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她心脉已损,若要救,也只能多做半年的活死人。”
方鹤闻平静的说完这句话,就好像在谈论天气的语气。
他们妖神有六欲,六欲的驱使能让他们感知情感,至少现在的她能感知人类身体的情感。
连她这样的妖神都会认为方鹤闻这样的人……冷漠无情的不像一个人。
他几乎不会有动容与自责甚至悔恨。
他只是认为除掉一个伤害百姓的下毒之人,能救更多的人。
这样的人很好,好到不会有人觉得他不对。
可是……
雀女冷冷的笑,她忽然想,她说她要救曲樊司,方鹤闻会是什么表情?
她沉默着抱起地上昏死过去的女人。
曲樊司,曲梨花的养姐,上任掌门收的第一个弟子,也是他平生所教出的最得意的弟子,暗术集大成者。
上任掌门死后,山海阁多次被其他门派犯境,年轻的曲樊司她不仅振兴了山海阁,还威慑中原各大门派。
这个女人是少年得志前途无量的,可是她因为入元初道之后,几年未曾参悟更高的境界,而有了心魔。
心魔驱使,贪欲作祟,她想要飞升想到魔怔。
雀女平静的叹了一口气,她的能力回来了,她能感应到人类的心魔与贪欲了。
那么方鹤闻呢,他有没有心魔?或者贪欲?
方鹤闻见雀女抱走了女人,不禁凝了一下眉。
这个女人真的值得救吗?为了活命她会接受做半年的活死人?
他疑惑了。
但也只有一瞬,他快步跟了上去,没有一个黑衣人敢过来阻拦他们。
雀女不知道这些黑衣人的真实身份,但可以确认这些人不是山海阁的人,不然他们不会连她这张脸都不认得。
“不准跟过来,谁跟过来要谁的命。”雀女吩咐道,她现在并不想查这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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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城内的“瘟病”离奇消失了,城中对神医的传言愈发神乎其神。
可是神医离开了,有人说神医应该是去了山海阁,因为神医的那个小徒弟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雇了一辆车说是要去山海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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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山海阁天翻地覆。
山海阁的弟子似乎都没有从这几起事件中回过神来。
大掌门突然病得要死了,二掌门又突然带了几个来路不明的人回来。
更奇怪的是,二掌门突然告师门慰列祖,将她辛苦收的五个弟子全部过继给快要死的大掌门做儿子。
意思是大掌门一生未嫁,若有朝一日不幸殡天,也有人送终。
突然辈分被降了一大截,这事谁愿意啊!
现在轮到阿离嘲讽老大老二老四老五了:“你们不是很仰慕大掌门啊,师父如你们的意让你们给大掌门做儿子,你们还不乐意了?”
刚赶回来的阮昶和阮夜鸣两人一身衣裳未换,一夜未休息,还得站在这里听阿离说风凉话。
阮夜鸣:“我的人说,是……师父带大掌门回来的。”
站在一旁的黄莺歪着头想,之前也没见二师兄喊二掌门师父啊,都是二掌门二掌门的叫唤,现在怎么改口喊师父了?
老五苻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却是将眼微斜看向其他方向,咬着手指点点头。
“老四呢?”阮昶幽深的目光扫视完大殿,所有人都到了,唯独老四不在。
“我猜他在大掌门院子里,他应该想知道大掌门为什么突然要死了。”阿离坐下,跷起了二郎腿,“这事反正我不在意,我师父让我给谁做儿子都可以,我照样喊她师父。”
苻宁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毕竟您最没脸没皮。”
连他这个最小的都不愿意给大掌门做儿子,更何况前面几个大的。
苻宁觉得这事不成的,怎么都不成的。
阮昶看向二弟:“你去找老四,我去请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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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昶到底是曲梨花生前的大弟子,也算是曲梨花收的几个弟子里曲梨花最当衣钵传人看待的,雀女想着现在虽然师徒缘分尽了。
最后一次,给足这个大弟子面子。
她换了一身衣裳,红中透着紫的颜色,旁人穿来显得老气,而她穿来显得典雅又端庄大气。
这是二十出头的女子身上少有的。
方鹤闻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
女人很喜欢制衣,回到山海阁后她每天都在制衣。
有时候会将针线递给他让他帮忙,他若不想做会转身离开。
连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他竟然平静的,任劳任怨的替她缝完衣裳。
他记得以前在昆仑,只给方箕缝过衣裳。
更奇怪的是方箕这个小子,他以前只喜欢兔子,都不喜欢和孩子们玩到一块去,现在却能和女人一坐一整天。
方箕还会给女人炒她爱吃的瓜子。
方鹤闻没有想明白这些事。
方箕的转变,和他现在的转变。
院子里,方箕刚将炉子点燃,就听到外头有人在敲门,是打扫这片院子的山海阁弟子。
“二掌门,大师兄到了。”那弟子在外头喊到。
方箕想了想应该是沈朱的大弟子回来了,他扔了手上的蒲扇跑去开门。
门被拉开了,方箕看到扫地弟子熟悉的笑脸,又向他的身后看去。
那人一身极修身的黑衣,应该是为了方便骑马赶路,这人也有一身贵气,虽然他的贵气不及那个长得颇像他师父的四弟子,但他的眉目深刻,这样的深刻中透着一种钝。
这个人,秉性刚直。
唔,云月缺教的东西也不知道对不对,反正他只看得出来这么多了。
“你是谁?”男人问方箕。
方箕愣了一下,因为男人的声音比他想象的要低沉许多。
“我是方箕,你们二掌门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哦。”
男人只是轻轻点头,很快没有理会他,踏进院子。
“喂……你等一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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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看到了什么?
阮昶愣在房门外,屋内,那二人坐在一张桌子前做衣服。
曲梨花会静下心来做衣服?
她性情急躁,唯一能让她静心的也许就是伏案画一会儿画。
她的画作也能显示出她的急躁脾气。
阮昶将目光从曲梨花身上又移至那个男人身上。
那个男人一头银灰色的头发,他似乎是在他进门的那刻瞥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
妖孽。
阮昶的脑海里冒出这两个字,鹤发童颜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况且这样的容貌,令人惊疑。
和他那四师弟很像,但老四与他一比,却像是一个复制品……
“师父,众弟子在山海殿等你。”
曲梨花早换好衣裳了,她等阮昶也有一会儿了。
她起身离去,房里只留了方鹤闻继续制衣。
离去的时候,阮昶回过头凝了方鹤闻一眼,这一次,他深思的是这个男人他和曲梨花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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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殿上,当着众位弟子的面,雀女这一次宣布了她和五位弟子断绝师徒关系,且日后也不会再收弟子的事。
“师父!”阮夜鸣刚进殿就听到她的宣布。
紧跟在阮夜鸣身后的度雪迟也是一愣,虽然没有太吃惊。
“我已不是你们的师父,不要再喊师父。”
比起其他师兄弟,阿离是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女人的话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以后照样按自己的想法来。
“可是师父你想断绝师徒关系,又为什么要我们去给大掌门做儿子,这……”
这哪里说得通!
雀女盯向阮夜鸣:“给大掌门做儿子委屈你们了?”
阮夜鸣被她一句话堵的说不出话来,温润的脸部线条也因情绪激动逐渐僵硬起来。
苻宁低着头,心里暗叫不好,这女人她不像是故意闹着玩,这可遭了。
他来时很多弟子都知道他是仰慕大掌门的声名才进山海阁的,而实际上不是这样。
他是为了查曲梨花才来的!
他最想知道的事还没查到,他自然是不可能去给大掌门做儿子的。
他猜想如果大掌门还不醒来,曲梨花会将大掌门送到山顶的祭坛上去养病,正好借机将他们五个送去祭坛。
老大老二两个大忙人可能会跑路,老三是个随性的可能不在乎这些,度师兄和大掌门之间“不清不楚”最有可能留在祭坛。
那他呢……三师兄和四师兄都留下了,他还能跑路不成?那便只能留在祭坛了!
他才不要!
“俺拜于师父跟前时曾发誓此生此生都跟着师父学艺,绝无二心!师父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不忠!”苻宁说着撩起衣摆直接跪了。
他这一跪,不光几个师兄愣住没反应过来,就连雀女也侧目看过来。
认识他们也有一段日子了,对这个苻宁她倒是不怎么有映像。
这个男孩年纪十五岁上下,是曲梨花最后收的弟子,上山差不多只有一年半左右。
他是被某个马场的人捡来养大的孩子,很会做饭和养马,进山海阁后一直待在后厨一块。
雀女收回目光,别过脸:“起来。”
“师父不收回成命,俺就不起来!”少年的圆脸气鼓鼓的,噘着嘴,黑珍珠似的眼睛仿佛闪烁着星光。
他为查曲梨花进山海阁,好不容易查到了一些东西,才不要被赶到山顶的祭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