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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初次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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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初次交道

    老道回忆起了年轻时候在山上学艺的种种经历,那时候的他还很年幼,师傅座下共有四个弟子,年龄挨着排下来,自己便是师兄。除去每日的功课和练功时间,师兄弟四人便爱漫山的奔跑嬉闹,惹得师傅常常要拿着扫帚在后面叫他们回来。

    后来学艺有成,四人便分别下了山,二师弟云梦便来到了这慈云观,后来更是坐上了观主之位;三师弟云虚则远赴山西一座小庙里挂单,到了才知当地土匪横行祸乱百姓,云虚秉承师傅教诲自然不能坐视不理,随即挺身而出与之周旋,最终凭借一己之力斩杀了匪首,但他自己却也被匪徒余党用乱箭射中,不久之后便即重伤不治;剩下那最小的一个师弟便是云通了他聪明伶俐,根骨本就奇佳,学什么一点就通,师傅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的也是这个徒弟,但云通自小的性格便不服管束,骨子里总有一股难以屈服的狠劲儿,所以云通虽是他们师兄弟四人之中最有才华的一个,将师傅一身本事学得了十之八九,甚至更有青出于蓝的势头,但偏偏他也是最让师傅不省心的一个

    一次机缘巧合,云通救下了一个被追杀之人,事后才知晓对方身份,此人竟是南疆五色教的教徒,师兄弟都劝他不要再继续插手此事,对于五色教的人,简直连沾都沾不得,尽早抽身为妙。

    可是飞扬跳脱的云通却犯起了混,师兄弟越劝他越是要管,与那五色教妖人相处日深,他竟也是越聊越欢,此后的一段日子互相之间更是形影不离,突然有一天,云通跑到师傅面前辞行,说是要跟着那五色教的妖人一同下山,到江湖中去四处走走。师傅一听,当即就变了颜色,厉声将云通呵斥了一顿,并严令其他师兄弟当场将云通关入了柴房,严加看管起来。

    不料次日凌晨,云通竟将门外看守的云梦敲晕,自己拧开门锁偷溜了出来,正要下山时却被师傅正好撞见。

    双方言语争执了一阵,师傅大发雷霆之下怒不可遏便向那五色教妖人痛下了杀手,起先云通只是愣在一旁不敢上前,堪堪斗到几十招后那五色教妖人在师傅掌风之下已是险象环生,此时最不应该、也是最不能的云通竟然出手了,拳脚不是冲向那五色教妖人,却是往自己师傅身上砸下

    云梦师弟和云虚师弟上前阻拦,却已是不及,愣神之际,师傅已被他一掌拍在了项背,直到翻身站起都还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自己最是偏爱的徒弟怎么也不敢相信云通竟会对自己出手

    云通自知已经无法解释,更已无法弥补,情急之中带着那五色教妖人双双逃出了山门,从此杳无音讯,再没相见过

    后来听说云通不仅加入了五色教,还当上了什么五色教的二仙之一

    师傅听闻消息之后更是气急攻心,从此一病不起,没撑多久便即撒手人寰。

    从此他们师兄弟之间的矛盾和仇恨不需更多助力已无疑变得更加深重了

    直到有了今日之事,从苍松的描述中昨天被请来给观主看病的那道人不仅当众杀人,而且赤脚行走不穿鞋袜。这一点到真和自己那多年未见的师弟云通很像,当年他就有这样特别的癖好,不论寒暑四季都是赤脚行走。

    来的难道真的是他?

    如果真是云通来了,那么二师弟云梦的死或许真的不是那么单纯

    种种爱恨纠葛的回忆和突发的状况又一次扰乱了老道的心神,只见他双手紧握,胸膛不断起伏难安

    “师伯,师伯”苍松的声音打断了老道的回忆,他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只是随便应了一声。

    苍松不顾是否打扰了师伯的思绪,拱手忙又请示道:“师伯,现今师傅的遗体和这黑衣人该怎么处理?还有还有这受伤的孩子”

    老道“哦”了一声,整肃了一下身上的道袍,这才答道:“你师傅的遗体千万不能乱动,轻易靠近恐有性命之忧!”这话并不是吓唬人的,尸身中还潜藏着天下奇毒相柳血,生人靠近只会立马沾染毙命。

    老道想了一想,吩咐道:“命人多抱些柴火堆放在盛放你师傅遗体那间房内。”

    他也拿那奇毒相柳血无法,更不能放任不管,时间拖得越久,则越有可能生变,更何况身中相柳血而亡的尸身竟已有了尸变的迹象。为今之计,连人带房一把火统统烧个干净或许是他们唯一能做的打算。

    苍松明白了师伯的意思,但那房里毕竟是自己的师傅,是慈云观的观主,就这样一把火烧掉是不是恨不得当?正自犹豫,那老道又吩咐道:“命人将这黑衣人的尸身一并放入房内,除了柴火,还要多备一些糯米熬煮的汤水以及河底的淤泥。”

    苍松嘴上随口应了,脚下却没有挪动,踌躇道:“师伯,这样做会不会会不会不太好那毕竟是我师傅”

    老道眼眉一横,沉声道:“寻道出家之人,早该已将那些凡俗的讲究和礼节放下了才是,你若觉得今日这样处置不妥,薄待了你师傅,可以等贫道归西的时候你来操持,随意处置贫道的尸身就是!贫道可以立下字据,介时我那些徒子徒孙也绝无多话!”

    苍松见师伯动怒,慌忙躬身解释道:“不是不是师侄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老道重重哼了一声,冷冷道:“就按说的去办吧,贫道在这房里休息片刻,有我在,这孩子没人再敢来犯!”

    苍松不敢再多吭一声,转身扛起那黑衣人的尸身便垂首退了下去,着道众去准备这些事宜去了。

    老道眼望躺在床榻之上的小天行,忍不住又长长叹息了一声。

    他本不是这样蛮不讲理的人,更没有那么大的脾气,像他这样道行修为之人本已看淡了很多事,不会轻易跟一个晚辈横眉瞪眼。只是这件事情零零总总太过复杂,也太过沉重,一回想起自己各位师弟的音容笑貌,内心就更加无法平复,莫名的烦躁。

    老道今年已经六十有余,他早已在开封龙泉观里住持了多年,那龙泉观的规模可比云梦道人的这慈云观要大得多,香火也更鼎盛得多,近些年很多事情他早已交给了自己的徒弟去打理,鲜少过问世事,这次若不是自己师弟出了祸事让人十万火急的送来信息,他云相道人恐怕也不会轻易出山,日夜兼程独自赶将过来。

    云相道人在师兄弟四人之中思想最是正统,事情无论大小,到他这里对待都绝对是一丝不苟,与那飞扬跳脱的云通道人相比,二人行事风格简直如有天壤之别。

    趁着道众去准备等等事宜的时候,云相道人轻轻将手搭在那孩子的脉搏之上,眉头微皱诊视了一会儿,又将一只手掌缓缓放在小天行的小腹之上逐渐施压感受了一会儿,不自禁摇了摇头,突然开口对孩子道:“你若已经醒了便可以睁开眼睛,不必再装睡着”

    这话显然是对小天行说的,他怎么知道孩子已经醒了,现在是装出来的昏睡!

    明人面前,绝对不要去说暗话!

    这个道理小天行非常明白!若是现在还要继续装下去,只会惹人反感轻视,更或者召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何况按理来说,他应该像那苍松一样,恭敬唤云相道人一声师伯才对的此人毕竟是云通道人的师兄,自然该是自己的师伯!

    随即睁开了圆溜溜的眼睛,一脸油滑看着云相道人,嘴里微微颤抖着,怯怯唤了一声:“道道爷”

    眼见云相道人的神色,忙又激动说道:“道爷!您您不要责怪不要赶我走我我什么都会做真的什么都会做的求求道爷留下我,只要赏小的一口饭就行”

    云相道人眉头微皱,实在想不到眼前这孩子竟是这样一番滑腻的嘴脸,当即眼神中已经有了些许不悦,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小天行一脸茫然看向云相道人,口中语结道:“道道爷”

    云相老道双眼中的神情更加冷冽了一些,隔了半晌,才稍稍恢复平和,垂眉说道:“孩子,你不用这样这样我看着心里难受,我本是你的师伯,你跟着他们叫我师伯就好。”

    小天行看着老道,一脸茫然,但随即马上媚笑着附和道:“是是,师伯,师伯师伯你来了真好真好以后有人管春狗吃饭了真好”

    春狗?春狗是这孩子的名字?云相道人眉头不禁又皱了皱,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道:“你师傅呢?他人在哪里?怎么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

    小天行眼神有些慌了,左右看了看,嗫嚅着摇了摇头,小心道:“我我不知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云相道人继续追问道:“那你是怎么来到这慈云观里面的?”

    小天行眼睛不停眨啊眨,显然小小的脑袋中正在极力编织着谎话,结结巴巴说道:“是是这里的道爷让我进来的”

    云相道人一身傲骨清风,本就极难容得下这些市井腌臜之物,眼见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满口油腔滑调的胡诌,满脸神色更是如同泼皮无赖一般,心里不禁更是怒火丛生,只是还要从他口中知晓一些事情,所以这才强自忍住了性子,但他说出口的话简直连一个字也不能信。

    压低了声音再次问话:“我问你,你师傅的名号叫什么”

    小天行眼珠子一转,脸上堆满讪笑回道:“我师傅就是这里的观主啊,他他叫叫什么来着我一时竟让忘了”

    老道突然一声低吼,长身站了起来!

    自上而下,冷冷的目光落在小天行脸上,一字一句咬牙道:“和我说话最好小心一些!把你那副泼皮无赖的性子都收一收否则否则”

    老道自恃身份,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来,但言下之意已经很明白了。

    近些年来云相道人已经极少动怒,更何况是对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却不想下一秒,小天行竟直接被吓得大声痛苦了起来

    慌张的神色难以掩饰,简直是声泪俱下

    “你”云相道人实在没想到会这样,伸出的手堪堪停留在半途。

    小天行见状哭得更凶,身子瑟瑟发抖就往后缩,抓住了被褥放在胸前,简直把所有的畏惧都挂在了一张脸上。

    “你你”云相道人戳指着这孩子,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下了肚里,毕竟身在慈云观,这样的情形很容易惹得旁人说三道四,一个长辈欺负一个孩子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当即重重坐回椅中,双眼紧盯面前的孩子,胸膛不住欺负了片刻才逐渐放缓。

    略一思索,又觉得像眼前这么大的孩子,一个常年混迹在市井中的孩子好像也确实应该是这样的反应还是自己太急躁了些

    这孩子这番回话固然是前言不搭后语,而且眼神飘忽,处处都透着说谎的神色

    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说谎

    想他这个年纪,这么油腻的孩子

    说谎好像也就对了

    他如果把事情井井有条的回了上来,或者始终保持神色镇定自若,那样才恰恰是有问题的

    春狗嘿嘿这孩子确实有点意思

    但转念一想,莫非这孩子真是寻常人家的娃娃,偷摸跑进慈云观里准备偷鸡摸狗,却恰好撞见了这档子事?他原与这些事情都没有任何干系?也未可知

    云相道人的眼神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上下打量着缩成了一团的春狗,心里提出了各种疑问却不能解答。

    这孩子确实在说谎,但他说谎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些谎言大多都是顺着自己和苍松之间的对白来往下瞎编的。

    是了,这小混混莫不是想找个地方吃饭所以才编撰出了这些说辞

    眼下自己无疑便是他最理想的长期饭票

    嘿嘿这个小混蛋

    即便如此,眼下还是不能轻易将他放脱,他想跟着自己吃饭,那便给他饭吃就是了,看他底子里究竟有没有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时间久了,是狐狸,尾巴迟早是要露出来的。

    嘴角略略上扬,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

    恰在这时苍松又跑了回来,站在门口躬身行礼,对云相道人禀告道:“师伯,您吩咐的应用事物都已经准备好了,请您老人家前去主持现场事物。”

    老道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冷冷往蜷缩在床角的春狗再瞥了一眼,转而吩咐道:“你去找两个得力之人,将这个孩子看管好,别让他溜走,也别让任何人再接近他。”说罢冷哼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苍松进来也看见孩子醒了,只是怎么片刻之间师伯的火气就那么大?是不是这孩子惹的?他当然不明白其中缘故,也没听到二人的对话。当即只是遵从云相道人的吩咐找来了两个身手矫捷之人守住了这里。自己则紧跟其后,急忙往停放师傅遗体那间屋子赶去。

    等苍松也走了,小天行的嘴里依然还在嚎啕大哭,但眼角已经禁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是常年跟随自己师父混迹江湖没错,但打根底里却并非真的已经变得泼皮滑腻,有云通道人这样的明师在侧,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变成那样。但他要让对方这么去认识自己,至少在完全摸清楚对方意图之前,他一个字的真话也不能说。

    不,至少春狗这名字确实是真的,那是他故去哥哥的名字

    除了师父,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信。

    有时候掩盖谎言的不仅仅能是真相,谎言本身也可以,这就是他现在所用的对策。

    当然了,要对付像云相道人这样的人并不是容易的事,但要对付现在的小天行,或许也不是那么容易。

    心中如此思索,嘴角的笑意不禁又更浓了一些,哭声渐渐放缓了下来,毕竟人已经走远了,自己再哭下去才真是有些假了

    话说回另外一边。

    观主云梦道人的遗体始终停放在那里,无人再敢靠近。

    此刻屋内已经被道众塞满了足够多的干柴,足足垒得快接近房梁那么高。

    慈云观内的所有道众此刻都站在了外面,众人神情肃穆,躬身屈首,现场显得凝重而沉寂。

    云相道人已经换上了做法事或是遇到什么盛典时才穿的云纹道袍,手持拂尘庄严肃立,将手中三柱青香拜祝天地、四方、四时、以过往的神灵,口中念念有词,又将自己的师弟这慈云观的观主云梦道人告祝了一番,随着酒水、茶水二者泼洒入地,将手中青香插入土中,正色一声:“魂归地府,师弟一路走好”众弟子再也忍不住,纷纷痛哭流涕,都自唤道:“师傅,您老人家一路走好”

    云相道人口念经文,接过一只火把往屋内扔了进去。

    干柴上早早浇了火油,瞬间便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势吞没黑烟,不出片刻,整间屋子都弥漫在烈火之中

    整间屋子,连同里面云梦道人的尸身,以及那黑衣人的尸身,全都付之一炬随之覆灭的还有那天下奇毒——相柳血!

    这把大火整整烧了半天时间

    直到房梁焚尽,瓦片塌落

    随着墙壁烧得滚烫暗红,不断发出吱吱声响,最后“轰隆”一声完全倒覆了下来,云梦道人的一生和他临死前也不肯对云通道人说出的那个秘密也一同被彻底掩埋在了废墟焦土之下

    一直到了翌日清晨,漆黑的瓦砾中不时还迸发跳跃出一两个暗红色的火星子,但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宣告了结束。

    云相道人自然深知那相柳血的厉害,即便现在一切都已经在大火中化为了灰烬,但仍旧不太放心,接下来吩咐道众,用煮好的糯米汤水混合了河底捞上来的黏土,将整片焦土又严严实实地掩埋覆盖,心里这才稍稍安稳一些。

    传下指令,从今往后,任何人都不得接近这处院落!

    即便想要重启,恐怕也得等到三五年之后的事情了。

    等忙完了这些事,云相道人也已有些疲累,连日赶路来此,接着便操持这档子事,哪一样都急,哪一样都很烦累,所以也没空去理会那个名叫春狗且满口胡诌的孩子。

    此刻身子已经有些隐隐作痛,毕竟上了年纪,岁月不饶人呐

    看向苍松,正色道:“苍松,日后这慈云观便交由你来主事打理希望你兢兢业业,不负道心,也不要辜负了你师傅对你的期望。”

    苍松连忙恭敬跪下,叩领道:“定不辜负师傅和师伯的教诲!苍松日后行事一定更加谨慎,以道心和观内道众安危为重”

    云相老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几天其实也能看出,苍松是有这个能力处理好慈云观大小事务的,而且在同辈之中也也很服众。慈云观交给他打理,往后想必也是无碍。

    眉眼低垂又吩咐道:“贫道累了,想睡一会儿你去着人将那孩子的伤病再检查一遍,如无大碍,便准备些行囊,不日我便带着那孩子动身回了”

    苍松问道:“师伯这是要带着那孩子去哪儿?”

    云相老道哼道:“自然是回我那龙泉观了”又复顿了一顿,大声道:“贫道行事无需你们多问!照办便是”

    苍松连连拱手点头,口中道:“是是”当即不敢再多叨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如果小天行真的和这老道一同上路,那些躲在暗处上了云梦道人的贼人还会不会出来现身?并且,以这云相老道的功夫、修为以及耳目而论,即便是沈天行的师父云通道人自己来了只怕也未必能够太过近身到时候若有什么意外,小天行又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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