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35
苏明雪醒来时躺在河边，半个身子尚浸泡在水里，好在没有大伤。
四野无人，除了夜里一点寂冷的风声，安静的甚至有些诡异。
苏明雪回忆当时的情况，只听得燕回春让她离开，不等她反应过来从魔蛛身上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力，接着就失去意识。
现在搞不清的是自己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里，肩头的萝卜和燕回春都不见踪迹，更惊悚的是，天边正挂着一轮血色圆月。
她不敢有丝毫松懈，神识能探查到的范围看起来没有任何危险，即便这样，仍不能使她放心。
一片漆黑中，苏明雪放出藤蔓探路。
青凰伞是非常适合防御的法器，但它自带青光，虽不刺眼，但在黑暗中，仍是能视为靶子的存在。
贴地前行的藤蔓如同一条条蛇，发出的声音极为微弱。
藤蔓在四周游走，苏明雪的心慢慢沉下去。
根据藤蔓勾勒出地形，她居然会觉得这个地方很熟悉。
——这里怎么会和刚进秘境时的湖如此相像？
神识探入湖底，却没有发现那条巨蟒存在的痕迹。
而这里的水底，除了那种如细丝一样的水草，什么生物也没有。
是巧合吗？还是错觉？
待视线适应了这种黑暗。血月笼罩的下，眼中之景隐隐泛起一种猩红，周围的一切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荒唐感和错乱感始终如影随形。
气温算不上低，苏明雪额头却沁出湿意。
这些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天际出现一抹亮色，所在之处才一一清楚地呈现在她面前。
当初的那片湖在密林中出现的十分突兀，如同两幅完全不同的画卷拼凑在一起。
而这里，更像是那片湖本来所在的地方。
白天和夜晚是完全不同的景象，湖畔稀疏的林木中隐隐传来鸟叫，霞光隐在云后，就连湖中，都有锦鲤团簇游弋。
仿佛生机迸现。
令苏明雪感觉格格不入的地方开始慢慢变化。
可心头的警惕没有消失半分。
是幻境吗？
远处突然传来动静。
苏明雪隐在树后，却见几个修士来到湖畔，没说上几句话便开始大打出手。
这……
这几人她竟也觉得眼熟，明明就是她那时看到，死在湖边的几个。
如果说当时动手是受到湖底那块碎片中涌出的煞气的影响，那……
她拿出盒子，里面被青冥花瓣包裹的碎片已经消失不见。
苏明雪按压眉心，深吸一口气。
没有巨蟒，没有煞气，碎片也消失不见，可当时已经死去的几人又出现在湖边，和当时一样动手。
照理说，她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夜，燕回春怎么都该找过来了，而且她和萝卜也有一份约定在，两方都迟迟不见身影……
除非……
苏明雪呼吸一滞。
除非她和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
洞穴里，燕回春将苏明雪慢慢放在石床上。
已经一夜，人还是不见醒来。
萝卜实在忍不住，现身在石床边，却不见燕回春脸上有半分惊讶。
萝卜吃惊道：“你早就发现我了？”
燕回春懒得理它，从找到苏明雪到现在，明明没有重伤，人就是不见醒来，除了气息尚存，否则看上去非常像一具标准的尸体。
他试过各种方法，人就是醒不过来。
最多再等一天，若是不成，就只能带出去让谢翎遥看看。
萝卜趁他不注意，悄悄爬上床，往苏明雪嘴里渡了一口灵液。
作为一颗千年人参，救人它还是会的。
灵液入口，苏明雪脸色开始红润，气息沉稳绵长，但人依旧没反应。
萝卜还欲继续，只听得旁边打坐的人道：
“住嘴吧，再喝下去人爆体而亡也不用救了，直接挖坑吧。”
萝卜心虚回头，只见男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它：“多大仇啊？”
这个地方的白天很短，苏明雪尚未研究出个名堂，便见日头西斜，一轮红月同时黯淡地出现在天际。
日月轮换，同挂在天。
打斗的人影也开始渐渐消失。
危险的感觉也在苏明雪心尖冒头。
夕阳的余晖收敛的刺眼的光芒，一切变得沉静肃穆，随着一起的还有流逝的生机，鱼、鸟都开始隐去。
苏明雪突然察觉到空间震动，片刻后，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影出现在湖畔。
那人相貌优越，五官棱角分明，俊美非凡，可惜眉宇充斥着一股邪气，唇角上翘，自带三分轻挑，破坏了他原有的俊朗。
好巧不巧，是李律章。
他身边跟着五六个皆是身穿黑衣，遮掩面容的修士。
对方比上次见面更强了，而且不是一星半点，苏明雪回想起李律章从魔蟒那里拿到的那本秘籍，心底不由一沉。
现在的她，绝不是李律章的对手。
更倒霉的是，对方来得太突然，苏明雪还没来得及躲，正好和人碰了个正面。
看到她，李律章有些意外，笑意却在加深：
“竟然能在这里巧遇……苏姑娘，真是有缘，当时留下那枚玉环，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出来。”
初见时，她自称姓谢，但后来被叶仙仙一行人撞破，显然，李律章也知道她，苏明雪没有说玉环根本没用上，甚至到现在她都没搞清楚怎么个用法。
避重就轻，苏明雪错开他的视线，看着天上的红月，问道：“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心中却在思索权衡如何全身而退，能不动手还是不动手。
李律章踱步到她身边，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凑到莹润小巧的耳垂边，轻声道：“这里是镜中，姑娘能来这里，说明和这里的东西有缘。”
竟是毫不掩饰地说出此地有宝贝。
太近了，距离太近，苏明雪按捺住拔剑的手，仿若不经意般后倾，扭头看他，好奇道：
“看来公子是知道这里有什么东西，是奔着这个来的？”
李律章好像没有察觉她的退避一般，直起身。
他极高，比苏明雪要高出一个头，与人对峙，露出后背是大忌。
李律章站在她身后，轻笑着看着她微微抽动的右手，抬手按上右肩：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我取的时候，让姑娘亲眼看。”
这话便是告诉她，这里的东西，不容她沾手。
落日完全消失，血月也越来越清晰，是一种非常纯粹的红，苏明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种红比前一天晚上的颜色更深。
即便李律章没有动手，却时刻待在苏明雪身边，几乎一步也没有离开。
苏明雪一度能听到他的呼吸。
月上中天的一刻，血月正对湖水，倒映在水中，清晰可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湖心的月影越来越大，苏明雪抬头去看，天上的月没有丝毫变化。
月影装满半湖时，李律章身边的几人瞬间消失在原地。
被惊动的苏明雪转身去看李律章，却见对方依旧笑吟吟的样子，一双桃花眼看着她，仿佛很深情的样子。
“这里究竟有什么？”
李律章挑起她一缕长发，玩弄在指尖：“无常镜，听说过吗？”
“那是什么？”苏明雪疑惑。
空气静止一瞬，李律章难得有些惊诧：“修真界四大天阶异宝，你竟不知道？”
苏明雪摇头，看对方有沉默的意思，忙道：“不过我今日看到几人，明明之前已经死了，却又如死而复生一般出现在我眼前。”
李律章看着她，不如说是观察更合适：“不是死而复生，那是他们的魂魄，你在哪里见过？”
魂魄两个字戳中苏明雪，她不动声色，假装在回想：“就在之前一处和这里很像的地方，还捡到了一块碎片，不过已经消失了。”
李律章了然，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果然和它有缘，我就说为什么它突然出现，原来是你将它补齐了。”
虽然一直没有出手，苏明雪却知道对方一直警惕着她，碎片什么的，反正已经消失，知不知道来历也没什么用，她想知道的是——
“所以这个东西它有什么用呢？”恍若很困扰的样子，苏明雪极力装出一副不在乎无常镜的随意。
李律章笑而不答。
苏明雪问他：“那我现在在这里的，是真身，还是魂魄？”
“你猜？”
那就是魂魄。
苏明雪掌心划出荆棘，比着胳膊划出一道伤口，又用灵力去医治。
这样的小伤按理来说，片刻就可恢复，可这道伤口竟然迟迟不见愈合。
果然，魂魄的伤，这样难医治吗？
正想着，却见月影满湖之时，一道玄奇的光从湖面生出，横贯开来。
同一时间，虚空中从四面八方传出吟唱似的咒语，带来无尽的吸力，湖边生出一道光柱，血月之上的猩红开始倾泻而下。
苏明雪怔楞地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自湖面那一道光之后，被荆棘刺出的伤口便痊愈消失。
她心中生出巨大的惊喜，这种惊喜甚至冲淡了近在咫尺的危险。
不明就里的李律章侧目看她，虽不知道原因，但对方突如其来的开心显然不对劲，背在身后的手溢满了魔力。
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