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分赃
第十一章:分赃
王掌柜和歪子汉子生前不知造过多少孽,两人最终落得个丧生兽口的结局。
看着狐群狼吞虎咽般地一顿风卷残云,那浑身惨白的妖女以及佝偻着身子的老妇面上竟露出得意的神色。
这二人长得像妖,但并非真的是妖,不过这半人半鬼的样子到也离那些野兽相差不远了。
牺牲于这不见天日的大墓之中也不知道多少时日了,原本的面目早已在漆黑的环境和扭曲的心态中逐渐消退,身上已经难得再见半点是人该有的烟火气。
平日里虽然鲜少出没,但日子久了始终是会被人撞见的,东山村山头上那块乱葬岗里闹鬼的事情流传已久,大约也是自这二人搬来这里不久之后开始的,传言的源头和她们固然脱不开干系。
这三年来,唯一进过这大墓的也只有那孩子。
而这三年多来不断给孩子送去墓中陪葬明器的却也是她们。
别指望这些不人不鬼的妖人会发什么善心,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而今天就正是讨债的日子
若真的有意要取那孩子性命,不用等到现在,三年前便已经对弟弟下手了。
她们要的不是这孩子的命,而是看中了这孩子身上一样东西
不是别的,正是弟弟胸腹之上,天生便有的那枚——血瘤!
旁人可能并不知道,但是自打第一眼见到孩子胸口那血瘤之时,躲在大墓中这两个妖邪便止不住的双眼放光,心脏狂跳不止!
有了这件东西,他们或许便能再次走出这永不见天日的古墓,重新行走在阳光之下!
孩子身上这血瘤不是别的,正是多少异人梦寐以求的至宝,那是只会孕育在人身,且天生天成、可遇不可求的——气海!
修习武术功法之人大多明白,人身之上的气海乃是在丹田附近,练气养气,无非是通过一定的要诀感知周身经脉的行走和变化,再有意识地将所谓的“气”逐渐纳入气海。
这门功夫各家各有不同,各家各有自己的行气、导气、练气的法门,无论哪一家、哪一门、哪一派,皆将此等功法视作本门最秘而不宣之事。
偷习别家功法是绝对的江湖大忌,往往整个门派倾巢而出围剿那偷盗之人,只为除之而后快。
然而,行气导气之法最讲悟性,有的人即便各种秘技在手,名师终日辅助在侧,往往也难得其法,终其一生也不能入门的大有人在。
即便是有了气感,但要将那些细若游丝若有若无的真气从周身经络之中渐渐归入气海,又更是一项极其困难之事。正所谓入得门来才发现,面前矗立的竟是一座直插云霄的高山。
凡行此道者,天赋异禀这人可谓是一日千里,但其余之人么无论如何努力、如何用功也终究是所获者寥寥更有欲速不达,半途行岔了气,终至走火入魔自食恶果者也不乏其人
这孩子从生下来那一刻起竟比常人多了一个气海!
有此物相助,行气、导气、练气的法门对他而言可谓是信手拈来一般容易,若得明师指点,将来前途必然不可估量!
那血红色的肉瘤生在这孩子身上,那么多年只有人不断投来异样嫌弃的目光。
之所以一个当它是人间至宝,但更多的人却避之唯恐不及,究其原因还是识不识得的原因。
话说到这里,可能有的朋友会问了:即便这孩子天生就有两个气海,但胸口那团看上去恶心的血瘤却是自打娘胎里带出来的东西,躲在大墓里的妖人要来又有何用?
确实,这多出的一个气海生在这孩子身上,即便与传说中的三花聚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却是一件离开了主体便毫无用处的东西,这些妖人图个什么?反而在暗中供养了这孩子三个年头。
她们这么做当然是有原因的,这殷红的血瘤虽然不能为宿主以外之人所用,但却可以炼丹!
将那气海整个吞下,并以她二人自身的修为,或可完全吸收并在体内重新结丹也说不定!
整个过程必须要活取!那气海一旦离开主体不出片刻便即枯萎消亡,那就变得没用了!
丹,乃是集日月精华修习之大成,生在这孩子身上的气海无疑是最好的炼丹之物!
这一老一少两个妖人,本来同出一族,因为某些原因而终年被困在这见不得天日的地方。
本已经以为前路无望的时候,没想到一个天生双气海的异人却无意撞了进来。
他或许并不知情,但这两个妖人却无疑是非常明白这其中门道的。
有了这枚气海,或许脱离此间重新站在太阳下也不是不可能之事。
三年了,她们整整等了三年了!
只为等到孩子胸口这枚血瘤真正达到成熟的时候!
可能连弟弟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三年时光下来随着自己身体的生长,那枚血瘤已经从原来的卵形逐渐变得晶莹浑圆,外形看上去似乎是缩小了一圈,但无论形状和色泽都更加接近丹丸的形状。
这不仅仅是形上的变化,更意味着这枚血瘤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和飞跃。
他时时感到的那种躁动和五脏六腑中的焚烧感,正是随着气海渐渐觉醒所伴随而来的成长之痛。
周身的气血都在供养着这枚气海
如今它已变得珠圆玉润可以收割了
那为首的老妇和那浑身惨白的妖女都盯着这孩子,双眼绽放出贪婪的光芒,忍不住伸出舌头舔舐着干燥的嘴唇,为了这一刻,他们早已等候良久了。
她们本是身出名门,那时候的她们也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若不是因为那邪功,何至于沦落至此
这暗无天日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谁愿意过
快了,离她们重新出头之日已经快了
妖女伸出手指,漆黑的指甲轻轻往上一挑,孩子身上的衣服便即塌落了下去,露出里面雪白的肚皮。
老妇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不禁地点头赞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焦黄牙齿当中翻卷出自己一条长长的舌头,如获至宝一般眯着眼睛,反复舔舐着那血瘤。
旁边狐群似也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同,纷纷停下了动作,数十双眼睛齐齐看向这里,掩藏着,但还是不禁投来羡慕之情。
她们全都已经等不及了,内省躁动的兽性已经快要按耐不住
老妇满口饥渴浓稠的唾液顺着下颚不断滴落在棺椁上,突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就待将那气海整个一口吞下!
旁边那眉眼斜吊的妖女见状立马急了,换做平时她是万万不敢忤逆这老妇半分的,但眼前这气海只有一个,机会也只有一个!
若被她现在吞下,自己可怎么办?!
猛地和身撞了过去,那老妇受力之下显得更是吃惊,身子宛若还没有半两棉花重一样在半空一顿,手中鸠杖往石壁上一点,飘飘忽忽回旋了一圈,复又落在地上,眼中尽是恶毒的神色瞪向那妖女,语声略显生涩僵直,但却马上怒喝道:“你想怎样?!”
那妖女一招得手,瞬既将放在棺椁盖板上的孩子一把兜在了身后,嘴角狰狞地向上翻起颤抖了片刻,终于操着一口更加僵直的人语,言道:“这这是我的”
原来这两个妖怪也似的人是会说话的!
那老妇失了先机,眼神里尽是恶毒怨恨之意,听了这话更气得瑟瑟发抖,狰狞道:“你你想得气海内丹也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本事活着走出这里”
此话一出,那妖女瞬既回过神来,脸色顿时更加惨白,但随即一把将孩子抓在手上,五指指尖如同尖刀一样对准了那枚殷红的血瘤狞笑道:“那那就谁也别想要”
老妇顿时急了,双眼的怒火爆射而出。
为了这一刻她不知盼了多少个日月,却没想到对方竟临阵倒戈背叛自己。
厉声斥道:“你不想想是谁把你带出来的!是谁救了你!又是谁教了你这一身本事!如今你竟敢反过来要挟我?!”
每说一句,那妖女就往后退上一步,一直退到了墓室的墙壁边缘才努力站稳,眼中情绪更是十分复杂,突然歇斯底里叫道:“是你!是你!是你救了我!还教了我这一身本事!但也是你害了我!把我害成如今这副模样!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这些不过是想利用我你心里想到的只有你自己!你心里根本从来就没有任何人!”
老妇闻言又是一怔,眼睛情绪波动了一会儿,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仿佛一个严厉的母亲却被自己的孩子刺伤了心。
眼眶里渐渐有了泪花,望着那妖女竟忍不住哭了起来:“是都是我是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竟是这样看我的唉”重重叹息了一声,又道:“那枚气海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只是怕你不知道其中的化解之法,所以我才先帮你试上一试但那终归还是属于你的既然你不信我,多说也是无意,你这边取去吧”
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顷刻间这老妇竟像变了个人一样,变得苍老而多愁善感。
只听她又嘱咐道:“你记得,这气海生在这孩子身上,取它时一定不能破损,需要寻得它的根在哪里,有多深否则伤了灵根、损了血脉,即便吞下,作用也是不大的”
那妖女怔怔看着老妇,一时间不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用余光扫了那孩子肚腹一眼,果然见到血瘤底部血丝参差繁杂,就像植物的根系一样连接到更深的位置。
当即稍稍有些犹豫,对那老妇的话已经信了几分,问道:“剖开肚子孩子会死的,又不能直接咬下该怎么做?”
老妇眼里多了几分慈祥的泪光,抬起头看向那妖女时仿佛又变得温柔了许多,悉心答道:“你细细分辨,那些像根茎一样的血脉就是这气海的灵根,需要从中找到最主要的那一条,慢慢从肌肤中剥离出来”脚下禁不住往前踏上了一些。
那妖女马上警觉道:“你不要过来!再往前半步我就直接将这气海戳破!”说着双手又是一紧作势往下。
老妇满脸无奈,苦笑着往后退了两步:“我我是诚心想帮你一把的唉这是做什么哟”说着摇了摇头,手扶鸠杖侧身站开:“那你自己细心找一找,我不过来”
妖女心里始终防备着这老妇,两人相处年深日久,或许别人不知道那老妇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她却是肯定清楚的。
被震晕的弟弟始终没有醒来,正好便以仔细查看翻找。
妖女听了老妇的话仔细查看了一会儿,果然发现血瘤底部其中一条血管要比其他都更粗壮一些,想必这就是气海通向人体的灵根了心里一阵欣喜,小心翼翼地用指甲拨开周围的油皮,那血管的走向也看得更加清楚了只是这根最大的血管行到胸口时便完全没入了肌理之中,似乎直接连接着心脏,如果贸然出手的话,不等完全取下这孩子可能就得先死了,那样的话这气海也会在瞬间枯萎,变得毫无作用。
这情况确实挺棘手的
妖女沉思了片刻,瞥眼见那老妇一直深切地望着这边,但遵守承诺始终没有靠近半步
兴许她真的是为自己着想,真心想把这枚难得的气海留给自己也说不定
中年生活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多少已经让她丧失了人的本能。
只见那妖女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道:“那该怎么办”
老妇语重心长道:“气海灵根连着心脉,自然不能妄动,不过也不是不可能将其剥离的,要用银针走脉的法子让它自动从那孩子身上脱离出来,动手成败就在刹那之间明白了么?”
银针走脉,气血逆行
那气海原为先天精血所化,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东西,灵根深种牵连着孩子心脉,稍有妄动即便与那宿主一同化为乌有,三年的等待也便化为乌有
但若让气血逆行,灵根倒转,那已经成型的气海或许真有可能自主剥离下来,到了那时方才为我所用
这话在理
妖女一时间到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动了这份心思
但心里始终对那老妇还存着一份戒心,不敢完全相信,复又问道:“但银针走脉极其痛苦,若这孩子坚持不住,不等气海剥离就先死了呢”
却听那老妇嘿嘿一笑,冷森道:“不会的因为你等不到那时候看见这一幕”
抬眼尽是那老妇满脸狰狞已经逼近到了身前,她她是怎么来的?竟毫无察觉!
心里蓦然一惊,身子一抖,就待急速往后退开,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只觉胸口一顿、一疼老妇手中鸠杖已似长枪一般直透而过,带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钉在后面的幕墙之上
妖女瞪大了眼睛看着老妇,那狰狞的脸庞忽近忽远,竟然飘忽不定,心里的恐惧更是难以言喻,用手直勾勾指着那老妇,嘴角不停抽搐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老妇的身子轻飘飘一跃近前,右手一兜,接住那孩子后又轻飘飘地退了回去,满脸狞笑道:“傻丫头怎么样?老身这圆光术练得还不错吧?嘿嘿嘿嘿”说罢得意地笑出声来。
顷刻之间,一切便已尘埃落定,此刻的她,更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了。
可怜那妖女到临死前都还信了她一回,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中着了对方的道,右手仍旧僵硬地指向对方,一双眼睛里说不出的怨毒与愤恨,嘶声道:“你你不得好死”
她于老妇相伴了几十年形影不离,却从不知道老妇竟还藏着这一招杀手锏,致命的杀手锏!
老妇哈哈两声,反讥道:“可笑可笑你被我使唤了一辈子,还真以为我会将这珍贵的机会让给你么?不得好死的人是你哈哈哈哈”笑声中得意以极。
如今所有的隐患已经排除,她可以安心将这孩子身上的气海占为己有独自享用了,想想不久之后自己又可以意气风发地重出江湖,不知道有多少人又要因此闻风丧胆嘴角不由得又上扬笑了出来
地上的油灯尚未熄灭,昏黄的火苗还在微微扑朔抖动着,映得那一张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面孔更加的可怖
可是渐渐地,她脸上得意的笑容却慢慢消失了
四周群狐也都纷纷立起了脖颈上的鬃毛,一副如临大敌般的样子,从喉管里发出阵阵低吼
摇曳的火光将他们的影子映在了幽暗阴森的幕墙上。
然而现在却多了一条影子,多了一个人
那人什么时候来的,完全没有注意到
不用回头,此时已经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感阵阵从身后传来
那老妇也根本不敢回头去看
一人、一影、一剑
森森的杀意宛若有形的浪涛一样逐渐在狭窄的墓室内扩散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