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赏钱
第四章：赏钱
王掌柜隔着洞口探出一只手，递过来一个简陋的油灯，又探头假笑道：“记住了！别怕仔细的找找，有什么发光或是闪亮的金银器物就从洞口递上来”说罢也不抱多大希望，站在一边歇息，他们这伙人都是半路出家的盗墓贼，本没有什么本事，专门靠四处打听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然后一顿乱刨，运气好的时候还能有点收获换两个钱，运气不好的时候往往都是竹篮打水两手空空的，眼前这个他们所认定的大墓和盗洞也是偶然间发现的，本来也不抱多大希望，只是又不甘心眼看到口的鸭子就是吃不着，所以才想了这个办法试一试，不然你真当这伙人是什么善男信女会主动救下一个频死的孩子。
绳子这才缓缓降下，落脚处是一条漆黑狭长的甬道，霉腐气味变得更浓，破油灯也只能照亮身前一丈不到的距离，阵阵无名的阴寒气息让人止不住大气哆嗦。
这一上一下，当真犹如两个两个世界。
小小的孩子大着胆子往四下里看了一遍，甬道上还残留着一些斑驳的壁画，氧化脱落的面目在这时看来更加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上面又传来了声音：“下面有什么？”
弟弟站在黑暗里冲着洞口摇了摇头，这里确实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只有些塌陷的地方散落着石块和墓砖。
王掌柜他们显然也没真正的发掘过什么大墓，不知脚下这条只是墓穴的甬道，以为只要能下去了就一定会马上看见满仓的财宝，此刻心里很是失望。
三人商议了一阵，宋老三心肠最软，这就想将孩子拉上来，可那王掌柜和歪嘴汉子当然不会轻易同意。
只听那歪嘴汉子凑在洞口叫道：“你把腰上的绳子解开！往里面再去找找！”
弟弟犹豫了
解开绳子就等于断了和上面那个世界的一切联系，那洞口离地有三四米高，凭他一个三四岁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依靠自己的能力爬出去。
歪嘴汉子又不耐烦地高声叫道：“快去！你若不照我的话做，那现在就把绳头丢下来，以后你都别想再从里面出来”这不仅仅是轰赶和威胁，弟弟知道他真的敢这么做。
从小过惯了逆来顺受呼来喝去的日子
曾经待他最亲的哥哥也已经走了
算了，就这样吧
早死晚死，横竖是一个死
默默解开了腰间的绳索，提了油灯往前照了照，鼓起勇气往那更深更黑暗的地方寻摸着走去
墓道的尽头是一扇厚重的石门，死死封住了去路。
莫说他一个孩子根本没可能撬开这扇门户，即便是能撬开也未必能走到墓室中央重要的位置。
但外面的人已经很下了心肠，今天若是从这里淘不到什么值钱的宝贝，他自己恐怕也休想出去
硬着头皮，顺着石门下方摸索了一阵，那巨大的岩石彻底封闭了内外的空间，矗立在地上就像生根的一般。
石门上隐约凸起，浮雕着一个高大的形象，中间光滑的一块上还刻了十几行字。
弟弟既不认识那门上刻画的是谁，更不认识什么字，匆匆瞥了两眼，又顺着左右两侧开始找起来。
突然头顶上被什么东西拍了一下，弟弟随着反应看去，只见漆黑的环境中，两盏绿油油的灯火就悬在自己头顶，浑身的毛孔不自觉都竖了起来。
定睛再看！借着昏黄的火光，这才看清眼前乃是一只秃了毛的狐狸！
毛发皆白，眉眼低垂，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偏那一双眼睛在这地下大墓中看来却犹如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情绪那样怕人。
大半夜竟遇到这么个玩意儿！真是简直了！
但这么小的孩子除了害怕哪里还能再想到其他？
脚下一软，身子跟着跌倒在地。
只见那秃毛老狐狸却好像并不惧怕来人，借势“呼”地一下跳在地上，蹒跚而缓慢地朝弟弟走了过来。
伸出灰白色的爪子在弟弟眼睛面前转悠了一圈，尖利的指甲前伸，扑棱一下就挑开了弟弟外面的衣服，它好像发现了什么
利爪一路往下滑动，肚腹之上马上就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照这么下去，这孩子非要被开膛破肚不可
等目光落到弟弟胸腹间那个鸡蛋大小的血瘤上时，动作却忽然顿住了，老狐狸歪着脑袋仔细看了一会儿，嗓子里发出一阵沙哑而低沉的叫声
它身后那厚重的石门里仿佛接收到了老狐狸的信息，随着一阵摩挲声响，自下而上缓缓升起了数尺，露出一道黑乎乎的门户。
那完全漆黑的墓室里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但自己却又完全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动静
只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的胸腹，眼神里满是艳羡却又仿佛带着些许的失落
秃了毛的老狐狸也歪头看向内里的墓室，仿佛在等待着主人进一步的训示。
过了半晌，耳听里面已有了动静，一阵窸窣摸索翻找声响传出。
再过了一会儿，只见一个黑影从那低矮漆黑的门户里抛了出来
叮咛两声，不偏不倚正巧落在弟弟身旁。
定睛看去，自己身边竟多了一只镶金嵌银的青铜酒杯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弟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愣住了，那秃毛狐狸的脚掌还踩在自己身上，那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门户内那人虽然始终未曾露面，但是从里面透出的那种森森的寒意却是实实在在的甚至比踩在自己身上这只秃毛狐狸所带来的压迫感更加令人畏惧那里面究竟藏了个什么东西
秃毛狐狸细细打量着弟弟身上那个还在微微跳动的血瘤，用鼻子反复地嗅着，眼神里就好像看到了这世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样贪婪不舍。
这可苦了孩子，此情此景，简直让他浑身的骨头都酥了，手脚早已被吓得不听使唤
藏在这大墓里的东西和眼前的老狐狸究竟要干嘛，该不会要吃了自己吧
老狐狸端详了良久，口中滑腻的馋涎顺着血瘤一直滴落到弟弟的肚皮上，不断用舌头舔舐着嘴唇，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硬是忍住了未曾下口
漆黑的门户内传来了低沉的人声，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回来！”
这短短两字好似带着无形的魔力，任凭那老狐狸再如何不舍，也不敢违抗半点，强忍着欲火从弟弟身上退了下来，边走边回头看，终究还是钻入了门洞之内消失不见。
又是一阵机簧运作的嘎啦声传出，那厚重的千钧石门竟又缓缓合上
一切就仿佛未曾发生过一样
弟弟急忙拉拢衣服遮住胸膛，手边碰到一件冰冷的器物，低头看时，却是那只镶金嵌银的青铜酒杯，样式古朴，带着帝王般的威严气象。
东西是真的，实实在在的。
说明刚才发生的一连串怪事也是真实的，并非幻觉抑或梦境。
但那一人一狐为什么突然又走了？
自己并不清楚，谁也不知道原因
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再往前半步了，小小的孩子也深深的明白，躲在这大墓里的一人一狐是无论如何也惹不起的
但他还得回去交差，不然随时可能被那帮人抛弃在路边
目光移到了那只青铜酒杯上面，或许这就是那一人一狐给自己的交差的赏钱？
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大着胆子拿了起来。
爬起身来往回走去
地面上的人见孩子再次出现，而且手里隐约还拿着一件东西，心里顿时喜出望外。
歪嘴汉子急忙从洞口垂下一个提篮，咧着大嘴对弟弟喊道：“喂！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篮子里！”
弟弟刚抬手想要将东西放进去，突然心里浮现出一个念头：要是我把东西交上去，他们会不会不让我上去？而是让我继续去寻找其他宝贝？肯定会的
直觉告诉他，那一人一狐所给的赏钱肯定是有原因的，不能轻易交出去。
若想厚着脸皮再回去讨要一次，就大可不必了
当即双手一紧，将那青铜杯子死死搂在怀里不肯松手，双眼则死死盯着洞口，大有一副人和东西不能分离的架势。
歪嘴汉子见状一愣，万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会在这种时候和自己耍起了心眼，当即恶狠狠指着下面喝道：“我数到三！你最好先把东西放进来！不然就一辈子都呆在下面！”
弟弟听闻反到往前踏上一步，也不吭声，双眼里的火气反而更盛了些，面对威胁竟是一步不让！
歪嘴汉子又是一通威逼利诱，说的话则更加难听。
宋老三见状在一旁劝道：“行了，好歹是弄了一件东西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强你说呢？掌柜的”
那掌柜的也没看清孩子手里找到件什么东西，越是没看清就越是心痒难耐，见宋老三给了个台阶，便一摆手拉住歪嘴汉子，自己凑在洞口笑盈盈道：“娃娃~你是好样的~下面还有没有其他东西？有的话就一并带上来~省得咱们再跑”
弟弟站在下面怔怔看着掌柜那双眼睛，他就知道，一件东西都没得着的时候这些人会不甘心，得着东西了之后他们只有更不甘心。
但面对这问题他是点头还是摇头？
突然间他好像明白了那一人一狐的用意，绝不能一次将这里的东西都淘出去给王掌柜他们！也不能不给！
如果一次只给他们一件的话，这些人才会看在东西和钱的份上暂时收留自己。
虽说跟着这伙盗墓贼也没有什么好待遇，但总也胜过一个人在外面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的强。
当即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这下更看得王掌柜的一头雾水
歪嘴汉子心眼坏，站在掌柜身后咬牙切齿，心里暗道：这小杂z这么点娃娃就这么心坏，等他上来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掌柜的眼睛只顾死死盯着孩子手里那件东西，隐约看模样就知道非同等闲，只想快点拿在手里，当即对盗洞下面喊道：“你把绳子拴好，现在就拉你上来”
弟弟急忙找到那条绳索，牢牢在自己腰里捆了两圈，胡乱绑了个自认为很结实的疙瘩。
王掌柜道：“把手里的东西拿稳了，准备”
说罢绳子一紧，毫不费力便将他提起，往洞口徐徐升去。
呼还好
那洞口只容一人钻过，王掌柜从上面伸手下来道：“先把东西给我，好拉你出来”
眼看洞口就在眼前，鼻端已经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弟弟伸出一只手攀在边缘，手里拿了东西确实不好爬出去，于是便将那青铜杯子递给了王掌柜，腾出另一只手抓住洞口刚要用力爬出来
突然感到十个指头针刺一样疼痛，手掌已被那歪嘴汉子一脚死死踏住！
紧跟着，一只大手往他头顶上使劲儿一按，腰间的绳索也突然一松，弟弟整个人再招架不住，四仰八叉就被推了回去！
“嘭！”重重一声落下！
这么大点孩子，仰面摔下这群人也真够狠毒的
只觉得喉头泛甜，接着便晕了过去
地面上，宋老三猛地一把推在那歪嘴汉子身上，当即叫了起来：“操你他娘个脚嘞！对一个娃娃下这种狠手！你还是不是人？！”
歪嘴汉子也不示弱，一把揪住宋老三的衣领就狠狠还了一拳过去！嘴里嚷道：“你个gr滴！这才养了几天，你真把这鬼娃娃当你亲生的咧”
两人你推我搡，火气上来拦也拦不住！当场干起架来！
王掌柜突然跳了起来，一把从中间将两人分开，横眉竖目厉声斥道：“行了！都别吵了！”转头对歪嘴汉子怒道：“你也不看清楚拿上来的是什么东西，就把人推了下去！傻子！简直是个大傻子！”他并不在乎什么孩子，他只在乎钱。
此言一出，两人才注意到掌柜手里那件东西，即便黑灯瞎火的情况下也一眼就能断定绝对是很件值钱的好东西！拿到镇上一定能买个好价钱！
当然，如果要是将这件精美绝伦的青铜杯拿到更大的城市去，就更是值老鼻子钱了！
就这一件东西，可顶得上他们平日里费劲辛苦顶风作案的刨几十个新坟还要高！
歪嘴汉子当即傻眼了，也为自己的鲁莽而感到后悔，探头往黑咕隆咚的盗洞里看了两眼，自说自话道：“这么点高度，那娃娃不会真的摔死了吧”
掌柜的提了油灯在洞口照了照，只隐约看到孩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是死是活却看不清楚，心里当真也有些懊悔，为钱懊悔。
歪嘴汉子咧着嘴嘿嘿笑道：“明天太阳没落山之前我再赶来看看，这小子八成还没有摔死咧到时候非叫他从里面多淘些东西出来，如若不然嘿嘿”
宋老三喘着粗气吼道：“若不然怎样？又把孩子推下去？！告诉你！我早就看出这小子脾气倔！是个宁死不屈的倔种！从他来到咱们这里，谁见他掉过一滴眼泪？！谁？！这哈逼急了，他怕是宁肯死在里面也不会再拿东西出来咧！”
他们这伙人还指着这座大墓发家致富，现在只拿出来一件东西，他们心里当然不甘。
听完宋老三这番话，王掌柜的沉吟了一会儿，他说的确实有些道理，现在就急着一次性把宝挖完无异于杀鸡取卵，留下这个孩子，今后的日子细水长流也未尝不是个好主意。
于是拍了拍宋老三的肩膀，堆笑道：“老三，你说得对，你也别跟老二计较了。咱们兄弟几个本来就都是庄稼人，不会真的愿意去为难一个孩子，老二他也是一时冲动，一时糊涂这样吧，明天赶早，你避开路人再来一趟，一定要把孩子从里面拉出来，带回去，好好休息，该吃吃、该喝喝我和老二带着东西先去趟县城，卖了好换些口粮吃食回来。”
宋老三听闻后缓缓平复下来，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瞥眼又看向那黑咕隆咚的盗洞，心里不禁叹道：娃娃啊这番是死是活，就看你的命够不够硬了但愿吧但愿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