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不离我不弃
半老妇人开口说道：“你不看看自己身份？一个青楼出声的女子，竟妄想攀附南宫府的参将大人？你可知井参将如今深受南宫将军垂爱，若不是因与你这青楼女子纠葛不清，早便该提上了副将之位。”
柳一一一时愣住，她从未想到自己会影响了龙井的仕途。
她想的只是如何尽己所能的为他筹措钱财，如何在他失意伤心时陪伴在他身边，如何与他相伴一生。
见柳一一不回答，半老妇人继续开口：“你若尚有些自知之明，便该放井参将自由，不该总缠着他。此番给你些提点，并不多为难你，回去后趁快离他远些。若是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们不客气。”
房间的门在暗处被打开，隐隐见着屋内的几个人影走了出去。
半老妇人见了，绕到柳一一身后，将绑缚她手脚的绳索一一解开，又恶狠狠说了一句：“记住了！”，这才一同出了房门。
柳一一手脚早已酸涩不堪，此番得了自由，竟忘了活动手脚，只是一直想着方才那半老妇人说的话。
屋外不远处打更人敲响了梆子：“戊时已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在此几个时辰了，泽一他们该会着急了，得赶紧回去才行。
刚刚站起身，双脚却因为麻木而举步维艰，不得不重新跌回木椅里。
她弯下身去，伸手揉捏起酸麻的脚腕来。
屋里昏暗静寂，只听得到油灯灯芯偶尔爆裂开来的“噼啪”声，还有轻微的水滴坠地的声响
她的头低垂着，一头青丝盖住了头脸，肩膀微微轻颤着。
一滴滴泪珠落下，砸在青石地砖上绽开了花，渐渐多了些水痕
小院里的三人已经急作了一团。
龙井与柳一一分别时正是午时，现下已过了四五个时辰，龙井和太郎早回了小院，柳一一却迟迟未出现。
小桃眼圈红红的正在啜泣：“姑娘会去哪呢？她该直接回来小院才是要不我们再出去找找？”
龙井一拳击在门框上，声音满是担忧懊悔：“我不该让一一一人离开的。若是我陪着她，便不会有这许多事。”
“我去向南宫将军借调兵马，不信将这城里搜遍找不到一一。”他已迈出门去，却被身后太郎阻拦。
“主上不可。今日得胜回朝，南宫将军正在府内犒赏将士，您也是告假许久才允了先行离开。若此番去借调兵马，扰了南宫将军和众将士兴致不说，若是被那些奸佞小人借机构陷，说您借着刚立下的军功便居功自傲，以后岂不受制？”
“顾不上这许多了”。
龙井说罢大步向院外迈去。
太郎阻拦间，瞥见了走进小院的那个身影，连忙唤出了声：“柳姑娘！柳姑娘你可算回来了。”
柳一一本浑浑噩噩走着，一抬头却竟已经回到了小院。
她冲着奔至眼前的熟悉身影，轻唤出了声：“泽一”。
她的模样狼狈，衣衫皱巴巴满是灰，发丝凌乱，两颊肿得老高，赫然有着明显的指印，衬得脸上的伤疤愈加明显，破了的嘴角隐隐有些血痕。
龙井一脸震惊，心疼的开口：“一一，你去哪了？发生什么事？你要不要紧？”
柳一一眼前又模糊起来，见着小桃与太郎都在身边，她只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我饿了。”
小桃连忙上前：“对，姑娘饿了，先吃饭。太郎，你与公子先去膳房将饭菜热着，我带姑娘梳洗了便来。”
柳一一房内，小桃正用拧干了水的帕子为柳一一擦脸。
帕子温软，让柳一一的脸好受了不少，面色也放松下来。
反倒是身前的小桃面色凝重，咬唇凝着眉，眼底有泪在萦绕。
“小桃”
柳一一才出声换她，她眼底的泪便落了下来，又急急转过头匆匆擦去。
“姑娘，是不是我下手重了，弄疼你了。”
柳一一微微摇头：“没有。小桃，我回来了，我没事，你别担心。”
小桃眼底的泪痕却仍是明显，小心避开着她脸上的伤疤，一下一下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青灰和嘴角的血痕。
一开口，都是哽咽：“姑娘说了会好好的，可却带了这么多伤回来”
柳一一双眼也有些发热起来，只得捉住了小桃为她擦拭的手，转了话题安慰她：“好小桃，我没事。这伤说来话长，往后我再细细说与你听。我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馋你的手艺馋得不得了，你还不让我先填填肚子么？”
小桃被逗得轻笑出声，点了点头，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为柳一一擦净了脸，梳了发，又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二人到了膳房时，桌上早已摆满了一桌子菜。
柳一一冲面色凝重的龙井与太郎二人笑笑，招呼着大家一同落了座。
整个用膳期间，就柳一一吃得欢快，不但自己在不同菜肴间挥筷，便是龙井与小桃也总为她碗里夹菜。
太郎也在夹菜，不过不是为她夹的，他夹起的菜大多放进了龙井的碗里，也偷偷为小桃夹了几筷，之不是小桃心思都在自己身上，并未见着罢了。
小桃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饱满的圆脸带些婴儿肥，满是青春气息，再不复从前那般面黄肌瘦的模样。
柳一一看了看小桃，又看了看时不时将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太郎，脸上笑得如慈母般和善。
太郎虽然平素里话并不多，却是稳重踏实的，小桃若是跟他一起，该是会幸福的。
“一一，吃饱了吗？”，柳一一身侧的龙井转头问她。
她冲他笑了笑：“饱了。”
听她说完，龙井便起身将她从座上扶了起来，又顺手揽过她，向着膳房外走去：“饱了便早些歇息。”
“才用完膳便歇息不好。”
“只一次，无妨。”
途径过他的屋子，龙井并没有止步进去，仍是揽着柳一一向前走。
“泽，泽一，你的屋子走过了。”
柳一一有些结巴，担心他的发问。
“嗯，我知道，今夜我陪着一一歇息。”
柳一一点点头，不再说话，与他一同进了自己的屋子。
龙井为二人宽了外衣，拖了鞋袜，与她一同躺倒在床榻之上。
他静静看着她，抬手轻抚上她脸上的伤疤，又轻触了她红肿的脸颊和破损的嘴角。
“疼吗？”
柳一一摇摇头，又点点头，她不愿在龙井眼前逞强。
“一点点。”
“今日发生了何事？你可知我担心？”龙井的声音仍是有些后怕。
她据实以告，不再隐瞒，向他说了被劫走的细节，也说明了那些人遮挡得严实，她并不知晓是何人。独独隐瞒了那半老妇人让她离开他的那段话，因为思索许久，始终无法离开他。
她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不看他，手紧紧揽上了他的腰。
“泽一，虽然我不认为自己身份卑微，但在这我的地位确是低下，你一定因为我落了人口实，错失了许多机会。”
“但你别放弃我，别离开我，好吗？我会努力让世人对我刮目相看，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你的累赘”
龙井身子一顿，拥着她的手更紧了。
他的喉咙有些发紧，声音透出些许难过，更多的才是坚定。
“一一，是不是今天绑你的贼人对你胡言乱语了什么？若不是你，当日我便被北原朝廷的人抓了正法了。即便你什么也不做，也于我有救命之恩，何况你又一路陪我、助我，便是此次战场上我的功绩也全仰赖你画的图。你永不会是我的累赘，我绝不会放弃你，离开你！”
柳一一的头在他怀里重重点了点，泪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衫。
隔日，龙井仍是早早与太郎去了南宫府当差。
柳一一只醒得略迟了些，便也起了身。
她左思右想，自己除了作画并无别得长处，既然决定要站在龙井身边，便就得将这门技艺发挥到极致，让旁人都不敢再轻视了她。
她用从前做好的炭笔在笺纸上快速画着，画出的图画却始终无法令自己十分满意。
她的画实在与从前一样好，只不过她对自己要求更高，自然对自己做出的画期待也更高起来。
不过小半日，屋子里的地上便稀稀落落扔了不少揉过的笺纸。
小桃进来叫她时，只随手捡了一张展开看，便已觉得画上美好的画面呼之欲出，很是赏心悦目。她实在不明白柳一一为何要将这些画都揉了扔了，拿出去分明能卖不少银两。
“姑娘，这好好的画干嘛扔了？”她很是可惜地开口。
柳一一皱着眉，回答得随意：“不怎么好。”
“我看都挺好，扔了怪可惜的，我替你收好。”，小桃将地上一团团的笺纸都捡了起来，又一一展开，却仍免不了留下褶皱。
柳一一只笑笑，并不阻止。
小桃爱屋及乌，总觉得自己画的全都是好的，却不想自己的画艺仍是如同从前，并没有什么长进，这可不是自己想要的。
随是这么想，她却将手下方才画好的一张并不甚满意的画放在了桌子的一侧，未再揉了扔下地。
小桃将画整理好，这才抬手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方才前院有人来请，说是沈掌柜许久没见你，又脱不开身，请你过去小聚呢。”
柳一一脸上笑意更深了几分：“嗯，咱们这就过去，我也很是思念紫衣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