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守约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冲着他笑道:“累了。”
立风看看她,抬手指了指崖下。
“你若恐高至此,便不能从这处逃跑了。我们改日再寻个别的所在,另寻个时机,再逃出去便是。”
立风看看撑在地上休息的她,嘴角重新浮起笑意,笑容比往日更温柔几分。
她与自己相识不足一日,还不知道自己是好是坏,便为自己打算起来了。
真是个傻姑娘!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立风,好歹今日没法出逃了,你我赶紧各自回营去,晚了叫人发现,还不知会惹出什么乱子来。那主帅命我作画,想来暂时不会杀我,但你不同,你服侍在他身侧,还不知他会想出什么方法折磨你呢,你千万小心,知道吗?”。
他眉头微皱,嘴角的笑似乎有些无奈,却终于只点了点头。
柳一一才刚回了帐篷坐下不久,冬姑娘便撩起门帘进了来。
“柳姑娘,你今日独自去了崖边。”她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柳一一喝了口长几上昨晚的冷茶,试图掩饰眼底的慌乱:“对,对呀,我去看看风景,捕捉下作画的灵感。”
冬姑娘却不再多问,更是说了个令她欢欣雀跃的好消息:“主帅有令,只要于作画有益,军营内各处你都去得,士兵不必跟着了。”
“真的?”柳一一眼睛闪着亮光。
“既是主帅下令,自然是真的。”冬姑娘说完,起身向帐篷外走去。
柳一一叫住了他:“冬姑娘。”
见她转过身来,柳一一继续问道:“主帐内是否住着位白发异瞳的公子?他,他可有受罚?”
冬姑娘脸上是少有的讶色,却又很快被她隐了去:“他安好。柳姑娘专心作画罢!”
说完,冬姑娘不再留步,快速出了帐去。
柳一一内心窃喜不已,今日那主帅竟如此好心,不仅没怪罪立风公子,还解了自己的禁锢,真是双喜临门。
自从解了禁锢,柳一一白日便在军营里四处转悠。
她特意顺着围栏绕军营走了许多圈,可从观察的情况看来,军营各处都围得结结实实。似乎除了崖边,再无其它缺口可以顺利逃出去。
她不愿走近军营正中,害怕见到柱子上迎风轻摆的可怜身影。
她想到刚来军营时呆过的小帐篷和里面一众被关押的女子,不知她们现下如何了?
她得了些许自由,该是需要去看看才好。
她让士兵准备了许多吃食和梳洗用具,提着满满两篮子物什向着小帐篷走去。
那小帐篷在营地正中位置,她必不可免要经过正中的木柱。
她始终没忍住好奇,经过木柱时向木柱上轻瞥了一眼。木柱已然空了,并没有曾经那个让她心悸的身影,只在高处有着几个凹槽痕迹。
“大哥,请问一下,之前这木柱上绑着的那名女子呢?”
柳一一问向身侧擦身而过的一名士兵。
士兵见是位脸上带着伤疤的女子,想到此前冬姑娘特意在全军面前转达主帅命令,要求对那名女子“以礼相待,不得轻慢,违者以军法论处。”
他的回答十分有礼:“回姑娘,之前那名女刺客已被主帅下令葬了。”
柳一一有些意外,原来她是刺客,是因为刺杀才被处以极刑,悬尸示众的么?
主帅不是残暴不仁么?竟好心起来将她下葬了?
她不再多想,向着小帐篷而去,对于帐篷外竟无一人值守感到有丝疑惑。
“姑娘。”仍是先前的士兵在身后叫住她:“姑娘去何处?前方没人了。”
柳一一转过头问道:“此前小帐篷中不是有十数名女子的吗?”
“主帅差人将她们送走了。有家的送回了家,无家可归的则送去了周边未被战火波及的城镇。”
柳一一有些难以置信,怎的这主帅竟突然变了性子?
“何时送走的?”
“就在两日前。”
两日前?就是自己见到立风的那日罢。
也不知他如何了?她这两日都会去崖边寻他,都未发现他的身影,就连冬姑娘也一并没了踪影,主帅帐篷里晚上也未点灯,想来主帅也不在营中,难怪营中的士兵少了大半。
“主帅和东姑娘呢?”柳一一继续追问。
这是公开的消息,士兵也回得爽快:“主帅去了沙场督战,冬姑娘该是随行。”
“哦。谢谢大哥。”柳一一情绪低落了下来。
与这主帅和冬姑娘对战的该有南宫将军府了,泽一也必定在军中。
自那日在山崖边匆匆一瞥,已经多日未再见他了。
她思他如狂,梦里梦外都想见他。可,可那白发异瞳的立风公子又实在可怜,她答应带他一同逃出去的。
“泽一,你再多等我几日,我带着那可怜的公子一逃出去,便立马去寻你。”
柳一一心下暗暗说道,步子向着主帅帐篷而去。
此刻主帅与冬姑娘都不在营中,她恰好可以借此机会寻一寻那立风公子。
她想到那日瞥见的南宫府衣衫,甚至她或许还可以找出其中的秘密。
来到主帅帐篷外,柳一一不出所料被拦了下来。
柳一一壮着胆子,一脸镇定地向着守在帐篷外的士兵开口:“主帅有令,军营中各处我都去得。此番我进帐内是寻为主帅作画的物件,若是耽误了时辰,我不能顺利作完这画,不知主帅怪罪下来,罪责在你,还是在我?”
说完,柳一一特意定定盯着士兵的眼睛,看得那士兵急急移开视线,结结巴巴开口。
“这,姑娘,不是我们有意为难,主帅营帐不可擅入,若是主帅知晓了怪罪下来,我们几人也吃不了兜着走。”
柳一一也叹了口气,貌似感同身受的模样:“各位大哥说的小女子何尝不知,只是主上这画也确实要紧。这样,我进去寻着了立马出来,不会有外人知晓,也不会让各位大哥难做。”
“这”,守卫的士兵面露难色。
“若是几位大哥不放行,来日主帅若对画作不满意,小女子也只得如实相告了”,柳一一装作有些为难的模样。
果然,士兵思索一番,终是点了头:“我二人随姑娘进去寻找,寻到了快些出来。”
柳一一不好再拒,只得点头,任两名士兵跟在身后。
她径直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没有人,物件也不多,布置得简单典雅,除了一张大的床榻外,旁边还单放了另一只小榻,想来该是那立风公子的休息之处。
紧靠屏风的是一张长案,案上文房四宝一应俱全。案上分门别类规整了笺纸、地图和书信。
两名士兵不敢进到屏风之后,只等在屏风另一侧,急急的催促着。
柳一一只得一边答应着,一边翻动案上的地图和书信,将见到的内容尽可能记在脑海里。
在士兵要闯进屏风的前一刻,她才勉强看完,又自信将它们放回原处,连顺序都不敢打乱。
她对着两名士兵谎称寻到了,并不用带走,只需要将它画入画中便可。
她跟在两名士兵身后出了主帐篷,谢过了一众士兵,这才急急回到了旁边自己地小帐内。
直到进到帐篷内放下门帘,柳一一才敢大口喘气,浑身也不由自主的轻颤起来。
方才在主帐内,她分明看到了印着南宫府印章的排兵布阵图与行军作战图。
在那地图空隙处,另有许多小字标注了针对各处的攻破策略,小字飘逸大气,该是主帅细细思量后写下的。
果然当日见着穿着南宫府衣衫的人有问题,竟将南宫府的军情送到敌军阵营里来。
泽一,泽一岂不是非常危险!
难怪主帅这几日都不在军中,他该是在战场上督战,预备按着他的计划大败南宫府了。
她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不能坐视不理了,她必须尽快逃出去,找到龙井,将此事告知他才行。
她想到崖边见过的白发异瞳的公子,她是于心不忍,但事情紧急,她已不能再等,只能任他自求多福,来日若有机会,她一定会全力营救。
她打定主意正预备去崖边,却听得帐外的喧哗声,匆匆出帐查看,见到传令兵正在向驻守军营的副将通传主帅军令。
“主帅有令,营中留守的众将士,除杂役兵外,一律校场列阵,随主帅一同沙场歼灭敌军!”
柳一一脚下一软,一时竟有些站立不稳,若是如主帅军令所言,南宫府的将士该是会有危险,那泽一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分析了主帅的军令。
主帅既然此刻派传令兵过来调兵,那必定是战场上兵力不足急需补充,才有可能歼灭南宫府和镰仓府的联军。
若是军营中的士兵不能赶去增援,会不会就没有十足的把握取胜?
柳一一不做迟疑,快步跑回小帐,翻出此前小帐中预备下的笔墨纸砚,匆忙在砚台中研磨出新墨,闭上眼睛仔细回忆主帅在地图上批注的小子来。
她在记忆中搜寻着能用到的字眼,再睁眼时已经开始提笔在空白的笺纸上快速描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