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九三）

    一）文书

    在公司的第二周，聂小雨第一次参透了内功心法。

    聂小雨的日子，还是和往常一样。

    早上打扫厕所，换水，下午扫地，倒垃圾，擦擦擦擦擦。

    但中午1:00~2:30，下午5:30~6:30，这段本来是费姐们独占的时间。

    现在费姐允许聂小雨成为“她们”的一份子，确保她不会告密，不会多嘴。

    聂小雨高喊着免费帮忙，不要工资。

    费姐还是象征性地，给了她“最低”酬劳，比清洁工的时薪还低。

    聂小雨并不计较。

    她本来就不是赚人件费去的。

    那一天，人力资源部的打印机，就没有停过。

    因为人力资源部，要搞fll（frontline leadship）前线销售力培训。

    来参加培训的，大概四十几个人。讲课的讲义，每份二百来页。

    培训经理手里有一个ppt，然后就不停复印，不停装订。

    既然有复印，难免有出错。

    这个年代的激光打印，机器也不行，纸也不行。

    非常容易卡纸，一卡就停断。

    人力资源部的vincent，是一个急性子人，也不太擅长使用电脑。

    他遇见了“卡纸”，方法是让电脑部修好打印机。

    然后从头到尾，整个文件重新再打印一遍。

    次数多了，就重复搞了许多许多copy。

    下午聂小雨收垃圾的时候，别人都是小满半盆。

    而vincent，专门拿出了一个大黑塑料袋。

    里面装满了，怕不下千页的废纸，关照聂小雨拿去扔掉。

    袋子实在有点大，聂小雨摇摇晃晃走向货梯。

    站在货梯里，一个念头越来越重。再也无法阻挡。

    “这袋文件，说的都是什么”。

    聂小雨口干舌燥。这会不会是商业机密。

    偷看的话，会不会被抓去坐牢。

    地下b1层，躲在一根柱子背后，聂小雨的内心交织，贪婪和恐惧，斗得她无法呼吸。

    她突然想到，“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算了，大不了给公司辞退”。

    “应该不会坐牢吧”。

    聂小雨大着胆子，从文件袋里掏出了几张纸，瞪大了眼睛看着。

    这么大的纸，一共只写了二行字：

    make judgement，not choice

    做抉择，不要选择。

    字体写得老大老大，哪怕80岁老颜昏花的老奶奶，也看得清楚。

    然后，就没有了。

    聂小雨一头冷汗。这么珍贵的，浆得雪白的加拿大进口a4纸。

    居然只打印了二行字。其他85的面积，都是空的。

    而且还是单面。

    聂小雨想起自己识字的时候，一本笔记本都不舍得用。密密麻麻写小字，把整本作业本全都占满。

    “这公司也太腐败了，这么浪费纸张，怎么可能赢利”。

    聂小雨又翻了几页，都是每页只打印一二句话，85的面积全是空白。

    正当聂小雨心烦意乱，想要塞回去的时候，她抬头一看，地下室的监控，鹰眼黑漆漆的盯着她。

    聂小雨的脸，瞬间变得雪白。

    聂小雨失魂落魄地，拖着袋子，走向费姐。

    “费姐，路上袋子破了，我遗失了几张纸，要紧不要紧”。

    费姐鄙视地说着，“几张纸才多少钱，丢了就丢了”。

    “可是，这上面可能有公司的商业机密，不怕有泄露麻烦么”。

    众人一起俯仰大笑了起来。

    “公司哪有什么机密，这里的一切，都可以随便看”。

    “包括总经理室的废纸，只要没碎，都可以看”。

    “如果撕碎，就说明更重要，更应该看”。

    地下室收废品的众人，一起哈哈狂笑了起来。

    费姐随手掏了一大把a4纸，扔在聂小雨怀里，“你若想看，自己拿去看好了，书呆子”。

    聂小雨懵了，她拿了一堆的资料，慢慢地走到墙角坐下，独自看了起来。

    这和她受的“教育”完全不一样。

    聂小雨理解中的“商战”，处处都是秘密，处处都是阴谋诡计。公司简直象个黑洞，哪一寸都不可见人。

    而现在在费姐的嘴里，公司简直就是“明”的。

    所有的文件，随便看。

    既然是“明牌”，公司还有什么竞争力。500强企业在做的事，每一件都被竞争对手知道了。

    那500强企业，还怎么能赢。

    商战为什么是明牌呢，聂小雨觉得自己是瓜州县第一大蠢蛋。

    （2022年9月11日晚，静香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