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答卷
次日清晨，绾绾是被齐瑶叫醒的。
二人出来后，就看到言奚斋的长廊上有不少世家小姐。
她们纷纷拿着一卷书，或立或站，低头诵记着什么。
便是看见她们出来，也没有人注意，理睬。
看来，公主伴读的择选竞争，很是激烈啊。
绾绾心中反而更加踏实，她能不能出宫，可就指望这群人了。
最好考得一个比一个好，她给她们做垫底。
齐瑶自然不担心，咋夜她看了那么多书，总会考到两三本。
“柠柠，你真的不担心？”
“担心什么？”绾绾可是做好了交白卷的准备，继续道：“你放心去考，我给你垫底。”
“可是，我希望你可以留下来，公主也挺喜欢你的。”
“哎呦，可别！”绾绾打断她,反而问：“公主和谢泠，哪个厉害？”
齐瑶愣住，这个问题……
当然是素以严苛著称的谢少师了。
她想到了什么，“柠柠，你为什么那样怕谢少师？”
绾绾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也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待在宫里。”
她能告诉齐瑶，谢泠曾经差点因为一封信，想要掐死她吗？
绾绾和齐瑶寻了一处地方坐下，静静等着考试。
秋风乍寒，冬青树叶上浮起一层淡淡的薄霜。
廊下，服色各异的女子手执书卷，纷纷临时抱佛脚。
绾绾离她们并不远，正好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绾绾耗了些精血，此刻正闭目养神，乍听到有人提到了自己，便听了一句。
“你说，苏晚柠和齐瑶就不担心学问考教吗？”
问这话的人是世家女子中门第最低的何晴，她的话一出，陈蕊便接着道：“你忘记她们俩昨日的表现了，想必区区一个学问考教应该难不倒她们。”
“姐姐惯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时候的薛琴站了出来，意有所指道：“她苏晚柠，也就会讲故事逗公主开心罢了。”
这句话说的并不怎么客气，众人再无人答话。
这薛琴的话可真不怎么中听啊。
绾绾睁开眼睛，朝薛琴道：“薛大小姐还是专心背书为好，免得伴读名额被他人捷足先登抢了去，回头颜面扫地啊。”
“你!要你管！”
绾绾也不在意，反正是她先来招惹她的。
这种人，就给不得好脸色。既然总有人要惹她，那么不妨她先成为那个别人惹不起的对象。
其他人大多不过看看戏，她们明白这两个人都不是好惹的。
是以其他伴读背书的背书，闲聊的闲聊。
绾绾避无可避地听了好多话，最令她吃惊的是，这里头竟然有花痴！
“我听说谢少师相貌堂堂，惊才艳艳，二十岁便中了进士。这样的人，哪个女子见了不会心动……”
“我听我父亲说过，好像确实如此，只不过少师如今二十有五，竟始终未有婚配，不免奇怪。”
什么？谢泠都二十五了，连老婆都没有？
这可是绾绾近几日听到有关谢泠最有意思的消息。
众女还在为谢泠之事惋叹，人群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脾气那样坏，有老婆才怪。”
众女纷纷惊得张大了嘴，连齐瑶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绾绾。
话一出口，绾绾就遭到了一记又一记眼神杀。
若是人的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么，现在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死过多少回了。
看来，谢泠这男人，迷妹还挺多的。
当即就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站出来反驳绾绾：“你知道什么啊？少师他近几年醉心道家学说，便是清心寡欲又怎样？”
“那样光风霁月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议论他？”
绾绾回眸，瞅见一个小她两岁的姑娘鼓着脸，气冲冲地反驳她。便无奈道：“好好好，是我口不择言，对了吧。”
再不妥协，她真的怕自己落得一个“群起而攻之”的下场。
她以活了几百年的人生经验对她们下了定论：这些姑娘们，终究是太年轻了。
“听说这一次是由谢少师监考，你们有谁知道他的读书喜好吗？”
有关谢泠的问题，绾绾可不敢再答了。
绾绾又闭目养了一会神，直到卯时三刻，一个小太监才过来通传。
“先生们已经带了考卷赶往云升殿，于辰时一刻便要开考，还望诸位小姐随奴移步云升殿。”
众女再也没了兴致说笑，纷纷整理妆发仪容，前往云升殿。
云升殿离言奚斋不算很远，也不过一刻功夫便到了。
绾绾抬眸只看了一眼，便垂下目光，随齐瑶入内。
殿内陈设与寻常学堂一般无二，上首位置的高台上单独设了一张桌案，供先生们讲课。下面则摆放数张座椅，桌上笔墨纸砚齐全。
众女各自挑了位置坐下。
齐瑶和绾绾挑了最暗的一个角落，并不想引人注意。
这时殿外有宫人高声道：“先生们到。”
众伴读听后，纷纷起身站好。
绾绾漫不经心地站在齐瑶身后，不经意间回眸一看，只见谢泠穿一身月白色长袍，以白玉细竹簪束发，眉眼淡然从容，随身后三个白胡子老先生走了进来。
众人乍一看，谢少师确实仪度不凡，气宇轩昂，如九天仙人临世。
绾绾便看见几个姑娘已经红了脸，不敢直视纷纷垂下头去。
绾绾心底“嘁”了一声，不以为然。
还当她没见过几个天界美男？就这？
“我等见过先生。”
众人纷纷敛袖行礼问安，绾绾只行了礼，并没有吱声。
心里暗暗腹诽：真麻烦！一个个磨叽什么，赶紧开考，姑奶奶我要急着出宫。
只不过……
谢泠的目光终究是越过众女，在一处角落停顿住。
起初，齐瑶看见这位谢少师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可是，她渐渐发现好像他并没有在看自己。
齐瑶赶紧朝身后的绾绾道：“柠柠，谢少师在看你。”
绾绾闻言抬起头，才看到谢泠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真是有病！
下一刻只听他道：“将后面的竹帘都掀开。”
宫人们应了一句“是”，便掀开了窗户上遮荫的的竹帘。
外面的强光映射进来，方才被阴暗笼罩着的地方一片亮堂，阳光暖融融的。绾绾顿时没了小憩的心思。
这让她怎么睡！
难不成还以为她会打小抄？
绾绾原本还想着交白卷，睡一觉算了，可谢泠此举让她顿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今日，不将他气一顿，她就不叫涂山绾绾！
绾绾坐直了身子，准备和谢泠对抗到底。
考卷事先便准备好了，由几位先生各自出题，合成一张试卷后再由人誊抄成十二份，皆是一模一样的字体，十分规整。至于内容无非是用来考教基础学问，其实也不是很难。
但是毕竟是为公主挑选伴读，总得探一探学识高低才是。
谢泠将一沓试卷拆开，数了一遍后便递给了一旁的老先生们。
谁知那些先生们只看过一眼后，便交给了宫人。
“不用看了，发卷吧。”
众伴读：好随意啊。
题卷很快发放到每一个人手中，只听得上方谢泠道：“这次考试仅是检验众伴读的学识，题目并不难，用时一个半时辰，答完便可交卷。之后由我同其他先生阅卷，当场评判。现在便可以答题了。”
似陈蕊这般出自书香门第的女子，纷纷执了笔蘸饱墨，在题卷上开始作答。
齐瑶展开题卷来看，内容皆是她看过的，不由心中一喜。
只因“瑞脑灵明咒”缝在衣裙里，她自然地将手贴至大腿处，深吸了一口气，一股热流便顺着手心传上来，脑海间瞬间出现了文字内容。右手挥笔作答，不一会儿便写满了纸页。
对于齐大小姐的这一番行为，众人毫不知情。
在她后边的绾绾并没有急着答题，而是盯着题卷，思索着什么。
不多时，唇角忽然挂了一抹笑，纤长的手慢悠悠提溜起那管细笔来。
一顿操作猛如虎！
大手一挥，龙飞凤舞，就这样答完了前面几道诗词歌赋题。
反正，这字体是涂山绾绾专属。
至于这剩下的一大半么……
“苏子曰:‘慈孝之心，人皆有之’，何论？”
绾绾将毛笔转了一圈，唇角上扬，在纸上随意画了几笔，却是一只青蛙。
然后写道:“世人皆知融四岁，能让梨，孰不知其抛妻儿，弑母之真相。此大逆不道之人，难存于世。可见苏子之论过于片面，不足为信。”
简而言之，大诗人胡说八道。
“对《鱼我所欲也》有何见解？”
绾绾答:“鱼和熊掌，我都想要。”
奋笔疾书，绾绾将所能想到乱七八糟的想法统统写在上面，这才满意地搁下笔。
虽然字是丑了点，但是字糙理不糙。
不知道谢泠见了，会不会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一时好奇，抬眼去看，发现谢泠正在低头看书，其余几位先生早已经打起了瞌睡。
她突然想，要不要给这帮先生留点特殊的念想？
她的题卷上，还有一片空白，怪不好看的，总得画点儿什么？
绾绾于是忍住笑，再次提起了笔。
待画完这一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图，一个时辰已经过去，意味着她还得熬半个时辰。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停了笔，绾绾将答卷叩到桌案上，趴倒就睡。
此时，外面的日头不是很盛。谁知，她这一趴，竟然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