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如果秦朔不是卡在躺椅上的话
秦朔说的话墨云芷并非完全不知道，可自我折磨的时候，不管如何清楚都比不过别人的一句话。
就像在极力忍着委屈和眼泪的时候，有一个人坦坦荡荡的告诉她：
“只只，你可以哭，这是你的权利。”
墨云芷的眼泪顷刻间便止不住的落下，她落泪时没有声音，甚至眼睛依旧睁得那般大，但其中伪装出的神采已经荡然无存。
被家里宠得无法无天的娇娇女，在十七岁的这一年家破人亡，她亲眼看着所有与墨家有关的人惨死，看着生活了十七年的家被摧毁成废墟。
然后她也死了，死得灰心绝望，甚至要化为厉鬼之时，偷盗了一个身份，在世上苟且偷生。
变成萧依依的两个多月里，她始终强迫自己积极向上，同时又不停的在暗中进行精神上的自我折磨。
即便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即便是四下无人的情况，她也未曾任由自己将堵在身体里的情绪发泄出去，
因为她不配，不配松快，不配被原谅，更不配再得到幸福，所以即便是秦朔给予的短暂舒坦，要么是以各种借口小心翼翼的接住，要么是想办法怼回去伤人伤己。
墨云芷也曾经想过，以爹娘和兄嫂的疼爱和相护，他们一定舍不得她如此，可矛盾又是如影随形。
像溺死在极浅的池塘，明明稍微用力就能站起来，却就是没有站起来的微薄力气，只能感受着窒息和将死的压迫。
唯有秦朔拉了她一把，在她濒死之前。
屋里静悄悄的，墨云芷大概从未学过什么叫畅快的嚎啕大哭，她娘说她幼时就不爱哭。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好在她不爱哭，也有大把大把的糖。
她哭得安静又猛烈，秦朔在宫里时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哭泣，更癫狂的模样都经历过，却唯独没想到墨云芷是这样的。
就像她本身的情感，大多数都内敛到看不出来，若不是灭门和墨清桓的事情险些压倒了她，她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秦朔尝试着伸手环住墨云芷，因为有宫里和下马车两次躲避，他甚至做了有第三次的准备。
然而她并没有躲开，准确说是连反应都没有，只是凝视着某处，眼神却没有聚焦，然后任由眼泪滚落。
这种哭法，连安慰的方法都没有，不过秦朔没打算安慰，毕竟要的就是她发泄出来。
他之所以猜到墨云芷的心思，是因为曾经亲眼见过。
在大难中幸存的那个人，即便他与死者们并没有关系，依旧在存活下来后不停的自我折磨，始终认为自己是有错的，需要赎罪。
可他有什么错，他不过是幸运一些，仅仅是活下来而已。
毫无关系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情绪，更不要说墨云芷亲眼看着亲人死去，然后从灭门中幸存下来——或许这都不能称之为幸存。
总之以前不知道还行，知晓了墨云芷的身份后，秦朔不可能任由她继续自我折磨，尽管这种情绪不会因为简单的几句话而彻底消失，但总好过将人逼疯。
秦朔拥着墨云芷，隔着窗子看到窗外的夜色深沉，这一天的晚饭最后还是没吃上。
哭泣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情绪的起伏也是，不管是秦朔还是墨云芷，都没有强大到筋疲力尽后还能在后半夜爬起来吃饭。
这一晚上实在是太过折腾人，墨云芷最后是强撑着精神自己倒在床上睡觉，衣服都没精力再换。
秦朔则是记挂着墨云芷，又怕莲心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好心办坏事，最后是在屋里摆放的躺椅上凑合了一夜。
这样的经历导致第二天两个人的状态都奇差，前一天哭到半夜，以至于墨云芷醒来的时候还有些懵。
秦朔则是缩在对他来说有些窄小的躺椅上，被卡住出不来。
“王爷需要帮忙吗？”
墨云芷看着秦朔因为不想弄坏躺椅，所以艰难的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模样，含了几分笑意问道。
昨晚的事情到后来她其实已经记不清了，哭到眼睛都肿了的程度，但现在莫名松快了许多。
“只只是想等平义将我拉出去吗？”
他们默契的没有提及昨晚，尽管有些事情是绕不开的麻烦，可至少现在没有让这种事情打破难得的和谐——如果秦朔不是卡在躺椅上的话。
秦朔也是一夜没有梳洗换衣，他又抱了墨云芷半宿，现在又被卡住，确实有些狼狈。
墨云芷考虑王爷的面子，起身给秦朔借力，让他在来人之前成功脱离尴尬的境地。
终于恢复自由的秦朔不动声色的整理一下皱巴的衣服，然后发现这根本不是弄两下就能解决的程度，就面色不变的放弃。
他抬头看向墨云芷，自然看到她因为昨夜哭泣而有些肿的眼睛。
“府里面有冰，一会让莲心弄些过来。”秦朔点了点自己眼睛的位置，“时间还早，可以再睡会，我回去换衣服。”
王府里没事，想要休息不拘于早晚，秦朔也只是给自己离开找个话题。
实在是太狼狈了，总要收拾好以后再来。
“王爷回去也再歇会吧。”
墨云芷不会留秦朔，后者离开不久，莲心也就端着水进来了。
“王妃，奴婢伺候您……天呐！”莲心看见墨云芷后惊叫一声，“王妃，您怎么……”
昨晚王爷和王妃进屋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莲心还以为两个人终于圆房，所以今日还刻意过来晚一些。
结果她就看到墨云芷还是昨天的打扮，不止一身狼狈，眼睛还是哭过的样子。
“没什么事，你让人去取些冰，拿回来敷眼睛。”
墨云芷实在没办法搪塞莲心，好在这丫头十分的聪明，听这样说话后就不再多嘴询问。
她赶紧让人去取冰，又伺候墨云芷梳洗换衣后，再用冰给她敷眼睛。
一大早折腾半天，秦朔再过来的时候，墨云芷正用包好的冰块敷眼睛。
“还肿得厉害吗？”秦朔进门就问，“需不需要用药？”
“已经没事了。”
墨云芷昨晚虽然哭得凶，但这身子的条件不错，冰敷一会就消肿很多。
见眼睛那里的情况确实好了不少，秦朔才放心。
“王爷还没用早饭吧，那就等吃完，我有些事情要对王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