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敌营3
柳一一连日来第一次出帐篷,只觉帐篷外空气都是清新自由,即便丢了性命,似乎也好过在那个昏暗逼仄的帐篷里,终日惶惶不可终日。
五人被士兵押着在军营中走,经过军营正中的空地时,骇然发现正中的木柱上果然悬着一具遍布伤痕的女尸,尸身上的裙摆正随着晚风轻轻吹拂
五人面上都充满惊惧,原来此前对于主帅的传闻都是真的,他果然嗜血残暴,心狠手辣。
五人被带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宽阔帐篷外,帐篷外围了众多士兵,丝毫不比关押她们一众女子的帐篷人少。
守在帐篷门口的士兵见到冬姑娘,恭敬的让她稍等,便进了帐篷通传,不一会便撩起门帘走了出来:“主帅让您带人进去,冬姑娘请。”
柳一一有些纳闷,不知道冬姑娘是什么身份,竟让营中的众将士对她礼待有加?
柳一一忽略掉帐篷门口士兵看她脸时的惊骇,随着众人走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冬姑娘径直走向帐篷深处,柳一一则偷偷打量起来。
帐篷内宽敞开阔,围着帐篷一圈都点着灯笼,将帐篷内的景象照得清楚。
帐篷地面覆以动物皮毛织就的地毯,脚踏在上面舒适柔软,顺着帐篷两侧分别放着矮几座垫,其它起居用具也一应俱全。
帐篷正中是一大片空地,再向深处则以宽大的屏风遮挡住,只能隐约见到屏风后冬姑娘略微弓腰的身影。
她身边另有个身量颀长的人影,其它的看不真切。
屏风一侧有着一张张或团起,或皱起,或摊开的笺纸张,从那些笺纸张上隐约能看出画的是人像,且都雷同。
另有几只翻落在地的碗碟,菜肴洒了一地。
柳一一等人被士兵押解着跪倒在地,等着帐篷深处的人发话。
她隐在袖子里的手捏紧了瓷器碎片,想着待会若能靠近这主帅,要如何才能将他一击毙命?
若是顺利,她该是能解了龙井他们的困境。再不济,她临死前也得拖几个敌军垫背。
屏风后传来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声音温柔,带着笑意,似是邻家大哥哥在与人话家常:“姑娘倒真能豁得出去,好脸面说毁就毁了。”
柳一一微楞,没想到他竟起自己来。
“怎么?手中的物件是想一并毁了我的脸面?还是想要我的命?”
柳一一抬起头看向屏风,满脸的难以置信。
她的动作那样轻微,即便是身侧的士兵都未发觉。
他在屏风后,与自己相隔甚远,彼此都看不真切,怎会知道自己手里握着凶器?
果然柳一一身侧的士兵听到后脸色都白了,急忙反着着她的双臂,掰开她的手,拿走了她手中的那片瓷器碎片。
屏风后的冬姑娘急忙走了出来,看了柳一一两眼,从她身侧士兵手里接过碎片,又回到屏风,双手举着碎片跪倒在那主帅身侧。
“冬失职,请主上责罚。”
“稍后自己去领十军棍。”
“是,谢主上。”冬姑娘领命回答。
柳一一始终不能理解这种挨罚了还要致谢的心态,究竟是出于真心,或仅仅是对于权威的恐惧?
“至于她”,屏风后的主帅轻飘飘开口,口气闲适轻松:“拖出去杖毙。”
柳一一身旁的四名女子都满脸惊惧的看向她,想到她们稍后的命运也都大同小异,眼内又绝望起来,似乎已放弃了生的希望。
柳一一则惊得呆在原处,她还什么都没做,便要这样送了命?
两侧的士兵已伸手过来拉她,她这时才知道反抗,剧烈挣扎起来。
“大人,您饶了我这一回,我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屏风后的那人始终面带微笑,似是见惯这种临死之人垂死挣扎的样子。
突然柳一一瞥见了屏风旁散落在地的膳食。
“大人,我会做膳,我做的膳食可好吃了,您留我一命,我给您做膳。”
柳一一不断挥舞双臂,凭着之前习武时的技巧不让士兵那样轻易抓住她,脑海中飞快想着保命的法子。
屏风后那人不为所动,他不爱膳食。
对了,画,地上的画,画了那么多张同样的人像,那画对他必定重要,他必定未画出满意的人像!
她才刚想到对策,却已被士兵抓住了手臂,士兵正拖着她往帐篷外去,纵是她拼尽全力挣扎,也再不能挣脱出来。
她只得在被拖出帐篷的一瞬大喊起来:“我叫柳一一,我擅作画,不论什么画我都能画好,大人稍加打听便知。我能为大人作画!”
最后一句是在她被拖出帐篷后才喊出来的,也不知帐篷内屏风后的主帅是否听清。
帐篷内并没有命令传达出来,帐篷外却早已备好了长凳军杖。
柳一一放弃了无谓的挣扎,任由士兵将她推倒在长凳上,等着军杖落下。
那军杖杖打得那样疼,此前的二十杖都让她吃足了苦头,足足隐忍到如今才好转。
此番若是杖毙,不知要打多少杖才能断气?
她希望痛苦的时间不要太长。
想到方才途径军营正中木柱时见着的那可怜的女子,浑身伤痕累累,死后还得经受风吹日晒,不得入土为安。
他们若是将她打死,她也定然会是惨不忍睹的模样,也会被悬在那木柱之上,用来警醒众人罢。
还好,还好龙井见不到她凄惨的死状,还好没人知道她在这。
此刻,她不再期待能和龙井重逢。她只希望他好好的,平安的返回南宫府,回到他们的小院。
他不要他找她,只私心希望他偶尔想想她。
如此,便好。
“打!”
站在她身侧的士兵开口后,军杖便一杖一杖落在她身上。
此次没有人再为她计数,不到她断气,军杖便不会停。
柳一一痛呼起来,似乎脸上的痛和此刻的痛都是小巫见大巫了。
“停!”
冬姑娘掀开帐篷门帘,急急开口。
杖责的士兵停下了动作。
“主帅有令,暂饶她一命。”
冬姑娘走到柳一一趴着的长凳前,蹲下身与她四目相对:“机会就在眼前,你若能把握,便可性命无虞。”
柳一一能明白她说的机会定然是让她作画有关,可冬姑娘明明是那样冷若冰霜之人,却会对她的事情上心起来?
说到底,她该是个外冷心热的女子罢!
柳一一从长凳上撑着坐起,缓了一会才跟在冬姑娘身后进了帐篷。
帐篷内其它四名女子已由人带去梳洗,此刻不在帐篷内,帐篷便只剩仨人。
柳一一想到屏风后那人,他实在可怖,他能用如沐春风的声音说出最残忍的话,柳一一不敢再造次,异常珍惜起方才捡回来的命,更是感激自己从小学了画,不但解决了从前的生计,更误打误撞在今日救了自己一命。
她规规矩矩跪了下去,等待屏风后的人发号施令。
屏风后的主帅见她变得乖巧的模样却轻笑起来,声音仍是温柔而又磁性,任谁听着都是无害的样子:“怎的姑娘出去一遭竟然不一样了?如此有礼起来?”
柳一一低着头,翻了一个超大的白眼,拜托,若不是小命被你拿捏着,谁愿意搁这忍受这些?
“你说你是柳一一?”
“不错。”
“坊间传闻你的画作极好,优雅逼真,自成一派。此话当真?”
屏风后那人追问道,口吻中有些心急。
“既是口口相传,自是真的。”
凭画保命的关键时刻,柳一一可不敢谦虚。
果然屏风后的主帅听了,轻笑出了声:“倒是个不谦虚的。那本帅便等着看姑娘的妙手丹青了。若是流言言过其实,姑娘该会觉得今日杖毙才是好的。”
他的语气虽轻,却令柳一一身子微微一晃,如坠冰窟,怎会有如此心狠手辣而面不改色之人
“冬,为她在旁边支一顶帐篷。”
屏风后那人下令起来,冬领命而去。
他又继续对着柳一一开口:“十日内若能作完这幅画,你的命便保住了。”
柳一一从主营帐出来后,深深舒了一口气。
许是被方才那一出吓得不轻,柳一一如今在主帅跟前还真不敢大声呼吸,就连他轻笑起来,她心底都在叫救命
看着冬姑娘依令领着士兵为她在旁边预备帐篷,柳一一心中哀叹起来,这个主帅阴晴不定,此后十日该如何熬啊!
帐篷很快搭好,她终于得以进入帐篷休息。
她躺在帐篷内的小床榻上,看着帐篷顶,内心短暂的安定下来。
这顶帐篷与之前众多女子挤在一起的帐篷大小相似,但地面铺上了动物皮毛制成的地毯,一应起居物件齐全,甚至连疗伤的药物都已经备好在宽阔的长几上。
长几在帐篷里大得不协调,想来应当是方便她作画特意安排的。
她不禁感慨,上位者的一句话,真能决定这里任何人的荣辱和生死。
柳一一起身在长几前坐下,对着铜镜细细给脸上着药。
她当时是下了力气划的,脸上的伤口有些深,药物接触伤口时很疼,但很快又转为清凉,痛感便减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