曾看到的那副出土的画作。
画上建筑恢弘、线条流畅、阴影留白都处理得极好，最让她心动的更是画中的各处细节都逼真可爱，纵是她只见着画，都能感受到画师当时内心的喜悦幸福的心境。
她站起身来，毫不迟疑向着樱花树走去。
当小桃从膳房端着糯米糕出来时，见着的便是站在樱花树一侧粗大树枝上的柳一一。
她正伸手向外够着什么，那场景让她来不及将口中的糯米糕嚼碎便吞下了肚。
“姑娘，当心！”
柳一一如梦初醒，讪讪收回了手，冲着膳房门口的小桃笑着挥了挥手。
她只是觉得如今的场景与曾经入梦的场景太过相似，她想知道曾经挡在自己与父母及另一个自己中间的透明隔阂是否存在？她再伸一次手，又能否再次见到她们？
只是似乎是她多虑了，她已尽力向那处够到最远，指尖触碰到的始终是虚无。
她摇摇头，不再纠结于此，转过身看过去，将远处近处的城内景象尽收眼底。
此处是南宫府的都城，也是与龙井共同居住了两年的地方。今后，她们还会携手共度下一个两年、二十年、五十年
从前她不信神佛，此刻却无比希望能有神佛听到她的声音。若有来生，她想与他一起，甚至许多个来生，她仍想和他共同度过
她眼含着热泪，快速爬下了树，回到屋里将脑海中的场景细细画了下来，甚至连小桃放在桌边的糯米糕都未动过。
窗外艳阳渐渐熄灭下去，直到西边泛起橘红，她才放下手中的炭笔，揉揉发酸的手腕，拿起桌上碟子里的糯米糕咬了一大口。
她看着自己勾勒好的轮廓，满意的笑了笑。
糯米糕香甜，正如她此刻心底溢出的甜。
龙井踏进院中时，正是西边的橘红褪去的前一瞬。
柳一一正端着糯米糕坐在樱花树下的小桌上，眼睛巴巴望着院门，双腿在空中一前一后的晃悠，浑身染着微微的橘色光芒。
见到他的身影，她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一蹦便从桌上跳了下来，快步小跑到他跟前，笑得灿烂：“泽一，你回来啦！尝尝小桃做的糯米糕。”
龙井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微笑着从柳一一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块糯米糕，咬了一小口：“果然好吃。”
他身后的太郎不苟言笑的脸上也略微有了笑意，向龙井告退：“主上，我先回屋了。”
龙井点了点头，顺势揽过柳一一的腰身，随她一同走向屋子。
“一一今日做了什么？”
“画了些画。”
“什么画？一定极好，我瞧瞧？”
“秘密，等画好了再给你看”
四人在膳房用晚膳之际，柳一一将今日沈紫衣说与她的瀛洲丹青赛事细细讲与了龙井听，末了不忘神秘地加上一句：“拔得头筹者，可得赏银两万金。”
太郎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转过头看向龙井：“主上，若柳姑娘能得头筹，那您的”
“住口！”
龙井呵斥乍起，言语中有着一丝愠怒。
柳一一第一次见他如此疾言厉色的模样，一时有些语怯：“泽一”
他将脸上的愠色压了下去，冲她嘴角扯起一丝微笑：“一一，无事，用膳罢。”
桌上的四人再未说话，默默用完了晚膳。
直到柳一一拉着龙井在院中慢走消食，她才钻进他怀里撒起娇来。
“泽一，我欢喜见你笑，不愿见你愁苦，更害怕见你发怒。往后便是为了我，也多些欢喜，少些愁苦和怒气，可好？”
一支大手轻压在她头顶，顺着她的发丝一下下轻抚着。
他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有丝无奈，有丝宠溺：“好，一一说什么，便是什么。”
柳一一拉过他的左手，轻轻抚摸起他小指根部的凸起，那处原本有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