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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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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檀后续又问了几个路人。

    得到的消息和那妇人所言一致。

    但马车就这么一直被堵在路上也不是个办法,秋檀想了想,便自个儿挤进人群中往前走去打探虚实。

    等秋檀回来,已经又过了两刻钟。

    她一上马车柯晚便问:“情况如何?”

    秋檀道:“和那妇人说的大差不差。”

    前面不远处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正是张府宅院,等秋檀到那里的时候,宅院门口的确是躺了一妙龄少女,但她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半死不活。

    秋檀道:“姑娘,咱们可能还要再等等。”等到衙门的官差来疏散街道马车才可走动。

    柯晚点了点头。

    马车一直停在路中央。偶尔有路人交谈的声音传进马车里,不过都是在说着张员外府上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有两个妇人就站在马车外谈论。

    一个声音听起来年轻一些的妇人问:“真把人打死啦?”

    随后另一个声音听起来稍老的妇人回:“那可不,怕是活不成咯。”

    闻言,年轻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伤感:“你说这好端端的偷什么人啊,张员外这么有钱,做他的妾室又不愁吃又不愁穿的,还想男人,怪不得张员外这么生气,要当众打死她。”

    稍老妇人摇摇头道:“这些事情三分真七分假,听听就行,可别当真。”她像是明显知道些内幕。

    那个年轻妇人听出来端倪,见状,凑近小声问:“梅姑可是知道些什么?”

    那个稍老妇人名唤梅姑,是京城里有名的媒婆,消息灵通。

    那梅姑道:“你以为当大户人家的妾室是那么好当的,你就看张员外那妻,可不是个简单的。”

    她这话意有所指。

    年轻妇人听出来,叹了几声气:“唉,就算如此,也不能把人活生生打死吧。”

    梅姑听后嘲讽地笑了几声:“那妾室不过是张员外在花街柳巷带回来的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女人,命都是卖给张府的,想打死就打死,官府都管不着,哪有什么人权。”

    普通人被打死,家属还可状告至官府,讨个公道,一命抵一命。可这种没有身契没有自由的人被打死,就连官府都管不着。

    因为她们不是人,而是一个宠物。

    这些话清晰地传入马车里。

    秋檀听见那妾室也是花街柳巷的姑娘,便有些担忧地看向柯晚。

    但柯晚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这条街巷发生的事情便传遍整个京城,正如这些匆匆赶来的路人,人都是喜欢看热闹的,所以不过一个时辰,往日里人烟稀少的街巷便被堵了个水泄不通,可谓是人山人海。

    但也惊来了衙门的官差。

    不过这些衙门官差不是来主持公道,解救那个即将被打死的妾室,而是来疏散这条街巷的人流。

    正如那梅姑所言,那妾室并无身契,非自由身,命都是卖给张府的,没有人权,自然是想打死就打死,连官府都管不着。

    有了官差的插入,街巷上的人群很快便被疏散。

    在被堵将近两个时辰后,柯晚乘坐的马车终于又重新动了起来。

    马车缓缓往前驶去。

    在路过张府时,柯晚打开车窗,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有一个浑身是血、被打的皮开肉绽体无完肤的女子昏迷倒在地上,周围全都是已经被抽断的皮鞭,血迹斑斑,而官差就在一旁疏散人群,但却视而不见。

    不能说人心冷漠,只能说这世道就是如此。

    就如她现在一样,同是女人,但却只能路过,而不能出手相助,因为她和躺在地上那个女人本质上没有区别,都不是自由身,在这个世道,可以任人宰割。

    只要被卖,没有身契,没有自由,随便一个由头,哪怕是没有官府断案,都能随便打死。

    柯晚的手冰凉,但她的心更凉。

    瞧见柯晚姑娘一直看着窗外,秋檀在旁轻声道:“姑娘,外面风冷,可别受凉。”

    已经看不见躺在地上的女子,柯晚松开手,收回目光,任由秋檀关上车窗。

    而马车在两刻钟之后,终于抵达大宅。

    但柯晚却并没有如她所言和芳妈妈一同去东市游玩,而是一言不发回房休息。

    芳妈妈也没说什么,猜测到柯晚大概是回首辅府一趟有些累,便没打扰她。

    而芳妈妈自个儿也没去东市,她已经去过东市很多次,这次本想着陪柯晚去东市逛逛,但既然柯晚不去,那芳妈妈自然也不会去。她也不觉得东市有什么新奇的,还不如在屋里睡觉。

    ————

    而另一边,皇宫里。

    有岑暨的吩咐,张魏亲自监守东大门。这让原本驻守东大门的侍卫很是慌乱。这些年来,东大门的侍卫基本都被换成皇后的人,这也让皇后和宫外的通信更为方便。而今日,喜春出宫去找章赉左相,但却至今还未回宫,若张魏亲自监守东大门,那喜春回宫自然会被抓住。

    只不过那些侍卫不知张魏是听从岑暨吩咐所以特意来监守东大门,都以为他是来巡视一会儿就走。

    但谁知,张魏却是一直未走。

    而喜春回宫,便正好撞上。

    见是皇后宫里的宫女,张魏瞬间便明白岑暨让他监守东大门的目的。

    他上前拦下喜春。

    喜春一见监守东大门的竟是张魏,神色当即便慌张起来。

    张魏的表情冷漠,他问:“干什么的?”

    喜春没有回话,而是低着头,尽量避免和张魏直视。须臾,她灵机一动,转身就想往外跑。

    但她那点儿心思张魏又岂会看不出来,一个示意,他身后的那些侍卫便控制住喜春。

    张魏走上前去俯视着被侍卫押跪在地上的喜春:“你身上的这身装束,应该是宫里的宫女,宫女私自出宫是死罪,既然你执意不说是哪个宫的,那本总督就只能直接把你送去慎刑司领罪。”

    慎刑司是专门惩治那些违反宫规的宫女和太监的地方。

    闻言,喜春瞬间便急忙忙地道:“我是皇后宫里的。”

    张魏方才那话的目的就是为了套出喜春亲口说出她是皇后宫里的人。

    既然喜春已自报家门,那张魏便不再客气,他微微挑眉,勾唇一笑,便直接道:“既然是皇后宫里的,那就只能带你去见皇上。”

    说罢,张魏便一声令下:“带走。”

    喜春没想到张魏会不顾及皇后颜面要把她直接带去面见皇上,脸都吓得惨白,顿时大喊道:“我是皇后的人,你们听见没,我是皇后的人,我不去见皇上,我要见皇后娘娘,快带我去见皇后娘娘!”

    闻言,张魏轻嗤一声,很是不屑:“就算你是阎王的人今日都得去见皇上。”

    喜春大喊大叫的声音听着烦人,张魏便命人封住她的嘴。随即径直带着喜春去往皇上所在的承乾宫。

    福海和张魏是老相识,远远见他往这边走来,福海便笑嘻嘻地问:“哟,这不是张总督么,今日这又是为了什么事儿来承乾宫啊?”

    听他这话,张魏来承乾宫的次数怕是不少。

    张魏没时间和他嬉皮笑脸,冷着脸就道:“劳烦福海公公通报一声,卑职有事面见皇上。”

    福海看见张魏身后的宫女喜春,一眼便认出是皇后身边的宫女,颇为意外:“这不是喜欢吗?”

    喜春被捂着嘴不能说话,只能求助地看着福海,祈求他能救她。

    但福海可记着上次皇后掌掴他的仇,不等张魏回答,他便躬身笑着道:“奴才这就进去通报皇上,那就有劳张总督稍等。”

    张魏点头。

    福海转身走了进去。

    商皇正在处理政务,本就被烦的不行,一见福海进来,他便立即道:“正好你进来,快去传岑暨进宫。”这些大臣的话怎么这么多,大男人也叽叽歪歪的,这些奏折他看的烦都烦死。

    但福海却躬身道:“皇上,张魏求见。”

    闻言,商皇皱眉:“他来做什么?”

    福海常伴圣驾,人精的很,所以哪怕没有过问张魏求见皇上的原因,但他也一眼便看出张魏来意,所以回道:“有宫女私自出宫,被张魏抓到,所以特来求见皇上惩治。”

    商皇本就烦,一听见张魏来求见他是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就更烦,直接摆了摆手,烦躁道:“让他去找慎刑司。”

    福海小声道:“皇上,那宫女是皇后宫里的人。”

    这话让商皇的神情微变,他放下奏折,沉思半晌,改了命令:“传他进来。”

    “是。”

    福海退出去时,商皇又道:“把皇后叫来。”

    喜春被抓的消息传回皇后宫里时,皇后气得摔碎三个茶杯。但她还是不得不急急忙忙赶来承乾宫,因为她担心喜春承受不住龙威招供。

    而等皇后到来的时候,承乾宫的气氛却是不似她所想的那般凝重严峻。

    反而,很是和缓轻松。

    喜春跪在大殿上,一看见皇后进来,便流着泪给皇后请安。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她以为皇后是来救她的。

    而站在喜春一旁的便是张魏。

    皇后进来后第一眼便看见他,又一看跪在地上的喜春,事情便一目了然。

    又是他!

    皇后暗自咬牙,知晓又是张魏坏了她的事,恶狠狠地瞪了张魏一眼。

    显然张魏已经让皇后恨之入骨。

    但明面上,皇后却是表现的一无所知、茫然不知情,她走进去,装作若无其事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听见喜春的话,皇后颇为惊讶地问:“喜春,你怎么在这儿?”

    商皇坐在高位,见皇后进来,面色平静:“皇后,坐吧。”

    闻言,皇后朝着商皇行了个礼:“臣妾参见皇上。”

    商皇示意她坐。

    福海早就抬了个红木凳在商皇的左下方。

    皇后走过去坐了下来。

    等皇后坐下后,商皇才慢慢道:“本也是小事,不过皇后身为后宫之主,你宫里的宫女私自出宫,张魏顾及皇后的颜面,所以没有直接将这宫女送往慎刑司。朕找你来,也是想让皇后你来亲自惩治这宫女。”

    听见商皇的话,皇后便知,喜春并没有招供她出宫原由。她松口气,起身请罪:“是臣妾管教无方,惊扰了皇上,还望皇上恕罪。”

    “无事。”商皇道:“这宫女皇后想如何惩治。”

    闻言,喜春的眼神里流露出欣喜和希望。她是为皇后办事,既然皇上让皇后来惩治她,喜春便狠狠松口气,她自信皇后不过是小惩大诫,不会把她怎么样。

    皇后自然没敢像正常流程一般追问喜春出宫的原由,她看向喜春,眼神凌厉:“身为本宫宫里的人,却明知故犯,无论你出宫的原因是什么,但你触犯了宫规那就是死罪,来人,把这宫女拉下去,按宫规处置。”

    宫女太监私自出宫按宫规处置便是死罪。

    这话一出,喜春的脸瞬间变得煞白,她没想到皇后娘娘竟会直接要她性命,颤抖着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着求救:“皇后娘娘,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啊皇后娘娘。”

    她还抱着一丝希望。

    但皇后却没再看她。

    殿内的侍卫架着喜春退下去。

    喜春挣扎着,不管不顾地大喊:“皇后娘娘,奴婢也是为您做事……”

    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当即一变,指着喜春厉声道:“大喊大叫惊扰圣上,快把她的嘴给本宫堵上。”

    侍卫听令,手脚麻利地堵上喜春的嘴,把她带了下去。

    而等喜春退下,皇后便又站起来向皇上请罪:“是臣妾管教无方,惊扰圣驾,恳请皇上惩治。”

    商皇倒是十分平和地笑了笑:“皇后管理后宫辛苦,何来罪责。”

    闻言,皇后颇为自责地道:“多谢皇上不怪罪之恩,臣妾之后一定更为严加管教,以正宫闱。”

    一得知喜春被抓皇后就没想过要救她。

    哪怕喜春什么都没说。

    但她已经被抓了出来,此后只会成为皇后的破绽,一旦她被其他人威胁,说出实情,被皇上知晓,而当今皇上最忌讳的就是前朝后宫往来,那不止是对皇后不利,对章赉左相不利,对五皇子今后继承大统更为不利。

    所以皇后才会毫不犹豫处死喜春。

    这时,殿内的张魏上前道:“皇上,臣是在那宫女入宫时抓到她的,这说明那宫女已经成功出宫,可见东大门管理的疏忽,臣以为,东大门的侍卫监守不当,理应受罚,再之为了后宫的安危,应当换上一批更为精细的人来监守东大门。”

    闻言,皇后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

    她方才还在疑惑喜春被抓他们为何没有想法设法追问原由,而要等到她来,原来张魏的目的根本就不是喜春,而是要换掉东大门的侍卫。

    那些侍卫都是皇后这么些年来辛辛苦苦暗地里插进去的人,所以她才得以和宫外通信。若东大门的侍卫被换,那就等于断了她和宫外通信的路。

    皇后心里有些慌乱,但她面上不显,接过张魏的话便道:“臣妾以为,张总督此言有所夸大,只需抓出私自放喜春出宫之人便可,倒也不必将那些侍卫都换。”

    张魏道:“监守皇宫安全是臣的职责,而保护皇上皇后的安全更是臣的责任,东大门监守如此疏忽,必定不是一日两日,更不是一人两人,而东大门又离皇后的景仁宫最近,若就此放任下去,臣担心皇后安危。”

    这话真是把皇后气得咬牙,但身为后宫之主,在皇上跟前,她却不得不昧着良心夸赞张魏的一番忠心。

    “张总督果然待皇上和本宫一番忠心。”

    皇后本想再说几句力挽狂澜,但谁知商皇却没了耐心,直接便敲定下来:“张魏所言有理,这事就你去办吧,朕也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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