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主角团刚刚离开末桓山不远,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几人席地为坐,捻决施法在河边燃起了袅袅炊烟。
众人还未消散去周身的疲惫,一道鹰呖便划破长空。
江莀的爱鹰从不远处夹裹着风呼啸而来,打破了夜晚的沉寂。
“哟,看来师尊和掌门来信了。”
江歌起身迎接雄鹰,自打鹰斑秃以来,便又被赋予了一个送信的关键使命。
爪子上稳稳系着一根红绳,在风的吹拂下不断摇摆。
光是看字迹,都能感觉到师尊掌门焦急的情绪。
——
老徒儿们,急急急,速速归来!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刹那。
按师尊掌门的理解,沈攸和陆飞昂虽已经入师门大半年,可在师门中仍是最小的孩子。
其余几人虽与他们年纪相仿,可在师门中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的老孩子了。
“掌门师尊真是考虑周到,这鹰的承重也最多是四人。咱们现在启程,明日辰时想必就能到达。”
江歌轻巧落于鹰背,将弟弟江莀和周牧城扶了上来。
谢殇似乎有些放心不下,在原地踌躇着看向沈攸。
“你可以吗?攸攸”
他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和陆师弟。”
沈攸:“”
她在试剑大会上脱颖而出,若是回不去,会不会崩人设啊?
陆飞昂:“”
他虽自始至终都以一个废材形象出现,可若这次找到了回家的路,说不定,还可以趁此摆脱这个形象。
可他不想改变,只想躺平。
这届弟子是江歌一手提拔上的,自是知道大概是何等水准。
她满不在意的挥挥衣袖:“放心,师弟和小师妹天资聪颖,智勇双全,自是不会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
沈攸:“”
陆飞昂:“”
一句话把二人的路堵的死死的。
沈攸秉持着原著中的人设,艰难笑笑:“没关系,请师兄师姐放心。我们必然不负众望。”
陆飞昂嘴角一抽。
江歌欣慰的笑道:“我就知道,师弟师妹才不是找不到回家之路的废人!”
她说着将谢殇拉上来,几人的速度快如一阵风,眨眼间便不见了踪影。
沈攸和陆飞昂双双顺着那绵长的轨迹看去,紧绷身子,像是两座已经石化的雕像。
不知过了多久,沈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自我欺骗的问向陆飞昂:“陆师兄,你会御剑吗?”
陆飞昂回给她一个同样礼貌的笑容,堪称标准的高情商发言:“我会御剑,但剑不争气,不让我御。”
沈攸:“”
甩锅给剑,还是你行。
事实上,御剑这对修士而言,都是幼儿园级别的基础知识。
但自打穿书以来,两人忙的不明不白,更没可能短时间,把修士多年练气的根基学会。
没了系统的外挂,脱离了大部队,在荒郊野外,两人就像两只无头苍蝇,分不清哪是哪。
沈攸执着篝火,在黑暗中勉强看清脚步。
二人只能连夜快马加鞭的赶路,这样才对得起人设,不会引发怀疑。
表面以为的岁月静好,其实是有人在深夜里负重前行。
顺着北极星的方向,二人迈着沉重的步伐,总觉得背后阴森森的。
“小攸,你有没有觉得,总有人在跟着咱们?”
陆飞昂将脖颈藏在衣襟里,颤抖着声音问。
沈攸也被冷风激的瑟缩了下,还没等回话,一声狼嚎便兀然撞击耳膜。
“嗷!!!”
“咯咯哒!!!!”
“嗷呜!!!”
“咯咯咯咯咯咯哒!”
“”
周围的环境仿佛动物开party,你一言我一语,只有两人默不作声,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沈攸就差和陆飞昂抱在一起,融合成一颗屹立不倒的树杆。
谁能想到,刚刚还静谧美好的夜晚,如今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能明确的感觉到,脚步已经越来越近,还伴随着嗷嗷不断的狼嚎。
沈攸手臂一紧,捏紧了火棍,狼一旦走近,便准备毫不犹豫的轮上去。
她在心里默念:“三、二、一”
就是现在!
一道身影闪过眼前,带起一道凌冽清风,火光乍现。
在棍棒快要接触的前一瞬,沈攸陡然停住了。
咦?
是个人?
只见那人紧紧将脸埋在怀里,整个人缩成一团蹲在地面上,看样子差点哭出来。
“呜呜呜,每日行善事,事事多积德。行至千里路”
眼前人一直在两眼不闻窗外事的碎碎念,倒是让沈攸狐疑,想伸手轻碰一下,面前少年却如一只窜天猴般弹射而起。
“啊啊啊啊!!!”
一旁不明所以的陆飞昂也被叫喊声吓到了,对着呐喊起来:“啊啊啊啊!!!”
两人对着她一左一右,沈攸夹在二人中间,感觉耳膜要被穿透了。
“”
“人吓人,吓死人啊。”
她不轻不重的感叹了一句,待两人反应过来后,抬头对视了一眼。
半晌后,似乎都长长舒了一口气,齐声道:“搞什么啊?原来是人啊。”
沈攸:“”
她忍不住好奇的发问道:“这位兄台,不知你大半夜在这深山老林,没事学狼叫,是做甚?”
那人察觉到是对他讲话,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的挺起胸襟:“人云我亦云,魑魅魍魉辨不清。”
“”
沈攸和陆飞昂对视了一眼,纷纷向对方投去一个不理解的眼神。
陆飞昂试探道:“道友,你能说人话吗?让我们听的懂一点的那种人话。”
宁止无奈叹气,在看破红尘的表情下隐藏着骄矜之感。
他就知道,这个世间,能理解他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寥寥几句,有心人自能理解。”
陆飞昂:“”
这人没病吧?
宁止只能放下身段解释:“学狼叫,狼便会以为是自己人,不会轻易靠近。”
沈攸眉心一动,在心底暗自感叹:这是脑回路多么清奇的少年。
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听他如此正常的讲话。
沉寂的陆飞昂在一旁思忖着,骤然开口:“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混入敌方阵营的最好办法,便是让自己变成同类啊。”
“道友如此聪明绝顶,不知姓甚名谁?”
宁止挺起腰板,颇有些诗人般慷慨激昂的意味:“吾辈当隐秘,做事不留名。”
……
时间再度陷入沉默。
陆飞昂青筋一跳,不由得感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能怼到他哑口无言的人。
“那道友是从哪来,不知可否带带我们?”
宁止一如既往的出口成章:“我自山中来,去往山中去,莫问前方路,相逢便是缘。”
沈攸拿着火把的手一颤,伴随着呼啸大风升腾起,人有些听麻了。
“陆师兄,要不我们先赶路吧。”
宁止一把拦住两人,终于出现了经久不见的慌张。
“等等”
他绞尽脑汁,似乎在措辞诗句,紧张中又带着一丝从容。
神人啊!
是什么情况,能让一个人在心急的情况下,第一时间想的竟是构思诗句?
沈攸眼睛微睁,眼角似乎瞥见了什么,嘴巴张开半天也没说出话。
宁止见状双手微微合十:“万事莫要慌,慌乱也诡谲。”
陆飞昂也顺着沈攸的视线探头望过去,看见的一瞬间,神情宛若割了舌头,碰见了某些烫嘴的话,迟迟不能说出口。
他忙不迭拍大腿道:“道友、道友!你能不能不要再吟诗了?!?”
宁止:“万事莫要慌”
沈攸实在看不再去了,提醒道:“道友,你来的路上究竟是经历了什么?好像身后有些漏风?”
宁止:“心平气不燥,心静自然凉”
沈攸凝脂般的小手一指他身后,声音脆脆的:“可是你身后好像着火了啊喂。”
宁止依旧面无表情:“心静自然凉”
直到身后升起的阵阵炊烟飘到脸前,他表情一滞,磕磕绊绊的道:“凉、凉凉个屁啊!!!”
二人一抬眼,眼前的宁止便如一道电闪窜过,身后还带着一道黑烟延长的线条。
“”
沈攸和陆飞昂两人放心不下,便顺着宁止行走的轨迹跟了过去。
顺着独有的一条小道,走了近百米。
面前有一条宽敞长河,除了上面漂浮零零散散、正在戏水的几只鸭,再无其他。
陆飞昂摸了摸下巴,猜测道:“难不成,那道友会游泳,已经过了河对岸?”
河对岸的山林伸手不见五指,还时不时刮出徐徐阴风,凭借两人在修真界这段时间的摸爬滚打,已经能够嗅到危险的气息。
“陆师兄,那边,好像有妖气。”
陆飞昂遮手在额头,仰望星空判断方位:“这不正是我们回到青云派的必经之路吗?”
沈攸点头附和道:“没错,况且道友是因为我们才落此下场,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虎口。”
此话一出,陆飞昂心中徐徐的正义之火燃烧,眼前的情况,若想经过这条河,似乎只有一个办法——
便是踩着鸭子,来不及鸭子反应,便用极轻、极快的速度跳过,顺利到达对岸。
可以理解为武侠片里的轻功水上漂!
想到这,陆飞昂脚下蓄力,随即猛然蹦起,跳到一块不知名物体上,飘飘然然向下坠了几寸。
当再次想要跨腿时,却脚一缩,停住了。
鸭子就在他眼前,张开翅膀,悠悠飞走了。
陆飞昂:“”
赶的时机不成熟,他气的想跺脚,深夜的光线并不清晰,只隐隐猜测脚下应是有一块大石头。
沈攸:“陆师兄,快快快,抓紧时机,鸭子好像要过来了!”
陆飞昂用力应了声:“嗯!”
想象中的自己身轻如燕,轻如鸿毛。
可却在踏上鸭子的一脚时,鸭子“嘎!”的一声,像一只嗷嗷待哺的婴儿被迫压了一个千金重的大石头。
见陆飞昂前进,沈攸也快步跟了上去,踩在了那块石头上。
“嘎!!!!”
鸭子的舌头翻飞出,回身怒目瞪着陆飞昂,咬紧牙关,吭哧回头在陆飞昂小腿上来了一口。
“啊!!!”
陆飞昂疼的呲牙咧嘴,下意识便想要回到那块石头上。
可石头上的位置只够一人的位置,若是强加——
沈攸只能大义凛然的退步踩到身后刚刚飘来的一只鸭子上,将位置腾给了陆飞昂。
哪知湖里的鸭子竟是都会咬人的,沈攸即使身体不重,却也难逃虎口。
吭哧——
沈攸整个人一麻,电流般的痛觉顿时传遍四肢百骸。
“啊啊啊,陆师兄,快救救我!”
陆飞昂哪能看自家小师妹受这种委屈,忍痛又将腿迈了回去。
谁知鸭子竟同成了精一般,怒瞪双目在原地等着,只见他再次踩上来,便用力全部力气,吭哧又来了一口。
“啊啊啊,小攸救命!!!”
沈攸还没落稳脚跟,只能无奈给陆飞昂让位置。
结果可想而知,便是一口又一口,连绵不断。
两人在石头上被鸭子包围到瑟瑟发抖,不敢下水,只能在哀嚎的惨叫声中,不断轮换、重复着刚刚的动作。
在周围鸭子越围越多,牛顿的棺材板也终于压不住了。
两人实在没有落脚之处,双双狼狈的落入水中。
沈攸在水中迷离的睁开眼,紧紧憋气想要寻找陆飞昂的踪影,却在掀起眼皮的一刹那,看见了惨兮兮,宛若死人般的脸。
是宁止。
宁止从未想过今天会过的如此悲惨。
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找地方,普普通通的迷了路,普普通通的遇见了两个人。
结果便引发了衣服被火点,落水被人踩,身体被鸭咬的一系列车祸惨案。
在衣服被火点之后,他不过是普普通通的跳入了一个水池。
却没想到,那种劫后余生的心情,竟是如此欢脱。
温热又带着丝丝凉意的水,平复了他身体久久不愈的伤。
被火烧的灼热感也逐渐消散,直到他露出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时,真的很想吟诗一首。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1)
他执着于吟诗,沉溺在自己高深的文学底蕴中,难以自拔。
完全没注意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和谈话声。
“啊,多么美好的一轮……”
他没等说完,头顶便像是传来了千斤重的力度,咕噜噜的咽了几口水,一脚直达河底。
可恶,谁在踩他头!?!
宁止一脸茫然,气愤的想要破口大骂,脸却迟迟被憋在水中。
好不容易等到那人移开,宁止又一次把脑袋探出来想要看看情况。
哪想刚透了一口气,一只无影脚又将他狠狠按回了河底。
两只脚的循环往复,宁止本以为是结束,谁能想到单单只是开始。
陆飞昂踩完沈攸踩,沈攸踩完陆飞昂踩。
……
两个人在头上表演着无影脚,宁止便在水里演绎着——
打地鼠的升级版——踩水鼠!
每次想要探头开口的话,却被一连串咕噜噜的水声,咽回到肚子里。
这还不是最惨的,宁止被踩到麻木时,竟发现,这还只是前菜。
水里的鸭子都齐聚在了中央,它们不分好坏,不仅咬沈攸和陆飞昂,就连水中的宁止也惨遭遇难。
不仅被踩,还忍受着鸭嘴的毒舌攻击。
此时此刻,他真的还想好好的吟诗一首。
“既生你,何生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