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别恨我
七月流火,自那日在宫中遇见苏晚,温如玉便让人盯着丞相府,一转眼半月过去了。
这半月里,言念每日安静的待在朝阳殿里,并无异样。
并非温如玉疑心重,只是那苏晚自幼便与言念定过亲。
八年前言念失踪,苏晚为寻他几近疯魔,在雪夜里摔断了腿,最后被送至江南休养。
她对言念绝非一般。
三年前言念重回京城,温如玉第一时间便警告过苏府。
苏相年事已高满头华发,她若是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便要让苏晚好好地待在江南。
那日,为保苏晚,苏相毁了婚书,将消息瞒得死死的。
她这一瞒就是三年。
数月前,苏晚回京,没过多久,便与武威侯幼子定亲。
温如玉原本以为,八年过去苏晚已经放下了言念,可那日看她的神情,她直觉不对。
面对她,苏晚的神情不该那么平静,越平静,越可疑。
试想,你少时心爱的人,失踪多年归来,却被旁人强行夺了去,你能平静面对她吗?
温如玉不能。
苏晚是丞相嫡女,是大启第一才女,且能文善武,这样的人,骨子里定然是高傲的。
所以温如玉笃定,
苏晚绝非表面那般平静。
故而,
苏晚无论是以何种理由想见言念,温如玉都不会答应。
……
这日,温如玉下朝后一如既往地去寻顾有卿,不想两人刚在雅间坐下,就听得一事。
“你再说一遍!”
“我说了,我亲耳听……”
雅间的窗户开着,想必隔壁雅间的窗户也没关,里面的争吵声很大,好一会儿才停。
嘭——
是摔门声。
随即是脚步声。
托回震惊掉的下巴,顾有卿对脸色铁青的温如玉咧嘴。
“啧啧,殿下不过是想喝点小酒,就能撞见这种事。”
“顾大人……”温如玉目光凛然声音也似含着冰,“孤以为这种皇家丑事,你该滚。”
顾有卿摇头,“不滚。”
一出好戏啊。
昨日夜里,皇宫中母女二人睡了同一个男子,那男子还是一个四品大员的未婚夫郎。
哦,还不能称之男子。
那还只是一个小少年。
“我记得武威侯的幼子,今年才十四岁,方才在隔壁的两位,好像是相府的公子。”
温如玉冷笑,“相府公子都知道了,孤却不知,是你没用,还是有人故意瞒着孤?”
“……”
“我现在就去查!”顾有卿倏然起身,脚下抹油地跑了。
雅间大门一开一合,待只剩温如玉后,她回忆起今日早朝时见到的景元帝和大皇女。
景元帝日日被她气,鲜少会正眼瞧她,她也从不看她。
因而没察觉什么。
而大皇女,贵君之女,聪明有余但色心太重,三十好几却一直没有孩子,性情暴戾。
娶了那么多君侍,却没人怀上子嗣,有问题的或是她。
她今日气色倒是很好,只是时不时就会扶腰,莫不是昨日三人大战,她废的力最多?
“……”有点恶心。
温如玉自诩是疯子,但她是个有洁癖的疯子,她现在没办法进宫,她怕忍不住杀人。
罢了。
让她们先闹。
……
“王君,有您的拜帖。”
午时未至,言念举着一块圆形环佩在阳光下看,翠绿的翡翠环,搭配红色的珊瑚珠,有种奇异的美,他很是喜欢。
来人走近,言念收回手臂将环佩握在胸前,“何人的?”
“奴未曾看过,不知。”
裴瑜恭敬地将拜帖呈上。
言念接过便直接打开,只看一眼,他又骤然将之合上。
“是谁送来的?”言念紧紧地盯着裴瑜,“殿下可知晓?”
裴瑜点头,“殿下应当是知晓的,是阿大管家给的。”
言念蹙了眉。
“他亲手给你的?”
“是。”
“……”言念握紧了拜帖,怎么可能,温如玉若真知晓,这封拜帖应当化为灰烬才是。
怎么回事?
言念再一次翻开拜帖,视线落在左下角落——言辞晚。
言辞晚,言辞。
莫不是……言念缓缓将拜帖合上,拿到房中付诸一炬。
是阿大看错了,温如玉知道后若是生气,罚阿大就是。
与他可没关系。
午后,言念出了府。
……
南城西市,柳月楼。
柳月楼乃是书斋,楼中藏书万卷,文人最爱聚集于此。
此时,在书斋门口,十岁左右的书童歪了歪头,拜礼问道:“女君身旁这位是公子?”
大启法令严苛,男子若是没拜过先生,便不能进书斋。
“的确是位公子。”苏晚一身青衣,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她抬手一指,示意书童去看,只见言念腰上挂着一块墨玉。
“江南麓山书院的令牌!”
书童眼睛骤亮,恭恭敬敬地对言念拜礼,“公子请进。”
言念脸上带了面具,对书童微微颔首示意,便随苏晚一同走进书斋,上了二楼哑舍。
书童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眼里露出好奇来。
能够拜入麓山书院,这位公子的学识想必是顶顶好的。
只是,现在麓山书院的男学子屈指可数,他大都见过,但这位……他却没什么印象。
许是新收的。
且刚才那位女君她认识,大启第一才女、麓山书院连续三年首魁——苏晚,那公子与她是同窗,看背影还挺般配。
……
哑舍宛若书房,但类似于酒楼雅间,且四周墙壁隔音。
言念自走进来,便站在窗边看着远处的青山一言不发。
苏晚守着礼,站在他两步开外,不舍退,也不敢靠近。
沉寂半晌。
哑舍哑舍,时隔八年,她还真成了哑巴,言念暗想着,转身主动开了口:“言辞晚?”
“……念念可知道,这十五天我送了二十八封拜帖,唯独今日这一封,你收到了。”
“我知道。”
“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言念注视着眼前这个眼眶微微泛红的女子,弯了弯眸,“苏晚,赏花宴那日,我见了宋鹤亭。”
苏晚脸色一僵,“不是!”
“不是什么,你不是与他定了亲,你不是许他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你想悔?”
苏晚骤然失语。
何必……紧攥着袖中的翡翠环佩,言念扯出笑容道:“苏晚,你不曾负过我,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别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