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这里就是墨家人最后的归宿
纸包里是还热乎的糖炒栗子，与京城中昂贵又包装精美的不同，这些更加实惠。
“我想着你平日里爱吃，安城的定然是从小的口味，应该比京城中顺口。”秦朔捏起一个剥皮，“我乱猜的，不知道对不对。”
似乎是因为经常剥皮投喂，所以秦朔的手指非常灵活，三两下就剥出完整的栗子。
他将栗子放到墨云芷嘴边，后者有些发愣的咬住，不管是闻到的味道还是入口的感觉，都与记忆重合。
“他家的栗子这个时候早就不卖了。”墨云芷轻声说，“一般中午的时候就卖空了。”
她的话让秦朔在心里松了口气，能够如此了解，说明确实经常买。
“有时候银子是有用的。”秦朔道，“多给些，就能有刚出锅的。”
中午卖完了就不再卖，但如果银子给到位的话，有谁会不挣这个钱。
偏偏秦朔就是不缺钱，愿意花几倍的银子讨墨云芷片刻的高兴。
“你还真是……”墨云芷无奈，“多谢。”
银子对秦朔来说不算问题，而且就算是几倍银子的一份板栗也没有多少钱，但他的这份心意是无价的。
无价，又太重，压在手里沉甸甸的。
“无妨。”
秦朔又剥了几颗栗子，然后才放到一边和墨云芷一同吃晚饭。
“明日的东西已经都准备妥当了，出于保险，明日就不带人了。”
“好。”
墨云芷点点头应下，除去那几个栗子，她吃饭也有些索然无味，但为了不让秦朔再忙活，她依旧状若无事的吃。
秦朔看得出来，却没有劝，至少好好吃饭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一顿有些沉默的晚饭结束，秦朔早早的要了热水，让墨云芷早些洗漱休息。
可就算早些上床，该是睡不着还是睡不着，熄灭了烛火的屋内，墨云芷只能睁着眼睛看向透过窗纸的月光。
她睁着眼难以安眠，秦朔在另一边也是没能睡着，他们背对背醒着，也知道对方没有睡下。
知道却也没有点破，只是在黑暗中沉默着，细细的数着时刻，看着月光偏移，然后黑夜逐渐被光明取代，第二日的太阳升起。
一夜未眠，难免会有些疲惫，莲心伺候墨云芷梳洗的时候，几次心疼却欲言又止。
她也看出王妃的心情不好，更明白不该问的事情不能问，但就是止不住的心疼。
“王妃，王爷找了本地的厨子，说今晚要吃当地最正宗的口味。”莲心说着听到的事情，想要让王妃高兴一些，“听说王爷打算挑一个做得最好的带回去。”
她只当是件趣事，墨云芷却知道秦朔的心思，他是要带回去让厨子给她做家乡菜，毕竟安城这边的口味和京城还是有区别的。
不是说王府的厨子手艺不好，但她还是更喜欢家乡的东西。
“这王府里，数你消息最灵通了。”
墨云芷勉强的打趣莲心，后者自然看得出来，便笑了几句后，手脚麻利的给王妃弄好轻便的装束。
今天王爷王妃要带公子出门，还一个侍从都不带，只有程神医随行。
这样确实有些奇怪，但主子决定的事情自然没人能过问。
于是一大早用过早饭后，几人便趁着时间还早，一路出了安城，往藏剑山庄的方向赶去。
整个路上除了马蹄踏地的声音以外便没有别的声音，墨云芷带路能走最近且最隐蔽的路，这是外地人不知晓的。
夏日的阳光渐渐狠辣，马儿不知晓主人的心情，不管离得远近都不会有迟疑，而随着距离目的地越发的近了，他们也隐隐的看到了藏剑山庄……的残骸。
大火过后的凄凉即便是远远望去都能让人觉得压抑，更妄论说亲身经历。
墨云芷的手紧紧握着缰绳，用力到手心的皮肉都滚烫生疼。
程玉华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在微微颤抖，亲眼看见这片荒芜时，才能真的感受到“灭门”两个字的重量。
这里曾经是许多人幸福度日的地方，如今早已尸横遍野，荒无人烟。
不知夜半时分，是否会有痛苦的低泣声，诉说生前惨绝人寰的经历。
三匹马停在废墟前，坐在马上看向这大片火后的废墟时，极力不愿想起的片段一幕一幕的闪过。
墨云芷下马时踉跄了一下，伸手扶着马要站稳时，秦朔已经先一步扶住了她的手臂。
她看向秦朔，点点头无声的道谢。
“桓儿，来。”
墨云芷转身，从程玉华手中接过墨清桓。
“桓儿，母亲送你回家了。”
一句话，便已让孩子泪流满面，然而抱着她的墨云芷连一滴眼泪都不能落下。
因为在墨清桓的眼中，他的新母亲是厉王妃，而不是昔日疼爱他的姑姑。
这里是他的家，而不是厉王妃的家，即便哭泣，墨云芷也必须避开孩子。
她抱着墨清桓往前走，越过被灼烧过的断壁残垣，然后将孩子放在相对平稳的地方。
这一片废墟中，勉强还能看出昔日藏剑山庄的宏大，甚至墨云芷一眼扫过去还能分辨出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练武场，是师兄弟平日里练功的地方，顺着走过去能看到花园，养了不少娘亲喜欢的花朵。
爹爹平日里喜欢帮娘亲照料花花草草，可惜他似乎有“辣手摧花”的本事，照料哪个死哪个，后来就被明令禁止，不许再祸害可怜的花草。
过往的时候，墨家与普通的家庭一样，有的是平淡和幸福，只可惜如今荡然无存，就连尸体都干干净净。
墨云芷记得她死的时候尸横遍野，想必是朝廷晚一步抵达的援军做了简单的掩埋，至少让他们能够入土为安，不至于风吹日晒之后发臭发烂。
只是墨云芷并不知道究竟掩埋在哪里，这一点墨清桓倒是知晓，他被从密室里抱出来是还有最后的意识，后来是亲眼看着那些陌生人将他的家人一个一个埋葬。
这里是墨清桓长到五岁的地方，即便年龄小，还是能跌跌撞撞的找到记忆里的地方。
跟着孩子摸索着找到的方向，墨云芷找到后山中最隐蔽的地方，看到了那片极其简陋的坟场，简单到只有一个又一个坟包，除此之外便是山林的遮掩。
这里就是墨家人最后的归宿，死后连碑文都没有的归宿。
墨云芷看着一个又一个坟包，有些自嘲的想，她应该也在里面吧。
就算死后被分尸，也该有哪怕一点点尸块，能够与家人一同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