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小雨（八八）

    一）祸害

    上海的晚上，路灯一盏接着一盏。

    老式的转盘公交，是由二节车厢，大转盘铰接在一起。每次路过转弯，吱吱呀呀发出铁壳的声音。

    如果你站在转盘上，你也会随着转盘，扭来扭去，随波逐流。

    聂小雨的眼眶是红的。

    聂小雨现在就在这样一个转盘上，她的心左右仿徨，捏不定主意。

    到底是明天就辞职呢，还是明天干脆就别上班。

    现在是晚上八点半，聂小雨上班的第一天，第二次下班。

    虽然说，倒霉的事情每天都有。可工作第一天，就惊动到全公司都闻名，惹上大老板，聂小雨还是有一点委屈的。

    聂小雨清清楚楚记得今天的事。

    早上她起了个大早，到公司报道培训。9:15费姐让她去扫厕所，然后10:30一起去楼下搬水。

    中午休息了一会，聂小雨吃了自己带出来的饭团。

    下午一点多，费姐她们都在楼梯间折叠纸板箱。但这活她们不让聂小雨参与，聂xiaoyu被派去了擦拭会议室玻璃。

    会议室的玻璃真脏，蒙着一层氧化钙白色的污垢。

    聂小雨喷了盐酸，细心地用铲刀一点点铲。足足到四点半，也才弄干净几面窗。

    看污垢的深度，聂小雨怀疑这玻璃平时就不擦，是费姐专门拿来折磨她的。

    然后，到了五点钟，逐渐进入下半场。

    员工们开始纷纷等候，期盼班车，谁也无心干活。办公室谈论的话题，都是“班车”还有几分钟。

    庶务科从这时候，开始打扫卫生。

    主要是把各个角落里的垃圾袋清走，换上新袋子。地板上到处都是纸团，其他污渍则更糟糕。

    整整二百个工位，她们三个人忙坏了。

    等这一切都做完了，快接近5:30下班时间。费姐又推出了一台地毯机，让聂小雨堆着泡沫，清洁地毯。

    呃，洗地毯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只不过今天“凑巧”赶上了十天一次，费姐解释说。

    聂小雨忙得腰酸背痛，坚持全部都做完了。耽搁到了6:40才下班。

    聂小雨不用坐班车，她也没拿到加班费。自己坐公交回宅，聂小雨觉得已经很“模范员工”了。

    可就在这时候，“厕所”出事了。

    也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坑位一下子就堵住了。

    正好有一个人用完，没有冲水。

    第二个人去冲，水流不下去。

    他加大了马力再冲，下水道完全堵住。

    粪水漫出了坑位，流到了地面，泛滥整间厕所都是，臭不可闻。

    这本来也就算了。但洗手间里，恰好有一个市场部副总监，香港人。

    据说，四溢的污水，弄脏了他的高级皮鞋。

    大老板是和气人，见到这种情况，也没有责备什么。只皱着眉头，说了句“整理干净”。

    对于这句“高级指示”，人力资源部高度重视，重点推行。

    聂小雨没有手机，打她的公用电话，连环夺命call都联系不上。

    当聂小雨回到虹口住宅时，费姐已经打了taxi，守等在她家门口。

    “xiaoyu，你闯祸了知道不知道”。

    聂小雨感到很委屈，因为“马桶堵塞”，发生在晚上七点，下班时间。

    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公司上上下下，都觉得是聂小雨“办事不当”，是聂小雨堵塞了马桶。

    聂小雨摆摊的时候，再怎么潦倒，也不用受这腌臜气

    聂小雨更加不明白的是，马桶堵塞，为什么公司上上下下，立刻追究“责任人”。

    把洗手间封掉，拉上了长长的横条。

    费姐打了车来找她。

    可是费姐，为什么不“自己做”把马桶打扫干净呢。

    聂小雨想不明白，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大公司的做事规则。

    所以她倒了整整半瓶洗涤剂在水槽里，她死命地拖，趴在地上嗅，再也闻不到一丝臭味。

    堵塞马桶的，最终发现是一柄梳子。

    就是酒店里白送的，任何人都可以随便拿的，长10cm的塑料小梳子。城隍庙不超过五毛钱。

    只要把梳子扔进马桶，梳子横立，就会堵塞固体物。第二个坐便的人，很容易中招。

    究竟是谁在祸害我，聂小雨百思不得其解。

    清洁工已经是这么少的工资，这么低的社会地位，为什么还要斗来斗去。

    （2022年9月5日晚，静香嘤嘤）