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命运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

    柔儿顶撞了梨芳，如此直接而生硬。

    “柔儿，你敢……”梨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整个人瞬间血贯颅顶，嘶吼一声，“放肆！”

    突然抬起手掌，狠狠抡过去，打在柔儿美丽的脸上。

    梨芳终于动手打了柔儿，一个耳光并不解恨，反手又是一下。

    这一下，却落了空。

    轻语抢上前一步，双手抓住了梨芳的手掌，虽然语气柔和，目光里却毫无惧色，“梨芳姐姐，动气伤身。”

    梨芳的手掌悬停在半空，脸色苍白的犹如九冬残雪，薄唇也渐渐青紫。

    “你敢以下犯上！”

    “你别血口喷人，轻语没有以下犯上！”她们站在一起，狠狠的瞪回去，言词里是坚强的倔强，“我们都是宫女，你凭什么打人？”

    “一样？笑话！”梨芳狠狠甩开轻语，笑得如此轻蔑。

    “你们是罪犯的女儿，永远是下人一等！”

    这句咒骂或许站在她的角度上并没有错，受尽身体的疲惫，还要承受精神的折磨，这的确是人下之人才配拥有的生活。

    柔儿的俏脸火辣辣的疼，心里的怒火也无尽纵横，目色比梨芳还冷硬。

    “梨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如果再欺负沐秋，我就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

    “柔儿，别说了……”轻语知道她想说什么，如果说了，一定会招惹来不能承受的苦难。

    现在这种情形，轻语分不开柔儿和梨芳的针锋相对，只能舍了自己护住柔儿。

    “梨芳姐姐，婢女认打认罚，行吗？”

    梨芳：“你给我滚到一边去！”

    盛怒之下，梨芳推倒了她，狠狠瞪着柔儿，眼神像杀人的刀子，说道：“你知道什么？”

    轻语紧忙爬起来，用尽气力妄图拦阻，“柔儿，你别……”

    “整座御膳房都知道，你在御林军里有一个相好的！”柔儿毫不留情的脱口而出，铿锵有力的回击，“你自己不干不净，却向轻语泼脏水，你仗着男人的势力欺负轻语，你这个卑鄙的女人！”

    轻语拦不住，柔儿终于说了。

    一瞬间，厅堂无声，冬风凛凛。

    轻语脸色苍白，犹如被雷劈中一样。

    脑子里一片混沌，已经不知所措了。

    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

    无论前方有多少不堪，结局终究是覆水难收。

    几束寒风袭进门阁，吹灭了最后的烛火。

    墨色之中，沉寂了许久，静的让冬夜更加惊悚。

    蓦然间，两声冷笑，劈碎了静寂。

    梨芳的声音犹如冰雨，荡漾在半悬空，“轻语，你听到了，对吗？”

    再一次，梨芳将战火烧到轻语身上。

    果然是卑鄙的人，只会卑鄙的伎俩。

    柔儿的目光高傲，独自面对梨芳，“我说的话，我永远都认！”

    静寂之中，梨芳看着她们，渐渐勾起半面笑容，如此邪魅。

    没有留下一个字，旋身离去，将寒意留在门阁里。

    豹子在杀死猎物前，总是轻手轻脚，就如梨芳离去时的身姿。

    直到梨芳的身影隐没在月色里，轻语才轻走两步，捏着柔儿的手掌，却感觉到有些冰冷。

    “柔儿，你的脸，痛不痛？”

    黑暗中，柔儿的回答轻如柳絮，“我不怕她。”

    轻语知道，柔儿一定很怕很怕。

    皇宫之中，罪臣之女，只如蝼蚁而已。

    哪怕柔儿是小小一只蝼蚁，方才为了保护自己的名誉，也如英雄。

    余下的半夜里，没有梦想，只有沉默，还有磨盘碾碎豆子的声音。

    天色微微透亮的时候，柔儿望向窗棂外，看着被冬风吹散的丝丝暖阳，唇角勾起苍白的笑容。

    “轻语，如果我们分开了，你要替我活下去。”

    分开，是阴阳两隔，柔儿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

    蓦然之间，悲怆涌上心头。

    轻语默默无言，心里一片茫茫。

    清晨，轻语借口去仓储房取一些备料，却在躲开柔儿的目光后，匆匆写了一味甜品制方。

    然后，从侧门悄悄出了门阁。

    天际阴霾，也许今天会降雪。

    轻语此刻的心如寒冰，比清晨的冬风还冷。

    没进宫之前就听说过，皇帝杀大臣要依仗律法，而后宫杀一个人，不需要任何理由。

    南小门，既是卑微仆人走进的皇城的门，也是将仆人尸体抬出皇城的门。

    轻语不能忍受柔儿遭遇如此不堪的命运，也不能忍受等着噩运降临而不做任何事。

    现今而言，若能有一丝生的希望，也许只能着落在顾掌事手里。

    命运，可以认，也可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