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之所向
燕无回和胡绪终究是没有死成,任天涯及时赶到,阻止了燕无回的灵瞳自曝,两人被囚于戒心阁。
戒心阁其实是一座地牢,常年昏暗,专门处罚那些犯了大错的静虚门人。
而戒心阁的弟子也很是神秘,常年蒙面,行踪飘忽,专门进行抓捕。
地牢内,胡绪靠在燕无回的腿上,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他想要检查燕无回身上的伤,可因着一晌贪欢的发作,愣是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哀哀又愧疚的看着他。
可燕无回却还冲着他笑,道:“阿绪,别怕,我总是在的。”
胡绪嗯了一声,将头埋进他的肚子里,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两人一次也没有欢好过。便是一晌贪欢发作,他也是去找的别人,无论男人女人,只要和燕无回有着一丝相像,他都来者不拒,可事毕后,他只有无尽的空虚。
他宁可忍受着一晌贪欢带来的生不如死,也不要去玷污燕无回分毫。
燕无回道:“阿绪,你要了我吧。”
胡绪摇了摇头。
“阿绪,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
胡绪沉默了很久,才道:“阿回,若有来生,我们共结连理吧。”
燕无回道:“为什么不是今生?
胡绪道:“我好脏啊,阿回,今生的我破碎得厉害,无法完整。我想要把我最干净,最美最好的那部分给你,你值得,你值得的。”
燕无回掩面而泣。
“可是阿绪,你不脏,你在我这里就是最好的。”
这时,地牢的门被打开了,王守一冷冷的看着胡绪,命令戒心阁的弟子将他带了出去。
燕无回伤重没有力气,伸了伸手,无力的看着胡绪被他们带走。
贺梓州和钱笙钱的婚礼上,十个静虚门的弟子年龄相仿,便很是意气相投,开怀畅饮,整夜高歌。
苏篱酒量浅,乐呵呵的看着众人喝得七荤八素了后,才离席。
她独坐在门前,呆呆的看着手中的五色云石。
屋内,只有穆贵、柳保疆、彭章、舒青四人还在划拳拼酒。
屋檐下,蔡之武和乐华儿分享着在厨房里和彭母学做的油炸鹌鹑。
廖望书看她闷闷的,便道:“小篱儿,何时也这么惆怅了?”
苏篱心想:对了,廖望书学识渊博,必然是知道自己的症结的。
苏篱道:“望书,可知相思症?”
她今日看着贺梓州和钱笙钱成婚,感觉一阵热闹过后,自己这病的症状更厉害了。
廖望书愣了愣,望着在院内帮彭母收拾残羹的罗季,笑道:“知道。”
“我二师兄说我患了相思症,需要爱人的一丝温柔,一点宽慰,一个怀抱,可解。我问他爱人是一味什么药?他便说我是个榆木脑袋。”
“爱人不是一味药,是一个人,你心中所向的那个人,你想起她来,你便会笑,也会哭,她的一举一动牵动着你的全身,你情不自禁。若她也像你一样心悦着你,两人相守,你这症便好了,可若是她不心悦你,你或是就此放下,寻下一段良缘,也好了。可或则从此沉溺在这相思之苦里,便不得解脱。”
苏篱默默的思考着她的话,摩挲着五色云石,黯然道:“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心悦于我。”
“你可以告诉她你的心意啊。成与不成,这症结都有了下一步的治疗方子。”
苏篱拍手道:“对哦,我怎么没有想到!”
她心中一块沉重的大石突然就落了地。
廖望书看她一直摩挲着五色云石,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感觉自己刚刚想岔了,不禁道:“小篱儿,你告诉我,在阿季和你大师姐之间,谁更重要?”
苏篱毫不犹豫地道:“都重要啊。”
廖望书道:“不是,是钱笙钱对贺梓州那样重要的重要。”
苏篱怔愣片刻,红了脸。
廖望书已猜到了她的心思,不禁叹了口气。
自古以来,情深错付者比比皆是,罗季也不能幸免。
见罗季来找苏篱,廖望书也便进屋去找舒青了。
罗季道:“这么晚了,你还不去睡,和望书聊什么呢?”
苏篱笑道:“阿季,你有喜欢的人么?像贺梓州喜欢钱笙钱那样。”
罗季垂下眼眸,道:“有有的”
“那是哪家的公子?他知道你喜欢他么?”
“不知道。”
“看来,我们分开这些日子,阿季也发生了很多事呢。”
罗季看着她,心想:她是什么时候懂得这些事了的。
苏篱又道:“那你要告诉他你喜欢他奥,不然害了相思症就不好了。”
她乐呵呵的,也不知是想明白了啥。
罗季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二日,五色云石突然就发了光,苏篱猛地跳下了床,欣喜地往屋外跑去。
然后,就看到枯丛后,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将昨晚上酝酿了许久的话,一股脑儿倒出。
“师姐,我心悦于你!像贺梓州对钱笙钱那样!你是我心之所向之人,我想让你知道!师姐?”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对面的人是何反应,但等了许久,对面的人都没有说话。
苏篱忐忑的抬起头来,而对面是罗季震惊不已的脸。
苏篱咦了一声,看到五色云石的光已经消失了,心道:“难道大师姐没来么?”
随后,才道:“阿季,你怎么在这儿?”
罗季道:“你你将我认成了师玄音?”
苏篱不好意思道:“我刚刚光顾着想我要说的话了,也没注意是你。”
主要是五色云石影响了她的判断,以后再也不相信这个玩意儿了。
罗季道:“回去吧,钱笙钱和贺梓州要回去了。”
苏篱心里想着师玄音,浑然没有注意到罗季的眼眸隐藏在阴影里,十分的恍惚。
成亲以后的钱笙钱突然变得格外的谦逊稳重,不仅不和苏篱、舒青拌嘴了,甚至在别人夸他长得漂亮时,也坦然接受了,苏篱尝试着去抢他的钱,他索性全部都给了苏篱,贺梓州再跟他说什么喜欢啊,爱啊之类的情话,他也不还嘴,整个人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苏篱道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只道:“成亲以后,我就是成熟的男人了,自然不和你们计较。”
众人纷纷感慨,还得是贺梓州能征服这脾气怪戾的少爷啊。
贺梓州听了这话,只站在旁边傻笑。
彭母实在喜欢钱笙钱,本想多留他几日,但钱笙钱道:“修行之路尚远,但生养父母皆在,还需要回江南一趟,告知他们我与和贺梓州成亲一事。”
彭母这才作罢,众人目送着钱笙钱和贺梓州离开。
钱笙钱和贺梓州回了江南,双方父母先是各自骂了一通自己的儿子,后又高高兴兴地为二人重新大操大办起来,三书六礼,十分奢侈热闹,自是不必再提。
在彭章家吃完了午饭,众人便陆陆续续的辞别了彭母和彭父,走至村口,众人或因另有任务,或因师兄师姐们召唤等,开始互相道别。
修仙路坎坷又渺茫,虽同处一门,但有的人,一别就是再也不见。
忽然,有人道:“那是谁?”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山坳之上,浮光处,那寂静清廖的身影正缓步走来,突然,她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就像清风徐来,花自盛开。
苏篱欣喜地对罗季道:“我师姐来接我了,等我得空了再来看你。”
然后,她高兴地对众人挥了挥手,朝师玄音跑去。
于是,人们就看到,日光之下,绿纱女子的眼里是溢不住的欢喜笑意,她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而身旁的白色身影只静静地听着,原本清冷的目光变得特别柔和。
可这,深深刺痛了罗季的眼睛。
苏篱紧张的看着师玄音,那在肚子里憋了一宿的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两人往断月谷的方向走去,正要入山门,白枫却拦住了两人,神情分外沉重。
“疯子,发生了何事?”
“狐狸和燕师兄被戒心阁抓了。”
师玄音看向苏篱,苏篱忙道:“若是红粉老怪的事,那定不是望书他们说的。”
白枫道:“是封灵印。这次对抗万象宗,那浮云千不知给门主说了什么话,门主便说要去查禁楼,这才发现门中禁术封灵印被偷了,白老儿和天机阁一查,说是狐狸偷的,狐狸被关进了戒心阁的地牢,燕师兄就去劫了牢,所以五阁长老就全部出动,最后将两人都抓了起来。我去套了白老儿的话,他说狐狸明日会被处死。”
师玄音道:“处死?若是偷了封灵印,没有为非作歹,不过是关禁闭。便是那红粉老怪的死,狐狸一人想承担了,那也该有个审判的过程,让众人都知道才是。”
眼看师玄音提剑就要去要说法,白枫拦住她道:“你莫冲动,我现在担心那禁楼里被偷的不止封灵印,还有别的东西,禁楼是戒心阁管辖,所以戒心阁才这么急于处理,当务之急,是找到戒心阁所在,问明燕师兄情况要紧。”
师玄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让苏篱先独自回谷,可苏篱担心那红粉老怪其实死在九天夜下,且红粉老怪也是因为她才被跑出来的,她担心师玄音此去会有危险,便执意要跟着去,师玄音拗不过她,便让她跟着了。
戒心阁,对于很多弟子来说,只当其是传闻,更多人是不知道它的存在。
更别说找到它在哪了,但对师玄音来说,却是再熟悉不过,只见她熟门熟路的找到了那隐藏于天一峰尾部的一处峭壁,平平无奇,好不显眼,却搭了一个隐形的法阵,师玄音甚至知道怎么破开那法阵。白枫和苏篱都很疑惑的看着她,但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静静的注视着破开法阵后,出现在峭壁上的两个黑衣蒙面人。
那两个黑衣蒙面人的装束让苏篱瞬间想起了在寻找红粉老怪的途中,遭遇过的一伙黑衣人,黑衣蒙面,袖口处一个五芒星。
白枫上前,极为干净利落的将那两个弟子打昏,苏篱和白枫跟着师玄音走进峭壁内,一直沿着峭壁内的甬道,进入地下。
地下是一片湿冷,冷飕飕的没有一点活气,一个声音在里面嘶吼,却没有人回应他。
白枫立刻冲了前去,苏篱则小心的看着周围有没有别的埋伏什么的。
然后,就看到那牢里被铁链锁着的燕无回,曾经的光华和从容都已消失不见,额间一丝白发,仿佛一夕之间憔悴苍老,蓝墨色的衣袍上皆是干涸的血迹,他瞪着眼睛,抓着白枫怒吼:“你们把阿绪带哪去了?!带哪去了?”
他的眼睛仿佛要吃人般,白枫瞬间就喘不过气。
“燕师兄,是我。我是白枫。”
师玄音上前道:“燕师兄,发生了何事?狐狸人呢?”
燕无回的睫毛颤了颤,在看清了两人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痛苦道:“已经第十一天了,你们快去找他,找个男人或者女人给他,求求你们,去找他。”
他只对二人讲了个大概,就是王守一将禁楼禁术丢失的事,和红粉老怪之死,门内弟子失踪的事都压在了胡绪的身上,胡绪被王守一带走,不知去了何处。
师玄音冷声道:“我知道狐狸关在哪。”
王守一的惯用伎俩,她是知道的。
那甬道还能继续向下,不知其通向哪里。
路上都没有看到有其他人出现。
直到地底出现了一抹黄光,几人伏在角落,观察着眼前的动静。
里头只站着一个素衣女子,她正沉沉的望着对面那眼神空洞,毫无生气的人。
师玄音就要冲上前去,被白枫拦住道:“冷静点。”
却听那女子道:“你们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师玄音三人走了进去,那女子竟是灵药阁的长老林知忆。
几人匆匆对林知忆行礼后,就去看被关在铁栅栏之后的胡绪,可连喊了他几声都没有应。
胡绪呆呆的坐着,手上的皮肤开始溃烂,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一袭绯红也沾染了许多污垢,整个人空洞得好似不在人间。
师玄音和白枫当下感到极为愤怒,使出九天夜和不凝寒就想将他救出来。
林知忆道:“你们俩这样做是想让他死得更快么?”
想起胡绪的毒,师玄音和白枫同时道:“林长老,可能救他么?”
林知忆冷冷道:“你们俩,好歹一个是断月谷的副谷主,一个是雪眠崖的首徒,怎地这么沉不住气。”
然后,她看向那自始至终只会说一句话的胡绪,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你们知道么?”
师玄音道:“一晌贪欢。”
林知忆冷哼一声,道:“果然如此。”
师玄音道:“长老为何在此,这里面的守卫弟子都是长老遣散的么?”
林知忆道:“是门主的意思,我不过是来看着胡绪到底是中了什么毒,你们知道我最好奇的就是天下的各种毒药,可若是一晌贪欢”
白枫忙道:“可有救?”
林知忆想起那恶心的家伙,便道:“人都被你们杀死了,我怎么知道。”
林知忆知道红粉老怪是怎么死的,师玄音三人心里都是一惊,遂警惕的看着她。
林知忆道:“你们这么紧张干嘛,放心,他要死也是因为他自己不想活了,我找了几个人给他,他都不要,只能用其他毒药给他压制一下那一晌贪欢的毒素,应该能再熬过三四天。三天后,天一殿会针对他有一场审判会,他到时候是生是死,全看他到时候的表现了。”
林知忆让三人离开,并告诉三人燕无回和胡绪暂时不会有事,让他们再作图谋。
白枫和师玄音便决定先暂时离开。
苏篱道:“门主为何要把戒心阁的守卫都撤了?是算准了你们两个会来么?”
白枫和师玄音都没有回答。
苏篱便问师玄音那一晌贪欢是什么样的毒,听了师玄音的答案,苏篱震惊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一个师父怎地对自己弟子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