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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仙石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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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着应考后要隔一日才放榜,这一日大家既不用上课,也不会受到寝院学监的管制。

    各学子互相串门的串门,报仇的报仇,聚餐的聚餐。

    而苏篱则是趁着这空隙,狠狠的补了一觉,毕竟日日挑灯鏖战,实在很费精神,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

    十三院里只有廖望书独自在香树下看书品茗。

    苏篱道:“望书,她们都去哪了?”

    廖望书道:“阿青和保疆、阿季都被叫去教习场比箭了,妙妙则被乐科的学子叫去切磋乐艺。”

    苏篱奇道:“那你怎么还在院里?”

    毕竟十三院里,只有廖望书最抢手,盖华于世。

    廖望书道:“她们让我等你。明日放榜后,未通过应考者会在下午离开学子阁。故今日晚间各院各科都有聚会,保疆在教习场搭了席子,待你醒了,便可与我同去。”

    苏篱立刻道:“那我们快去吧。”

    教习场背临青山,面临射御二科的授课地,空阔悠远,风景宜人,若非平日里一直被射御二科霸占,必然会是各学子踏青游玩的好场所了。

    此时临近傍晚,寒风料峭,各学子着了私服,穿着冬衣,在各处都搭了棚子,到得早的已是霸占了个较好的位置,临高眺望,后赏雪山。

    苏篱哆嗦着跟廖望书往前走着,舒青的声音从一处山坡上传来:“小书,小书,我们在这儿呢。”

    她手里捧着一堆五颜六色的花,许多都是苏篱未曾见过的。

    苏篱不禁奇道:“这冬天哪里开了这么多好看的花儿?”

    舒青欢喜的朝廖望书奔来,廖望书接过她手里的花嗅了嗅,笑道:“盈盈一拂香,还是妙妙会选地方,也只有仙石台上能开这么多花了,小篱儿你快去瞧瞧。”

    舒青瘪了瘪嘴,对廖望书道:“难道我选的地方就不好么,那么大的亭子,还不需要费劲搭个新棚子。你可以喝茶,妙妙还可以弹琴。”

    廖望书宠溺的笑了笑,道:“也很好,可就是荒凉了些。等下次我们自己去玩。”

    舒青这才道:“好。”

    苏篱几乎是跑上了坡,见坡上是一处平地,长满了许多青草,一处处白石围成的花圃内开满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而柳保疆等人在花圃外的草地上搭了个长棚,棚内的长桌上摆满了许多吃食,鱼妙坐在花圃内弹琴,蔡之武和钱笙钱以及和贺梓州同寝院的符伟、刘陆在旁听得如痴如醉。

    罗季看见她,也捧了一簇花来,是红色的茶花。

    苏篱呀了一声,道:“这花开得这样好,你摘了它作甚?”

    罗季道:“阿青说,这是用仙石滋养的,我就想让你瞧瞧。”

    苏篱接过了花,其中一朵便掉落在一块白石上,瞬间就落了地生起了芽,苏篱看得出奇,索性将手里的花都放在了白石上。

    苏篱道:“哇,这石头可以起死回生啊。”

    “所以是仙石嘛,笨。”

    钱笙钱走过来用扇子敲了敲她的脑袋。

    苏篱气道:“你是南夫子么,干嘛敲我脑袋。”

    钱笙钱做了个鬼脸,两人就在草地上追打了起来。

    此时,廖望书和舒青也爬上了坡,将手中的花放在了白石上,一堆学子便朝廖望书围了过来,舒青被挤开了去,不禁有些闷闷。

    柳保疆和贺梓州则一直在棚内忙着准备吃食,还有两个贺梓州同寝院的学子,一个叫元先意、一个叫卓恒的也在旁帮忙。

    屋内用盆点了炭火,苏篱和钱笙钱玩得累了,便窝在炭火旁。

    钱笙钱闭目养神,苏篱则一直在不停的吃。

    卓恒对苏篱道:“你慢点吃,先喝点水。”

    苏篱接过卓恒手里的杯子,道了谢。

    柳保疆在旁笑道:“她从昨儿个下午一直睡到今儿个下午,能不饿么。”

    鱼妙捧着花篓进了棚子,蔡之武和符伟则一人一边的抱着鱼妙的玉琴,堵在门口,谁也不肯让谁。

    舒青一脚将两人踹开,玉琴在空中翻了一翻,被舒青落接在手里。

    舒青笑道:“你二人要想抱这琴,就先来和我打一番。”

    蔡之武和符伟听了皆道正该如此,便随着舒青出了棚。

    鱼妙将花篓摆放在桌上,棚内顿时盎然生机,苏篱吃饱了便停下了嘴,也跟着鱼妙在棚内帮忙。

    吃食都是从食堂打包了来,进行装盘。棚外点了火,而刘陆和罗季不知道在烤着什么东西。

    到晚间的时候,才将所有东西齐备,忙碌完了的众人才坐了下来歇息。

    刘陆端了一盆炭火,炭火上则驾着一个烤乳猪,苏篱看得垂涎欲滴。

    卓恒趁人不注意刮了一块皮,递到她跟前,苏篱一口接住。

    罗季从棚外看见,便进了棚将卓恒从她身边挤开,对苏篱笑道:“谁给你的东西都敢吃?”

    卓恒一听便不乐意了,正要说话,廖望书一手抱琴,一手拽着舒青进了棚,身后则跟着鼻青脸肿的蔡之武和符伟两人,廖望书将玉琴还给了鱼妙,脸上似带怒意。

    舒青佯装没看见似的,望见桌上的烤乳猪便道:“有烤肉怎能没有酒呢?”

    柳保疆道:“明日还要听榜,今日就以水、以茶、以蜜汁代酒。”

    廖望书也道:“确该如此。”

    “哈哈哈,酒来也!”

    一洪亮粗壮的声音陡然从棚外传来,众人吓了一跳,纷纷看向来人。

    穆贵抱着两坛酒,对贺梓州道:“贺兄,我穆贵又来投奔你们了。”

    穆贵进了棚。

    钱笙钱道:“穆大哥,你们十一院的又挤兑你了?”

    穆贵道:“那起子小人,不提也罢。”

    蔡之武道:“那你可以来我们十七院,我们院就我和阿钱两个人住着。”

    穆贵叹了口气,道:“待明日放榜再说吧,若我没有离开学子阁,我便向学监申请。”

    此话一出,众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柳保疆道:“今日只吃饭喝酒,明日的事明日再说。来,穆大哥,快给我们都倒上。”

    钱笙钱突然踹了踹蔡之武一脚,没有说话。

    酒过三巡,贺梓州跟着穆贵也不知从哪又弄来了几坛子酒,众人皆酣,苏篱受这气氛所动也跟着喝了一点,但只抿了三口,便觉得晕乎乎的,她对着众人道:“诸位,我真的真的好开心啊。”

    众人看着她,她又道:“我活了七年,还没有这么开心过。”

    舒青笑道:“你看起来有十几岁,怎么才活了七年?小篱儿,你是不是醉了?”

    苏篱摇摇头,不知从何说起,她道:“我和阿季,一路颠沛流离,和狗抢吃食,被人追着在巷子里打,要不是辛娘,我们早就死了。所以我们没有朋友,可现在,我有了这么多朋友,我真的好开心啊。”

    众人都愣了愣,罗季给她灌下一口茶水,道:“她喝醉了,在胡说呢,你们不要管她。”

    苏篱就不说话了,愣了一下,躺倒在罗季怀里,用只有罗季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为什么我没有遇到你之前的记忆啊?”

    然后她便嘤嘤的哭了起来,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棚内杯盘狼藉,符伟、刘陆、蔡之武都醉倒在地上。

    穆贵搭着贺梓州的肩膀醉醺醺地道:“他连英算个什么东西,呸,狗屁都不是。贺兄,无论以后你能不能入静虚门,你都是我穆贵的朋友,你可不要嫌弃我啊。”

    贺梓州点头道:“自然。”

    那贺梓州看起来像是没有一点醉意,一双眼一直盯着在一旁已趴成了一团的钱笙钱,索性将杯中的酒都给穆贵灌去,待穆贵终于醉倒在桌上时,他才起身将钱笙钱扶正了躺着,轻轻摸了摸钱笙钱的额头,兀自叹了口气。

    他见苏篱一直望着她,便笑道:“醒了?要不要出去走走?”

    苏篱点点头,跟着他走出棚外。

    花圃内,舒青趴在廖望书腿上睡着了,身旁坐着元先意和柳保疆、以及罗季和卓恒。

    鱼妙则坐在几人中间弹琴,月光之下,琴声潺潺,鱼妙圣洁而美丽。

    苏篱抬头望见了山峰上的皑皑白雪,又望见了头上毫无褪色的圆月,心道:“这里的景色真是好神奇。”

    贺梓州道:“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鱼妙一曲终了,贺梓州对众人行了个同窗礼,又道:“若今宵就此别过,祝各位前程似锦。”

    元先意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卓恒也跟着道:“人生所贵在知已,四海相逢骨肉亲。”

    廖望书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四人相视一笑,棚内穆贵突然哈哈大笑,走出棚外,道:“管他什么君不君的,我老穆只知道四海之内皆兄弟。”

    很快,四周便嘈杂起来,不远处棚子里的学子们在纷纷作别,都很是伤感,偶尔听得有哭声。

    钱笙钱也从棚内走了出来,望见这伤感的气氛,皱眉道:“又不是死别,都整得那么忧愁做什么?”

    贺梓州看着他道:“若走修仙一路,时之日久,便是尘缘皆断,人仙殊途,生死两茫。”

    他有些红了眼眶,钱笙钱愣了愣。

    舒青打了个呵欠,道:“这有什么,我们十三院每个人都可以进必修阁,大家一起闯修仙界。贺梓州,你不会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吧。”

    钱笙钱忙哈哈一笑,道:“对对对,我们三个寝院的要一起发达。穆大哥算我寝院的。”

    众人也便跟着道是。

    因着酒都醒了大半,众人便一起收拾了残局各自回了寝院。

    次日卯时,学子们都被下侍从大行院,直带到秘修阁外,推开了秘修阁的巍峨外门,九十九阶梯之上,秘修阁正殿的大门正往外敞开着。

    众学子既兴奋又紧张。

    一品级较高的下侍站在阶梯中央,对众学子道:“此次应考共计一百四十一人参考,通过者六十一人,达历年之最。”

    众学子发出窃窃私语,今年参加人数虽然是最多的,但是通过率却不足往年的一半,可见竞争子激烈。

    下侍道:“肃静,肃静。接下来我会念出通过应考者的名字,通过的人则从阶梯往上进入正殿。名次不分先后。”

    应考主科分数占了七层,副科和随定测试各占一半的权重,教习司并不公布分数和名次,所以这让很多人心里都没有底。

    众学子安静了下来,下侍摊开手中卷帛,开始念名字。

    “第一位,射科怀安公主。”

    “第二位,书科廖望书”

    “第三位,数科途一一”

    “”

    “第二十九位”

    十三院的人里除了苏篱和罗季,都被叫上了秘修阁。

    罗季对苏篱道:“没关系,若我们进不去静虚门,就自去拜师修行。”

    “第四十九位,射科罗季。”

    罗季犹豫了一会儿,苏篱便笑道:“你去里面等我。”

    罗季握着苏篱的手道:“放心,你不在我也不会继续走下去的,我等你。”

    苏篱点点头,看见站在旁边的钱笙钱在不停擦汗,便笑道:“阿钱,瞧你这点出息。”

    钱笙钱满脸苍白,却还是道:“我若进不去,你也进不去。”

    苏篱看着他漂亮的脸蛋儿,道:“要是进不去你就回家呗,你家那么有钱,得少奋斗多少年。”

    钱笙钱道:“我回不了家。我自小便因为长得漂亮被人当做姑娘,被嘲笑了好些年,此次离家出走,就是要有一番作为。”

    苏篱讶然道:“所以你之前才把自己拾掇成那个鬼样子?”

    钱笙钱点点头,道:“不过我现在想通了,我自随心随意,长得好看又不是我的错。”

    苏篱无语片刻,这世上果然会有人因为自己长得好看而不喜欢自己的。

    “第六十位,礼科钱笙钱。”

    钱笙钱愣了愣,苏篱一把将他推上了阶梯。

    他望着苏篱,看见苏篱一脸天真粲然的笑,他皱眉道:“下一个就是你。我去里面等你。”

    苏篱笑着点头。

    可下侍却迟迟不念出最后一个人的名字,几个下侍不知围在一起在讨论着什么。

    众学子等得焦虑,便开始催。

    “侍长,最后一个是谁啊?”

    侍长是众学子对品阶较高下侍的一种尊称。

    很快,一个下侍从外门匆匆跑上了阶梯,在那念名单的下侍旁耳语了几句。

    那下侍便示意众学子安静,道:“第六十一位,礼科苏篱。”

    苏篱简直想要欢呼,但还是强忍住,对那下侍行礼道谢后,便欢欢喜喜的跑上了石阶。

    走至一半,便听到江玉在人群里大喊大叫:“不可能,怎么会没有我的名字!连那废物都能进秘修阁,为何会没有我的名字?”

    她口中那废物便是指苏篱了。

    苏篱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江玉突然抓着下侍的手,一遍遍的向他确认道:“我十年的准备就是为了今日能进秘修阁,侍长,你再看看,是不是漏了我的名字?我叫江玉,你再看看?你再帮我看看?”

    那下侍一脸为难,道:“没错啊,是六十一人,没有叫江玉的名字。”

    江玉有些颓然,却还是不死心,对着秘修阁的方向道:“学生江玉,恳请夫子查卷,那苏篱不过一介平民,又无特殊才能,怎能入秘修阁学习?学生十年辛苦,只为今遭,还请告知分数,也好让学生死心。”

    苏篱有些火大,忍不住道:“诸君里多少平民,焉我不行?”

    “苏篱,你只管上去,别管她!秦桑楼广纳天下之士,从没有说过平民百姓不可的。她算老几。”

    说这话的是符伟,他也没有通过应考,本自伤心着,听了这话,不禁怒从中来。

    那其他也是平民身份的学子听了符伟的话,也纷纷附和,还有人讥讽江玉道:“她江玉不过一个外室之女,谁比谁高贵呢。”

    “她娘是技女,亲爹是不是太傅家的也不一定呢。”

    可江玉根本不理这些不堪入耳的话,仍执着的盯着秘修阁,一遍遍的重复道:“学生江玉,恳请夫子查卷。”

    “学生江玉,恳请夫子查卷。”

    “学生江玉,恳请夫子查卷。”

    唉,对于这执着劲,苏篱还是很佩服她的。心道:“得名望,受世人尊崇,修仙当真有这么好么?若是生就荣华,又何必冒险走一遭。好吃好喝的过一生,它不香么?”

    若不是答应了罗季要成为灵药师,若不是想要为了她活下去,她才不想来呢。

    正当她以为,秘修阁内不会有人理会江玉的诉求时,一股金光飞出,江玉被击打在地,众人都吓了一跳。

    那从秘修阁走出来的是一气宇轩昂的男子,仿佛自带一股冷寒之气,令人不敢逼视。

    苏篱认得此人,正是言无执。

    言无执冷声道:“学子阁重地,何人敢在此聒噪?”

    他看向下首的一个下侍,道:“龙二,你就是这样做事的么?”

    龙二等几个下侍立刻就跪下了。

    言无执看向江玉道:“世上天资卓越者,万里挑一也不常有,谁人不是多年辛苦?你若怀疑我秦桑楼的公正,自去便宜就是。”

    江玉还想辩驳,可龙二哪里给她机会,几个下侍捂住她的嘴就将她抬了出去。

    言无执看向众学子,道:“入秘修阁不过是半只脚踏进了静虚门,未来路还很长,诸君莫要只将眼光看向一处。”

    众学子行礼道:“多谢先生教诲。”

    苏篱看着众学子走远,符伟对她点了点头。

    “你还在这里看什么?让那么多人等你一个么?”言无执突然对她道。

    苏篱望见他那阴冷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拔腿就跑进了秘修阁。

    这言无执简直像个活阎罗,南山亦和巫行跟他比起来,简直太和蔼可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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