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章
接道上的人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谢殇一人矗立在人声鼎沸之中,恍惚间变开始迷茫。
人山人海,却无一人是她。
这种无力感,近乎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原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
正想着,迎着他的视线,缓缓走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抱着一只猫,在肃穆的眉眼间,跃进了他的身影,竟增添了些许的笑意。
谢殇眼中死寂的神色一点点亮起,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紧声确认道:
“王夫人?”
王夫人抚了抚怀里的猫,似是在安慰。
“你是在寻找那个小姑娘吧?”
“对。”谢殇踱步走上前,险些没有站稳。
“你知道她的下落吗?小攸是被一个幻化成你模样的人带走的。”
听罢,王夫人冷笑一声:“能对我模样如此了解的,想必一定是与郑阳那个王八蛋有些某种关联的人。”
谢殇:“可我找遍了每一个和郑阳有关系的地方,却仍然不见攸攸的踪影。”
“”
王夫人微微一顿,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
眼中的落寞一点点加深,旋即又都被她弃之敝履。
宛若过往云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说道:
“你自然是不知道,唯恐的是,他也忘了。”
郑阳的计划,无疑被主角团的突然来袭作废。
听将士通报后,他血压都升高了不止一个度。
一怒之下一把拽过沈攸的衣襟,指节狠狠捏住她脖颈处的动脉,几乎要用尽全力。
“你这个女人,就知道坏老子的好事,若是没有你,我又怎会落到这般天地!”
沈攸艰难笑笑,煞白的的小脸冷冷吐出两个词。
“废、物。”
“你”
正值郑阳暴怒之际,沈攸却将一只头簪狠狠的刺向了他的肩头。
条件反射之际,他禁锢的双手骤然松开沈攸。
这一下刺的极深,鲜血顿时迸发而出。
沈攸趁此空隙,一个旋身甩开郑阳,掠开腿跑开。
谢殇曾送给她的簪子虽是木制的,但却极为锋利。
不仅可以划断紧绑的麻绳,用力时还可扎进皮肉。
虽说不能置人于死地,但关键时刻逃生还是足矣的。
沈攸来的路上观察许久,人马又都被翠儿和郑阳派遣出去,这正是可以离开的最好时机。
最后一块可利用的肥肉,就算不杀掉,郑阳也难以放任她就这么跑掉。
他朝翠儿使了个眼神,扬声道:“快叫那些废物都滚回来!”
随即追了过去。
沈攸咬紧牙关,偏偏另辟蹊径走狭小的窄路。
郑阳本身的体型要比她大很多,在这种条件下,也能更轻松的甩过他。
脖颈间的沙漏在不停的哗哗作响,在这时,沈攸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叶无量曾说过的话——
“你若是有危险了,可以随时吹响唤我。”
于是,她嘬唇为哨,在空中划出一道绵而长的痕迹。
谢殇赶来时,恰遇对上翠儿兵马的归来之际。
与谢殇视线对上的那一刻,翠儿不禁恐惧般的向后退了半步。
他如今手上没有人质,别说只有区区这些兵马,就算是千军万马来了,也抵不过一个谢殇。
陡然,天空划过一抹白衣身影,伴随着酒壶上的叮当作响声,叶无量落在了他的身边。
翠儿有些懵了,这人哪路的?
这怎么一个不够,又来了一个?
叶无量望着他,讥讽般的勾起嘴角。
“哟,早就听闻庄主大名了,今日一见,三生有幸啊。”
说着,他拔剑抵在胸前。
翠儿嘴角一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叶无量扬了扬下巴,指向一个方向。
“树桩子,攸攸在那边。”
他说着将目光停留在翠儿的身上,歪头挑起眉毛。
“庄主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便让我来会会你吧。”
正常女子的体力,自是比不上男子。
沈攸的体力有些跟不上速度,再加上道路抖斜,她的步伐有些飘忽,一个不稳狠狠顺着丘陵的斜面摔下。
沈攸的衣服被划破,也勾勒出丝丝血迹。
脚似乎如发面馒头般肿了起来,久久难以起身。
泥土扒了她一脸,有零零落落的尘土挂在她的长睫上,再加上身虚力竭,沉的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若是再等不到子衿,恐怕郑阳不会放过她了吧?
正想着,眼前似乎朦朦胧胧的出现一个身影,巨大的熟悉感笼罩在心头。
即使她无法抬眼看清,也能够确信,朝她坚定不移、拾步走来之人,正是谢殇。
谢殇垂眸,慢慢捧起沈攸的脸,滚烫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摩挲着她的脸庞,没觉得不耐,也没觉得脏。
他双手托在沈攸的手臂下,像拎宠物般尝试扶起她。
沈攸本觉得没那么疼,可直到看见谢殇时,那委屈的情绪都齐齐涌上心头,忍不住疼的叫出声。
谢殇的动作顿然一停,眉头不自觉的皱起:“受伤了?”
他未等人回话,视线便停留在少女已经被鲜血勾勒模糊的小腿上。
尽管对他自己而言,那是不值一提的伤痕。
可落在她身上,却勾起了少年心底的无限懊悔。
谢殇缓缓起身,眸子中似乎含着无限空明的杀意。
视线锁定在不远处的郑阳身上,不等犹豫,便掌间蓄力,清风宛若化成一道无形的蜘蛛网,郑阳整个人无力反驳,被顺势提起。
随后狠厉的摔在树干上,激的他口泛鲜血,源源不断的涌出后,被抽去了所有力量,瘫痪般直挺挺的“扑通”一声趴在地面上。
谢殇眼中的笑意更浓,黝黑的瞳孔折射出他的影子。
在他眼中,郑阳似乎只化作了渺小一点。
骤然,一道黑色身影闪过,少年修长的手臂将郑阳整个人悬空持在掌中,一点点用力,再用力。
“等等!”
王夫人顿然开口。
谢殇宛若入魔般,眼睛猩红,只有无尽翻滚的阴鸷。
沈攸不知王夫人要做些什么,可凭借对同为女性的了解,还是紧着喊了声:“子衿,先别杀他!”
谢殇的理智被少女清脆的嗓音唤了回来,侧目看向沈攸,在征求意见后,才缓缓放开了手。
王夫人笑着走上前,与郑阳四目相对时,怀中的猫像是难以忍受血腥味,挣扎了几下跳开了。
“郑阳,你我夫妻多年,还当真是没有想过,你会落到这般天地。”
郑阳咬紧后槽牙,血丝也从唇齿间不断流出。
“你你这个怨妇,是你带他们来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
王夫人冷笑一声,捏起面前人的下巴,睥睨的目光扫着他。
“你说我为什么知道?咱们初识时,你曾带我来过,你还记得吗?”
“你当初跟我说,你这辈子只会带我一个人来,你还记得吗?”
“如今婚后不过几年,你带过多少正值芳华的小姑娘,你还记得吗?!?”
一连三个问题,音调徐徐升高,问的郑阳哑口无言。
他本以为,这是一处绝佳的隐秘宝地。
至少对他有威胁的人,都不会出现在其中。
可事情过的太久远,他竟是忘记了,曾经也带她来过。
“哈哈哈哈哈哈,傻了吧?”
王夫人的笑容中不掺杂一丝的悲伤,反而是那种酣畅淋漓发自心底的笑。
“我当初不顾你的一穷二白,实心实意跟着你。本以为当只要熬过一切变数,生活便会好了。”
“可我却忽略了一个点,这世上最易变的就是人心啊。”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崩溃,语气平静的像是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只有深刻于眼中的嘲弄。
不知是在憎恶郑阳,还是在对自己的过往觉得可笑。
“你忙起酒楼的生意时,我便如同圈养在家的金丝雀,你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在屋内空守孤门。你反过来还埋怨我,怎么脾气变的越来越差了?”
“你囚禁着那些女孩子,做那些不正当的买卖。你可曾想过,给予你性命的女人,每晚在你膝下承欢的是女人,你未来的子嗣,可能也是女人。”
郑阳瞠目,久久都未曾回过神,像是气极的难以喘息道:
“你!造成这一局面的幕后,难道一直都是你!”
语气不是疑问,而是深深的肯定。
“对啊,还算长点脑子。”
王夫人笑道:“凭什么那些鲜活的生命生下来便要为你所用,就凭你谋取的那点可笑的钱财和名利?”
“就算我和你毫无关系,我也绝不会允许你做出这等行径!”
王夫人血红着眼珠,保存着理智又似乎只在理智的边缘飘忽。
这一刻,郑阳才意识到,他的命,还真切的被握在这个人的手里。
情不自禁的软下声音:“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共枕的情意,你放过我,我以后绝不出现在你的面前,引你生厌。”
“”王夫人没应声,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郑阳扯着她的衣袖,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好不好啊?以后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算是是做牛做马都行。”
“哈哈哈。”
王夫人呢仰天大笑,点头应下了:“好啊。”
郑阳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诚然,这口气还未曾停顿多久,一道利刃便毫不拖泥带水的刺穿了他的心脏。
郑阳虎目圆睁,直至心脏未曾跳跃的最后一秒,也不曾停息。
王夫人冷哼一声,只留下两个字,便扬长而去。
“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