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墨云芷觉得她已经不配得到幸福了
“王爷何必再问这种没有意义的问题。”墨云芷避开秦朔的问题，“待到皇上给予我答复，届时希望王爷能放我离开京城。”
“你还是要走？”秦朔问，“你若想报仇，尽管去报，需要什么我也都会帮你，又为何非要走？”
“王爷是想将我禁锢在这京城的四方院内，给你做一只温顺听话的金丝雀吗？”
墨云芷其实知道秦朔并非这种意思，只是他本就不善言辞，今日的情况又太过复杂。
“我并非……”
秦朔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只是不想墨云芷一个人带着孩子漂泊受苦，除此之外真的不想做别的。
“好，如果你非要走，也不是不可以。”秦朔道，“我和你一起走。”
秦朔的回答出乎墨云芷的意料，甚至让她有一瞬间的错愕。
“王爷，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墨云芷看向秦朔，“你金尊玉贵，从小锦衣玉食，虽然说不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也是京城中顶顶尊贵的人，你要和我走？”
“如何不能？”秦朔的模样好像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我无心与长兄争夺帝位，做不做这个王爷，并无区别。”
“秦朔，我不是去游山玩水，那是报仇雪恨，是生死拼杀。一旦我还活着的事情传出去，引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她没有说明，有些时候即便手中有钱财，也不能过上好日子，颠沛流离，朝不保夕。
“你既然知道，又为何非要带着孩子去过这种生活，难道一个五岁稚子比我还能吃苦吗？”
他是一个成年男子，哪怕像秋兰山那样在野外流离也是能行的，可墨清桓只是一个五岁孩子。就算孩子懂事能吃苦，但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其承受能力都远不及他这个成年人。
秦朔大概是明白了，墨云芷其实并没有非要带墨清桓离开的意思，或者说在她知道墨清桓还活着后，计划就被彻底打乱了。
她不能让兄长的孩子和她一起过漂泊无依的危险日子，却也不能放心的把他留在京城无依无靠。
这是极其矛盾的心理，在矛盾的基础之上，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
“不然呢？”墨云芷问，“要我留在京城，过着锦衣华服的日子，然后和王爷你侬我侬的谈感情吗？”
最大的问题是，墨云芷觉得她已经不配得到幸福了。
“只只，我不会逼你一定心悦于我，可难道好好的活着，和报仇雪恨，是冲突的事情吗？”
他们话题的矛盾点并非要不要报仇，如此血仇必然是要报的，可秦朔的观点是让她在筹划报仇的过程中过衣食无忧的富足日子。如果能保证这一点，他放手也是可以的——虽然不甘心也是真的。
可墨云芷固执的是一定要在报仇期间折磨自己，仿佛施加在自身的苦痛越多，她才能好好报仇。
“好好活着？”
墨云芷被这四个字逗笑了，她低低的笑，差点要笑出泪花。
“我爹，我娘，还有兄嫂，以及藏剑山庄的师兄弟和服侍的奴仆，我亲眼看着他们如何被残忍杀害。”
有时候惨案两个字，根本不能概括火光下的人间地狱。
“红烛岭是江湖中人人都知道的邪教，他们甚至不如碧水苑的杀手讲究规矩，而一个人连做人的规矩都没有了，会变成怎样的畜生？”
昔日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重演，墨云芷忍不住有些发抖。
“藏剑山庄的姑娘，不管是嫁了人做娘亲的，还是尚且几岁的小孩子，甚至连男娃娃都被凌辱后杀害，这其中还有无数凌辱致死的。”墨云芷死死的扣着桌子的边缘，“我的娘亲在被折辱之前，用毒与邪徒同归于尽，嫂嫂惨死之时，才刚刚诊出喜脉。我虽没被得逞，那也是被拼命护着才能清清白白的等到最后一刻。”
或许因为是秦朔，她才能将这一切复述出来，声声泣血一般，勾出最深的伤口。
“说不定，在我死后，尸体还要被……”
后面的话太过肮脏，墨云芷根本说不出来，甚至随便想想都觉得恶心。
“亲眼见到这一切，还要好好活着，甚至是用别人的身份活着？”
除去不能束手束脚，墨云芷非要离开的原因之一，就是王府的生活太过于舒服安逸，而这一切本就不是属于她的，也不该属于她。
“既然如此，待到父皇将孩子送来，我就跟你们姑侄一起走，也免得孩子入了秦家。”
秦朔没有冠冕堂皇的说着“你的父母希望你好好活着”更没有说“为了墨清桓你也要好好活下去”，这样的理由不管哪一个都是为了别人，而不是为了墨云芷自己。
这样会让她失去自我。
然而若是这样的理由摆上来，墨云芷或许还会假模假样的暂时应下来，然后再做打算。
偏偏秦朔没有说。
“秦朔，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墨家的事，与你无关。”墨云芷甚至撑着桌子站起来，“你做你的五皇子，做你的厉王爷，将来太子殿下登基，你余生荣宠，一生荣华。你没必要被一时的情爱拉扯着，进入无边炼狱。”
“我究竟是否荣宠一生，尚且无定论，说不定是秦烨登基，然后用各种罪名将我处死。”秦朔毫不犹豫的卖了秦枫一波，“况且这也是我的事。”
墨云芷有一种无论如何也讲不通道理的感觉，虽然一直觉得秦朔和传言不大相同，但她还是第一次发现他如此的倔。
而且她也不能否定这种可能，谁都不能肯定太子一定能登基。
“只只，你想做什么，我不会拦你。”秦朔也站起身和墨云芷年对面，“不过我会让你明白事，你活下来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是墨家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合该过上最好的生活。”
“墨云芷，你是应该漂漂亮亮的去毁掉红烛岭，而不是以最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他们面前。”
“记住昔日所有的苦难，这些该承受的不是你，而是你的仇人。”
秦朔大概是说了二十多年以来最多的话和大道理，若是程玉华在这里，估计要拍着手感叹一句“爱情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
然而语言其实是最苍白的，可即便这般苍白的话，在藏剑山庄出事至今，都没有人对墨云芷说过。
没有告诉她，哪怕所有的家人都惨死，也不是碰巧活下来的她的错，她没有错，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即便是她，已经面目全非的墨云芷，依旧有站在光明中的权利。
墨云芷的脚踩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线上，因为秦朔的话，眼泪终于是滚了下来。
原来，她是没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