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雪中送炭
黄老爷子好像看到鬼了。一会儿说，看见了方仔、春根他们了。一会儿说，小姗考上大学了，还是要跟着时老师好好学习。记得感谢时老师。
照顾老爷子的大姐和外甥女就笑话，老爷子一定是老糊涂了，怎么会看见方仔？方仔都死了十年都不止了。黄心平也奇怪，老爷子平时的话很少，最近，却这么多的话，很不正常。或许是老爷子太虚弱，精神恍惚？还是要去医院。可是，老爷子总说没事，再待两天看看，你们去认真工作，认真学习，不要为他劳神。
老爷子出院回来，其实身体并没有好转，可是他非要出院。不满足他的要求，就发脾气。黄心平和大姐拿他没办法。回到家，老爷子久久望着客厅墙上挂着的毛主席像，那是一张戴着八角帽的照片。老人口里喃喃念叨：“我要到老人家那里去报到了。”
这一天，黄心平参加完市里的码头开工典礼，按照要求应该到安排的酒店午宴。可是，他没去，他想利用中午的时间去老爷子那里，劝他去医院的。在路上的时候，黄心平接大姐电话，不谋而合地也是让他中午去老爷子那里。黄心平说正在路上了。十分钟左右，他的小车已经到了老爷子住处的院子。这时，又接到大姐电：“小弟，你到哪了？快点！”
黄心平说：“我已到院子了。”
刚放下电话，还没下车，姐姐的电话又来了，声音焦急地说：“你快点来，爹爹好像不行了。”
“什么！”
黄心平大吃一惊，太突然了。他随意地停了车，立刻跑了起来，进屋后，看到老爷子静静地躺在床上，好像平时那样睡着了。大姐说：“我在厨房做饭，喊爹爹准备起床吃饭，开始还答应来着，等我把菜端上来，再喊，却没有回音。我就给你打电话。”
黄心平走到老爷子床边，喊着：“爹爹——爹爹——”
老爷子却没有回应。黄心平便爬到床上，把嘴巴对着老爷子的耳朵，大声喊着：“爹爹，爹爹——”
黄心平摸摸老爷子的额头，还是温热的。再翻看他的眼睛，一片迷茫。黄心平感觉爹爹在离开，也不知所措，完全是下意识地扳开老爷子的嘴巴，帮他压舌根，希望老爷子是因为一口痰被卡住了，压出痰来就通畅了似的。可是，痰没有出来，也没有任何生理上的反应。他又跪在床上，双手有节奏地压胸脯。很快，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才掏出手机拨打120。
十五分钟后，院子里出现了医院救护车的警笛声。这警笛，也唤来了院子里的邻居，气氛突然间异样起来。医生取出一支小手电，对着老爷子的眼睛做了检查，确认了老爷子已经走了，平静地说：“不必抢救了。”“什么？你说什么？”黄心平不相信似的跟医生求证。见医生收拾医疗器械，知道医生已经放弃任何救助了。黄心平和姐姐立即双膝跪地，顿时泪如雨下。黄心平这才感觉到，老爷子这次是真的走了，昨天晚上还在一起吃饭看电视的老爷子，现在与儿女已经阴阳两隔了。
救护车走了，家里挤满了人，七嘴八舌地给黄心平出主意，说着办理后事的程序。大姐完全是一团乱麻似的，不知所措，只知道给人下跪。
黄心平马上打电话给张潇玲，结果，张潇玲的手机无法接通。再打女儿黄辰姗，接通了，黄心平担心女儿惊慌失措，没有告诉她爷爷已经死了，而是让她赶快回家，只说：“你爷爷快不行了！”
黄心平冷静下来，又拨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老爷子所在单位的老干办，请组织上操办后事；一个是毛志敏，亲朋戚友的迎来送往的安排。然后就想，该取些钱了。
这时候，时昭阳的电话进来，问黄心平：“我的心突然发慌！你没事吧。”
此时的时昭阳，正在陪匡清华谈论学校的信息化综合平台建设，中午和肖晓辉一起吃饭，她的心里突然发堵，就给黄心平拨打电话。而这时的黄心平已经泣不成声了，看到时昭阳的电话，哭着说：“爹爹走了！”
“什么？”时昭阳显然猝不及防，手里的筷子一松，掉到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匡清华、肖晓辉都惊异地看着时昭阳，问：“出什么事了？”
时昭阳招呼都没打，提着包就冲出门外。匡清华都没有来得及问出什么事了，时昭阳马上返回，跟肖晓辉说：“你包里的钱呢？先给我急用！”
匡清华继续问：“怎么这么急呀！出什么事了！”
“爹爹去世了！”
“哪个爹爹？”匡清华一头雾水。
“黄心平的老爷子。”
这时候的黄辰姗，马上打的回来。进门后，看到爷爷已经过世，大哭起来，而且十分不解地说：“爷爷你怎么不等我回来，你什么都没有跟我说！”然后转向黄心平，责怪地说：“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黄心平抱着女儿哭泣。他很欣慰，小姗对于爷爷的真情。他总觉得，小姗年纪小，不懂爷爷深沉的爱。看来，女儿也是一个感情埋得比较深得人，平时不一定显得亲热，一旦流露，却是最真的情感。
时昭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爹爹家里，悄悄地把包里的一万块钱塞给黄心平，说：“现在急需用钱，拿着吧。”黄心平很是感激地看着时昭阳，自己刚刚还想到要去取钱，可是，这里又离不开，张潇玲又没有办法联系。没想到时昭阳却雪中送炭一般，把钱带来了。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看似粗心大意的她，此刻却是这般细心。看来，真的如时昭阳所说，只要用心了，自然就细心了。
这时，毛志敏进来，握住黄心平的手，又紧了紧，然后说：“老爷子算高寿了，寿终正寝哩！我会安排人来的，他们有一套班子，一套流程。你只把寿衣、遗像准备好。只有写悼词，你要请老爷子单位安排之外，其余的我马上安排，你放心！”
毛志敏一到，黄心平知道，老爷子的后事料理全部不要操心了，剩下给自己的事，就是迎来送往，尽孝下跪了。
张潇玲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手脚无措地不知做什么。黄心平看见了，只是用眼睛挖了她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心里却说，你真的不是我们黄家的媳妇！关键的时候，你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无法接通。
黄辰姗的外公外婆来到老爷子灵前，按礼节叩拜。张潇玲随着父母过来安慰黄心平，黄心平也按礼节谢过。黄心平对岳父岳母还是很尊敬的，陪着他们说话。张潇玲突然说，老爷子身体一直都不错的，最近也没有住院，怎么突然间就走了呢？她重又说起了时昭阳带老爷子看樱花的事，还喝酒了，导致了老爷子意外死了。黄心平不想跟她争辩，不想张潇玲好像得理了一样，进一步找依据说：“自从时昭阳出现在生活中，倒霉事就接二连三，两个月前就丢了车子，那可是家当呀！这次又死了人。”
黄心平知道张潇玲言下之意，很想发作，可是看到岳父岳母在场，也就忍了，没有做声。正好毛志敏在喊他，他也就转身走开了。
黄辰姗一直跪在爷爷的灵前，不断地烧着纸钱。黄心平不时陪着她，跟她说：“爷爷弥留之际，不让告诉你他快不行了，怕耽误你的学习。”
“嗯！”小姗点点头，泪水随之滑落。
张潇玲也陪着流泪，说：“爷爷生前最喜欢小姗，你不要辜负爷爷的期望。”
黄辰姗给了她妈妈一个白眼，说：“你没资格说这话！”
张潇玲觉得很不自在，说：“你怎么能这么说？”
黄辰姗指责道：“你对爷爷不好！”
张潇玲很是吃惊地反问：“谁跟你说的？”
黄辰姗没好气地回复：“你自己心里清楚！”
面对着老爷子的遗容，张潇玲马上下跪，磕头，说：“爸爸呀，你开口说话吧，我怎么对你不好了呀！”
黄心平很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拉着女儿走开了。
时昭阳也看到了这一幕，心想，这母女两个人吵架也不分场合。她想为爹爹做点什么，可是，无从下手。她找到一个鲜花店，自己用鲜花扎了一个花圈，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然后摆在了爹爹灵前，在众多的京花中显得特别独特。
“昭昭，你就是与众不同，没见过这样用鲜花扎的花圈。”毛志敏说。
“那肯定很贵吧？”莫宏伟刚刚到，也问。
时昭阳说：“爹爹的一生，令人尊敬！只有鲜花能配得上他老人家。这与贵没有关系。”
匡清华、汤艳韵、肖红梅、马东升等同学们都来了。这次凌怀志没有跟随肖红梅来。马东升看到时昭阳，想起那天晚上车子“亲吻”的事，就说起这事。时昭阳却没有听到似的，面无表情。马东升觉得很无趣，就跟其他同学近乎去了。毛志敏给他们做了分工，有的买水，买毛巾香烟，有的摆桌子记账，有的安排吃饭的场所。黄心平只是在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匆匆忙忙在一张白纸上写了家属致谢词。
张潇玲一直站在旁边看，说了一番话，让黄心平心里恨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