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36
苏明雪忽然就笑了。
眉宇舒展开来，如同一朵等待许久的花苞终于等到了她想要的日光。
从进入秘境开始，这一刻是最令她振奋的，即使强敌环伺。
只要有办法就好，在黑暗中前行，看得到光和看不到光是两种感觉。
气氛因为飞扬的眉目愈发紧张。
两人对视一笑，企图和野心都写在眼睛里。
最后一丝血月光华被吸入湖面，天幕一片漆黑，唯有湖是亮的。
整个湖都被浸成血红，涌动的湖面将苏明雪和李律章的脸映照的如同两只鬼魅。
一炷香后，整片湖泊开始发生变化，慢慢拔地而起，悬在空中，磅礴而鲜艳的红色周边出现古老而厚重的铭文。
这是无常镜出现的征兆。
也是在这一刻，李律章猝不及防地出手。
霜染凭空出现，刺眼的光芒抵御这一击。
瞬间两人过下数十招。
李律章兴致勃勃看着眼前身手不凡的女子，血液中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和战意，大抵是因为见过了叶仙仙那种表里不一，心思深沉令人作呕的女人，他开始厌恶一切柔弱的东西。
反而是苏明雪这种强悍的，不屈的，狡猾的，将一切心思都写在脸上，想要，就光明正大的夺，更能激起他的感觉。
从魔蟒那里拿到的魔典，是顶尖的魔功，他吸食了不少人，功力也飞涨地极快。
身体化雾，消解刺向心口的一剑，李律章身形鬼魅，一手按在对方肩上，催动魔功。
他不会杀她，而是要将人带回去，他要她，直到她不能再带给他兴奋。
苏明雪也被激出了久违的杀性，剑招，步法，身诀皆被运转到极致，快得如同一道残影，沧浪剑法被她赋予新的剑意。
于静默处杀，于奔腾处杀，于正大光明处杀，于黯淡幽微处杀。
直杀到忘我。
这是永远不会和谢翎遥比招时的纯然忘我。
她永远不会想要杀他。
只要心中不想，出剑就不会义无反顾。
剑尖所指的人消失，肩上被按下一只手，她极快的撤身，却依旧感觉到右手的经脉开始滞涩，但随着灵力的运转又很快消失。
再看对面，李律章眼尾泛红，整个人有一种魔疯的气质。
李律章看到魔气没有起作用，脸色一变：
“你竟然不惧魔气。”
那无常镜……
空中的古镜形状越来越清晰，镜中的血色渐渐消散，除开一圈古朴的纹路，越来越像一面普通的镜子。
无常镜虽是神器，却是四大异宝中最为邪性的一件，因为通阴阳，其中的阴煞之气极重，是更适合魔修和鬼修一类的法器，绝不是正道修清灵之气的修士随随便便可以用的。
即便用，也得付出相当大的代价，至少，不会被镜灵选择。
这也是李律章看到苏明雪，且纵容对方在这里的最大底气。
就连他自己来取古镜，也是带着祭品来的，魔气和煞气，也不是完全相和。
可万万没想到苏明雪竟然不惧魔气，那煞气呢？
不待他验证，古镜成型，那一刻原本在四周做法的几个魔修一个接一个，身躯渐渐干枯。
苏明雪只听见周围几声惨叫，没有去看，而是严阵以待看着李律章，对方却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正欲问出口，却见古镜直扑两人位置而来，瞬间传来巨大的吸力，将人纳入镜中。
苏明雪眼前一处幽暗的古林中，周围萦绕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将整片森林映照的诡异可怖。
感受了一□□内的灵力，什么都没有，如同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手边的剑刺入土里，她竟没有□□。
被进来前的刹那，她拿出了青凰伞，此刻也只是一把普通的伞。
古林中有一条小径，将剑留在原地，她慢慢踏上小路，手上的青凰伞在这个地方没有半点光芒，而因为黯淡的绿芒，偶尔能看到路旁的树干边倚靠着的尸骨。
空洞的眼眶直直看着行走在路上的人。
这里没有一丝风，苏明雪却感觉到无限凉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背后有脚步声跟着她一起在走。
远远看去，小路尽头是起伏的山川形状，而在山的另一侧，不知道什么东西散发着光芒，以至于那边的整片天都被照得发红。
望山跑死马，明明近在眼前，苏明雪觉得自己走了许久，脚开始发酸，可山还是之前的距离。
她轻叹一口气，停下脚步，身后的脚步声也停了。
“姐姐，你怎么不走了？”
气流吹在耳边，苏明雪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站在原地，没有搭话，没有继续走，也没有回头。
那道声音却不停：
“姐姐，你怎么不和我说话啊。”
仿佛撒娇一般，苏明雪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扯着摇了摇。
这情景委实有点可怖，在她右前方，一具枯骨尚且倚坐在树根上看着她的方向。
“姐姐，你再不和我说话，我就生气了。”
如果是穿越前的苏明雪，这个时候一定在惊声尖叫，而现在的苏明雪，此时此刻也被吓得够呛。
原来即便她这辈子是个修士，也是怕鬼的。
犹豫半天要不要搭话，恐怖片看多了，生怕搭上话触发什么必死的点。
最终，她抖着声音开口：“有什么事吗？”
虽然叫她姐姐，但身后的身影貌似并不矮，听声音的位置甚至还要更高一些。
“姐姐是不是想去山的那边，我也想去，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苏明雪僵硬着点头，刚点完头，她感觉到自己手心多出来一只嶙峋的手骨，光秃秃的，连层皮也没有。
她不由地一个哆嗦，强忍着没有回头，也不去想自己牵的是个什么东西，僵硬着一步一步往前走，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同手同脚走地怪异。
也许是答应带身后的东西一起走的原因，苏明雪感觉离那座山越来越近，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她走出了这片林子。
身后的声音笑嘻嘻的开口：
“姐姐，你怎么知道一路上不能回头呢？”
苏明雪缩着脖子不时抖两下，整个人都给抖清醒了，瑟瑟开口：
“听说的，都是我家长辈教得好，走夜路的时候，有人叫，一定不能回头。”
其实也是因为路边的尸骨，每一具基本都是回头看向来路的样子。
“你家长辈懂的可真多呢，既然姐姐不回头看我，那我只好到你面前来了。”
那声音笑着说完，脚步声便继续响起。
苏明雪感受着手中骨头的拉扯，第一反应就是闭上眼睛，生怕看到什么过于骇人的画面。
“原来你根本就是不敢看啊。”
声音近在咫尺，甚至凑到了苏明雪脸跟前，她惊惧睁大眼。
——
看到了她自己。
或者说，是镜子中的自己。
苏明雪低头看向手中，一节手骨自镜中延伸出来，一直到她手中，那镜子和当时吸纳她进来的那边镜子极为相似，只是花纹略微简单了些。
镜子整个斜着凑到她面前，但镜中的她仍然是一动不动瞪大眼的样子，仿佛被吓蒙了一样，双肩连同头上的三把火烧得正旺。
余光瞄向自己肩膀，什么都没有。
“快去吧，相比那个人，我还是更喜欢姐姐你，希望最后那个人是你呀。”
镜子说完，往她手心放了一件东西，不等她反应，自背后猛然一拍。
苏明雪只觉自己如同御风般，越过漆黑的山脉。
即便到现在，她也不敢回头，那面镜子也没说现在可不可以回头。
留在原地的镜子明明没有五官，却诡异的能看出哀怨的情绪。
“连个再见都不给人家说。”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它已经十分手下留情，没有故意诱惑她回头，只要她稍加克制，便可以走出去。
它喜欢这个人身上纯净的气息，更难得的是，她能抵御镜中煞气的侵蚀。
同一空间的不同节点，李律章面容阴厉，一掌击碎面前的镜子，黑色的血液自手心汩汩留下，他却似无所觉。
瞬间林中化出数十面镜子，飞至他面前，却都被一一捏碎。
他敢进来，便是早就做好准备，如何在镜子剥离修为时保留自己的能力。
明知不能回头，但在听到叶仙仙矫揉造作的道歉时，怒不可遏地回头。
他恨那个女人，即便是假的，即便是在幻境中，也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杀之而后快。
在回头的一刹那，镜中人肩头三把火瞬间全灭，长相一模一样，来自镜中的他笑的狰狞，如厉鬼一般伸出手，掐上镜外人的脖子。
若他没有想方设法保留修为，这个力度下绝对活不了。
魔气绞断伸出来的手，又在下一次进攻前，打碎镜面。
明灭幽暗的绿光下，李律章的影子摇晃着拉长延伸缩短，再加上他出手狠辣，一时说不清，镜中人和镜外人谁更像恶鬼。
拿到无常镜不止一条路，除了走完它给的考验，也可以纯靠武力降服压制。
直到击碎百十面镜子，林中不再有镜子出现，地上所有镜子的碎片全都消失不见，一块散发着赤芒的掌心镜出现在地面。
黑气缠绕着小镜子落在李律章掌心。
他冷笑一声：
“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